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3
踪。
想起这个故事后再看这个隧道,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阴森感,地面上的紫红色斑点也许就是当时留下的血迹,连阴沟的臭水都隐约泛出暗红色,吸了吸鼻子,霉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混合成一种污浊黏腻的难闻气味。
李安民捏着鼻子往深处走,没多久就看见了斜卧在地面上的弧形洞口,墙体被重新粉刷过,在阴暗老旧的隧道里显得十分突兀,洞的侧壁前还竖了一个木制的风向标,标身呈箭头状,连同标杆一齐刷上了红漆,鲜红鲜红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灰白墙面上的一抹血迹。
李安民快步走到防空洞前,发现洞口被木门封死了,横闩上面有个巴掌大小的破洞,出于好奇心理,她弯下腰,把一只眼睛凑到破损处朝里张望,洞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呼了口气,眼神不经意地往下一扫,赫然看见自己的双脚竟站在血泊里,一惊之下她往后退了两步,视线再往上移,发现从木板缝里爬出许多灰白色的小甲虫,而她的手还撑在木门上。
李安民像被电到般收回手用劲甩了甩,又往后退开,心想这不是白伏虫吗?传说里这些白甲虫是白龟神的化身,并且在抗日战争中干掉一队日军,保住了白伏镇万千父老的身家安全。李安民是听着革命故事长大的,素来有仇日心理,所以对这些白甲虫还挺有好感。
不过好感归好感,这会儿真看见了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尤其这甲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几乎覆盖了整片门板,还虫子叠着虫子,每只甲虫都以飞快的速度在同类群中钻来钻去,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振翅声。
这下李安民不止头皮麻,浑身都开始麻了,有翅膀就代表它们会飞吧……意识到这点后,她当即转身想跑,谁知道身后还站了个人,她就这么一头撞进那人的怀里。
“对不起,我……”她摸着撞疼的鼻梁抬起头,正对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道歉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就木愣愣地僵在原地,冷汗哗的就下来了,隔好半天才“啊”的叫出声来,直觉反应是紧闭双眼抱头蹲地,真遇到好兄弟的话还是眼不见为净最安全。
“你没事吧?”
李安民感到自己的肩头被人按住,由于声音听着挺和善,她安了一半的心,张开眼睛后先看到一双黑皮军靴,再往上是水洗白的牛仔裤,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渍,剩下的一半心也定了下来。李安民起身,发现面前的人很眼熟,不就是她要找的叶卫军吗?
“你……我正要找你!”受过惊吓后遇到熟人那简直就像是他乡遇故知,李安民顾不上矜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走,到你店里说话,那儿有好多虫子……”
她回头一看呆住了,门板还是那块门板,门闩上还是有个巴掌大小的缺口,白甲虫……全都消失了,洞门前的水泥地上也没有血,她揉了揉眼睛再细看,确实什么都没有,难道又是幻视?
叶卫军笑着问:“什么虫子?”
李安民摇了摇头,又朝后面望了望,嘟哝道:“没,看错了,最近眼神不太好。”嘴巴是这么说,其实对那些“幻觉”还心有余悸,尤其是刚才那个血淋淋的脑袋,该不会是大白天见鬼了吧。
叶卫军偏过头,视线定在某个点上,李安民顺着看下去,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叶卫军没多在意,听说她要租房子,就热心地带她到店里商谈。
“福百顺房屋中介服务部”其实就是一间小门面店,紧挨在防空洞边上,不起眼到李安民就站在店门口都没注意到,广告门头是没有的,就刚才看到的风向标上用黑漆写了“福百顺”三个小子,玻璃门上横七竖八地贴着各种宣传彩页,叶卫军进门后从店里抬出一块小黑板挂在门口,黑板上倒是写了些房源信息。
李安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这中介店的低端门面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要是古董店,破烂点还有的说,越旧越值钱嘛,换了是房屋中介服务部,连自家门面都搞得这么简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要怎么取信于顾客?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李安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店里倒是收拾地干净整齐,有柜台有电脑,摆设简洁明了,墙面刷的是淡绿色涂料,没有炫目的挂画宣传板,可说是店徒四壁,朴实极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03
全店只有叶卫军一个员工,他站在柜台后面,左手按键盘,右手翻记录本,果然如名片上的标注,是个集众职位于一身的全能型人才。
他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你随便坐,我这边马上就好。”
李安民坐在靠墙的单人沙发椅上朝四下里打量,这家店从外面看起来很小,没想到纵长很深,竟然把还分前后间,外间是营业用,内间的门没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里面有床有桌,应该是店主的私人空间,再朝深处看,靠里的墙壁上还有一扇门。
李安民想起在天真无邪的时期曾经特地跑到洗头房去洗头,那儿就像耗子洞似的,出入口很小,店内却遍布机关暗门,前有隔间后有客房,对幼小的李安民来说就像变魔术一样,后来知道“真相”后还暗自心伤了一把。看来这家店也能跟洗头房的格局相媲美了,不知道前后纵连了几间房。
叶卫军忙完手头的事后,到里面的房间泡了杯热茶端给李安民,拖了张凳子坐在她面前,把记录本往腿上一放,开门见山地问:“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便宜点的,独立卫浴,不要毛坯房,至少要有床和桌子,对了,还要有热水器,没热水不行,基本家具该有吧,天然气什么的……”李安民一口气念下来,发现叶卫军歪着头盯着她的脸看,眼神有点古怪,难道是嫌她开的条件太高?于是脱口就问:“找不到这样的房子吗?”
叶卫军轻咳了一声,低头翻查记录本,小声说:“便宜又舒适的房子不好找呀,跟人合租行不行?”
“最好是单人间,小点没关系,对了,不要一楼,容易被偷,我在工大上课,远点无所谓,但交通要便利。”
叶卫军头也不抬,沙沙沙地翻着纸业,公事公办地问:“……你能接受的价位是多少?”
李安民算了下,学校住宿费是每年1800,平均下来一个月要划到150块钱,于是她照实报价:“每月一百五。”
“一百五?”叶卫军像吞了颗鸵鸟蛋,半天才噎出话来,“小妹,你这叫又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儿跑得快,这年头打哪儿找一百五的单人间,除非是救难房或者违章搭建,那些地方的环境可差透了,安全绝对没保障的。”
李安民心说三年的窝点当然不能马虎,必须价廉物美,她很真诚地向叶老板坦承自己就一无产阶级,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供,不能把长辈的血汗钱当流水花,价钱方面顶多再加个五十凑成整数。
叶卫军可能被她的孝顺懂事给感动了,没再提加价的事,说再找找,继续沙沙沙地翻着记录册,从页头翻到页尾,又从页尾翻到页头,再绕到柜台后面用电脑查找,这敬业的态度值得所有业内人士学习。
李安民悠闲地啜茶慢饮,很有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杀价的精髓就在于敢压价,开口就报那么高,买主再抬抬价,那不亏死了?反正不管怎么压,老板都不会吃亏的,不能保本的生意没人愿意做,如果做了,那肯定是赚钱的,区别在于赚多赚少而已。
就在她打小算盘的时候,叶卫军走了回来,把小册子往李安民面前摊开,指着页面最底下一条手写的记录说:“泰兴街有栋职工公寓,六楼顶楼有闲置房,基本符合要求。”
泰兴街离工大不远,李安民还去闲逛过,街道两边有很多店铺,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她当即心动了,“我想先去看看。”
叶卫军把册子放回柜台上,拿起钥匙往外走,“我带你过去。”
李安民连忙放下茶杯跟上前,叶卫军拉下卷帘门锁上,从防空洞与店铺的夹巷里推出一辆摩托车,把头盔扔给李安民,拍了拍车坐垫说:“上来。”
李安民觉得这人有点小霸道,抱着头盔站在原地不动,看了看铁皮门,皱眉问道:“你就这么关店没关系吗?万一有人来找房子怎么办?”
叶卫军无所谓地笑笑:“我向来是办一件事妥一件事,你可以去附近打听打听福百顺的口碑,知道的人哪个不竖大拇指?很多客人都是被介绍来的。”他指向门上贴的手机号,“找不到人他们会先给我打电话。”
李安民听他讲得那么拽,忍不住嘀咕:“生意真那么红火怎不换个市口好的地段?”
叶卫军跨上摩托车笑道:“这店面是我自家的,不是有句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好吗?市口越好租金越黑,呵呵,我挺喜欢这地方,最能体现白伏镇的原汁原味,好了,快上来吧。”
李安民急于看房子,也就乖乖戴上头盔坐到她身后,把挎包塞在两人中间隔出距离,叶卫军回头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一踩油门朝隧道外疾驶而去。
!!!
职工公寓位于泰兴街的老房区,虽然老旧,环境倒还不错,走两步路就有超市和菜场,房间的条件也超乎寻常的好,二室一厅,独立卫浴,还有阁楼,客厅里有沙发电视,厨房里有锅灶冰箱,阳台上有迷你单筒洗衣机,外面还晾着床被子。
这是闲置的租房?这明明就是住家吧!刚才还奇怪为什么叶卫军会有这间套房的钥匙,敢情他就是房东本人啊。
李安民感觉脸上滑下一排黑线,涩涩地开口:“叶……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打算把自己住的地方出让给我。”也太雷锋精神了,这房间的装潢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该有的一样不少,每月二百的价位能住上这种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会有人做这种亏本生意?绝对不可能!
叶卫军那眼神也明摆着当她在说笑话:“你住阁楼,上面有个小房间,我平时也不大用,给你住足够了。”
李安民心说这人要不就是太二要不就是缺钱缺狠了,连两百块都不愿放手,每月两百的额外收入也不少了,“叶……老板,我没打算跟你同……同……”
“同居。”叶卫军帮她省了事,把门关上,走到楼梯口站定,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卫浴都是分楼的,上面又也有,你就当两层楼不就行了,先上去看看?”
估计他手上是真没合适的房子才拿自家阁楼来充数,想到这点后,李安民对这房子哪还能提得起兴趣,婉言谢绝了叶老板的好意,连鞋子都没换,掉脸就往外走。
叶卫军抢上两步挡在门口,“两百块的单间,依照你那标准,我敢打包票,翻遍整个白伏镇也找不出一家来。”
李安民执拗地说:“不翻怎么知道?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有,说不定那房子就空着等我呢。”
叶卫军不可置否地轻笑起来,抬手往她肩上一拍,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好吧,就算有,也得花时间一家家找,你还打算在那个闹鬼的宿舍住多久?”
这话一出来李安民就呆了,不会吧,闹鬼他也知道?叶卫军将另一只手也搭在她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工大校舍闹鬼不是什么新鲜事,你是外地学生,一开始不知道也正常,先住下来吧,等有了合适的房子我会及时告诉你。”
要换在平常,李安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和王佳的死相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寒,叶卫军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作奸犯科的坏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坏人也还有防范的方法,可是遇到未知事物,想防都不晓得从何防起。跟人合租总比跟莫名其妙的东西同房要好。
除了单独的卫浴,阁楼外面还有个露天晒台,卧房里有张单人床、衣柜和写字桌,叶卫军说是他以前用过的,换了新家具后舍不得丢,索性搬到楼上备份,就算没有李安民,他也打算把阁楼租出去,只是要价肯定要比现在高。
李安民千恩万谢地住下了,凭良心说,套房的条件比宿舍好太多,说起来她只是租了一个房间,实际上整个阁楼连同晒台都是她一个人在用,叶卫军从不上楼,他的作息时间很规律,除了节假日以外都是早出晚归,偶尔早上一起出门,叶卫军会自作主张地载李安民到公交站点,也不问她愿不愿意搭顺风车。
除了有点专横之外,在为人上叶卫军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亲切随和就算不错的了,更难得的是他还很爱干净,衣服向来是换了就洗,从来不乱扔东西,每周都要大扫除,他说这些习惯都是在部队里养成的。
李安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