章节_52
和你一块儿去山尤国,我也想到丹城以外的地方看看。”
风辰雪眉尖微微一动,然后轻轻淡淡一笑。
“你们俩想去哪便去了,我淳于深意自诩洒脱不输男儿,难道竟还不如你们俩。”淳于深意负手身后绕着风辰雪笑:“想到便去做!此刻姑娘我想和你们同行,想和你们去看一样的风景,想陪你去找一张你所喜欢的琴!”
对于淳于深意突然而来的决定,风辰雪依旧只淡淡的两字,“随你。”
于是,淳于深意立马行动起来。
回到家找了她娘,告诉她要与朋友去山尤国玩一趟,然后也不管她娘的答复,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出门去,前院里正碰上她大哥与秋意亭从外回来。
“妹妹,哥哥我要与意亭兄一起出门去见识一番,你要不要一起?”淳于深秀见着了妹妹很是兴奋的道。
不过淳于深意却是包袱一甩肩上,抬着下巴道:“好巧,妹妹我也要和辰雪她们一块儿出门玩去。咱们各走各的,回头一块儿聊聊各自的见闻。”然后冲着秋意亭一点头,“秋大哥,我哥就交给你了,他没用的时候多着呢,你多担待些。”言罢脚下移动,瞬间便出了门。身后传来淳于深秀的喊话,“你去哪呀,什么时候回来?你没用的时候也多着呢,自己小心点!”
淳于深意摆摆手走了。
当日三人去府衙盖了通关文书,有淳于深意出马,自然是又快又方便,然后去买了车马,又备了旅途所需的物件,晚上三人便在小院里歇下。
翌日一大早,便出发了,过了关,一路便往山尤国都的方向行去。
因是两国交界的边境之地,是以人烟稀少,比较的荒凉,一路上只些秃山野地,道路坑洼,亦无客店打尖,幸好这些年风辰雪姐妹在外游历久了,经验也有了,是以马车里食物、水、被褥等等全带足了,车厢亦够大,有榻有几,好比是间屋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让她们免了风餐露宿之忧。
走了三日后,已渐入山尤国内,终于是驰上了官道,宽敞平坦,安安静静的也没个路人,于是憋了几天的淳于深意哪还忍得住,顿时扬鞭纵马奔驰起来。孔昭见了,亦出了车厢,跟着她一块儿坐着,在一旁也使劲儿的吆喝着“快跑!快跑!”跑得越快便越是高兴。车厢里风辰雪亦挂起了车帘,看着车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吹着窜进车厢的凉风,听着一路上淳于深意与孔昭络绎不绝的吆喝与斗嘴,亦是唇角含笑心里欢快。
就这样纵马跑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忽然听得后边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孔昭往后一看,顿时叫嚷起来,“淳于姑娘,快!后边有人骑马快赶上咱们啦!快快快!不能给人越过多,那多没意思!”
淳于深意一听后边有人追着,也激起了好胜心,于是赶紧挥鞭子,让马儿奔跑得更快些。
“快!快呀!后边有两骑呢,就快要赶上咱们了!你再快呀!”孔昭一见后边的人就要赶上了不由得急了。
“我已经够快了!”淳于深意叫道,一边喝斥着马匹,“马儿啊马儿啊,你快跑啊,跑赢了回头我给你好料吃!”
只是马车再快,怎么也不及一人一马的快,更何况人家马是骏马,人是骑术精湛,因此后边的一骑很快便赶上了马车,然后飞快的越过了她们。在那一骑越过马车时,马上的人亦很随意的侧首看了一眼一直驰在他前方的马车,只是惊鸿一瞥间,掠过车窗前的一双眼睛,刹时心头一震,未及思索,他的手已反射性的拉住了缰绳。
顿时,马儿一声嘶鸣!那一骑在驰出三、四仗远时停住了,马儿转了个身横在大道中,后边淳于深意吓了一跳,赶忙拉住缰绳,总算是在撞上那一骑之前停下了马车。缓过一口气,站起身来便打算好好骂那人一顿,谁知那人转过脸来时,又让她大吃一惊,“秋大哥!” 这一声刚落,后边一骑已迅速奔来,那骑士的骑术亦了得,直奔到了眼前才一拉缰绳,马儿嘶吼一声,前蹄一抬,整个立了起来,可马上的人依旧稳稳骑在马背上。等到马儿前蹄落地了,马上的人才嚷道:“意亭兄,你干么突然停下来?”
但秋意亭并没有答他,只是目光怔怔地看着马车,此刻,车窗被帘子掩了,令他几乎要以为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只是他的错觉。可心头的感觉告诉他,刚才的那双眼睛就是灯会那夜看到的,就是梨花树下的那个人。
“大哥!”淳于深意又是一声惊呼,她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大哥与秋意亭。
“深意你怎么会在这儿?”淳于深秀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的妹妹,不由得也是惊讶不已。
“我和辰雪她们一块儿上山尤国都去。”淳于深意答道,“你们又怎么会在这儿?”
“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要去山尤国都,早知道我们就一道啊。”淳于深秀道,转眼瞅见了车上还有一人,面貌娇美,身段玲珑,一双温润的大眼睛正瞪得圆圆的,显然是十分的惊愕。“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孔昭姑娘?”
“对。”淳于深意点头,一边为孔昭介绍,“孔昭,这是我大哥淳于深秀,这是秋大哥秋意亭,你也都跟着我一块儿叫大哥就行了。”
可孔昭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秋意亭,片刻后口里才喃喃感叹一声“果然……”然后转头冲着车厢叫着“姐姐!姐姐!”
一时几人的目光都看着车厢,车厢里静静的。
过得片刻后,嘎吱一声,车门才开启,然后一道淡青纤影步出。
第一眼,秋意亭与淳于深秀都有些失望。车内走出的女子十分的平凡,别说没有孔昭让人眼睛一亮的娇美,便是淳于深意这种普通的俏丽都不及,只有一张平淡得让人转眼就会忘记的面容。只是当那双乌黑的眼眸望过来时,两人心头皆是一跳。
那双眼睛通透无尘,清亮而孤寒,似极远的天边的星子,遥遥地望你一眼,却已照见你心底。
风辰雪目光先看一眼淳于深秀,然后才静静落在秋意亭身上。
骏马之上,他英姿俊伟,亦静静的看着她。
这个人在她七岁那年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到而今已有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里,他们知悉彼此的名字,闻知彼此的事迹,亦曾经命运紧紧相系,却到今日,他们才是第一次真正的会面,已历过了生与死,渡过漫漫前尘,隔着一张薄薄的面具,他与她,避无可避,终是相逢。
今日之会,予她,予他,又将如何?
只盼……各自都得自在。
“辰雪,这就是我大哥淳于深秀,这是秋大哥秋意亭,亦是本朝的靖晏将军。”淳于深意的介绍打破了车前的沉静,“大哥,秋大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朋友风辰雪,这是她妹妹孔昭。”
风辰雪看一眼淳于深意,知她并未向两人提过自己戴着面具的事,心下不由对她这种不言他人秘事的性子又添一份好感。她向两人微微颔首以示招呼,既无惊异,亦无热络。
秋意亭见之亦是轻轻一点头。
“两位姑娘好,我可是早就听妹妹提过两位的大名了,早就想见见的,想不到今日这么有缘。”淳于深秀爽朗一笑。他并未认出风辰雪便是灯会那夜他与秋意亭见着的梨花树下的女子,况且那夜的梨月风华虽令他侧目,却不似秋意亭印象深刻。他此刻看着风辰雪,心里却有些奇怪,想这天下见过秋意亭本人的或许不多,但能不知秋意亭其名的却是少之又少,这女子竟是如此的冷淡。
不过淳于深意却已知风辰雪的性子,所以并不奇怪,而是道:“既然我们都要去山尤国都,那不如就同路吧,人多些也热闹些。”她是想着这一路这么的远,风辰雪又不肯与她切磋,而且性子这么安静,过得久了,她真要闷得慌的,不如与大哥他们同行,有人说话,还可向秋意亭请教。
“我是没意见,意亭兄你呢?”淳于深秀看向秋意亭。
秋意亭没答话,目光一直落在风辰雪身上。
淳于深意转头问:“辰雪,你呢?”
风辰雪淡淡道:“我无所谓,我只是要到山尤国都,至于这一路怎么走,马鞭在你手中,你决定就好。”说完了向秋意亭、淳于深秀再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回了车厢。
一旁的孔昭一直没吭声,这会见她进车厢了,眼珠子滴溜溜地瞅一眼秋意亭,然后也跟着进了车厢。一进车厢,张口欲问,风辰雪却已先开口了,“你只要记着那晚我说的话,便知日后要如何自处。”
车外,秋意亭见淳于兄妹眼光都瞅着自己,当下笑道:“一起走更是热闹我岂有不乐意的。”
“那就走吧!”
淳于兄妹齐声道,亦同时扬起了马鞭,顿时马儿放开四蹄,飞驰而去。
在他们一行飞驰往山尤国都时,在遥远的帝都,一片苍翠劲竹下,有人倚竹而立,正幽幽吹一曲《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桀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若说帝都这两年来有何奇事,那最奇的莫过于敬熙伯府的九公子燕云孙浪子回头。
帝都第一的浪荡子燕九公子忽然间发奋图强了,把那些个玩乐的事儿都抛一边了,反是每日里苦读诗书起来,把个敬熙伯欢喜得老泪纵横,只道儿子终于是长大了懂事了,这边叮嘱着家人们要小心侍候九公子,那边厢吩咐厨子燕窝人参鸡汤鸭汤的多炖了给九公子补补,下朝了也先往书房,关心关心儿子的学业进展,悉心地栽培着燕家这棵最娇贵的苗儿。
或许燕云孙真的是天资聪明,这不,庆云二十年春的大考,燕九公子虽没得前三甲,却也考了个第五名,证明了他不但是金玉其外,也是金玉其内的,大大的给敬熙伯长脸了。朝中一干同僚闲话时,再也不止是夸赞威远侯家的大公子,也会顺带的赞一句“你家老九也不错”,让敬熙伯可以欢喜的谦笑两声,而不似以前提起这荒唐儿子时只能唉声叹声颜面无光。
而皇帝似乎也颇为欣赏这燕九公子,赐官时便命他入了太律府当了一名五品郎官,官阶虽不算高,但那是个实差,历练个一两年,必是节节高升,日后大有作为的。当然,朝中也不泛有人猜测皇帝是看在老臣敬熙伯十年的劳苦上才对他的儿子格外照看的。
燕九公子入了太律府,他相貌俊朗,为人又机敏热情,做起事来他是勤快,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不但一干同僚喜与他交好,便是太律徐大人亦赞“此子前程不可限量”。
那时候,没人知道年轻的燕九公子日后凭着他的聪明才干,凭着他翻手云雨的手段,有朝一日会登上百官之首太宰之位,辅助着皇朝最伟大的君主变革创新,在青史上留下光辉一页。
庆云一朝,那是皇朝最为辉煌的时代,无论是军事、文化、国力都达到了鼎威,也因此庆云一朝名臣俊士多如繁星,而在那些彪柄史册的风流人物中,燕云孙与秋意亭是其中最为瞩目的,他们一文一武,就如庆云朝的两座高峰,撑起了庆云威世。
在庆云二十二年,经过两年的历练,燕九公子已从郎官升至四品少司。
这两年,满朝文武有目共睹,燕九公子并非靠着父荫的纨绔子弟,确实是有真才实干,是以对他大大改观。而燕九公子亦今非昔比,以前的纨绔习性从他闭门读书那一日起便几乎全都离他而去了,但也只是“几乎”,还有一点九公子一生都未变,那就是——喜爱美人。
庆云二十一年,燕云孙尚“宛诚公主”。
得娶帝女,可见圣眷隆恩,对于任何一个男儿来说,那也是十分荣耀体面的事。而燕云孙自公主入府后,亦是温存体贴十分的尊敬,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他出府后偎红倚翠风花雪月,帝都里的红颜知己可是两手都数不过来的。
以至日后史官为他写传时,亦不得不留下“性喜美色”这样的评价。而后世之人,亦因这一点,对他褒贬不一,还有一些文人则以他为主角写下了他与许许多多美人或凉薄或深情或哀婉或怨恨或无奈或凄苦……的风月故事,流传后世。以至千百年后,人们提起“燕云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