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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说话声从马车里传来,像是完全没感觉到此地的气氛异样,没看见侍卫和官兵已经将整座山包围,他嘴上叫的热络,人却不从马车里下车,而是隔着帘子朝外说话。
楚雷无声低哼,目中闪过懊恼之色,随即朗声笑道:“确实巧了,没想到二皇子也出游,早知道本王就该在这里备下酒水,招待二皇子才是。”
“不用这么麻烦,你这里这么多人,我看是有事在忙,哪里敢讨酒水,这么多人围着,难道有什么稀奇可看?来人,去看看,那个洞里是什么。”没有走出一步,却知道山洞的事,二皇子一下令,马上有人趴到洞口往下看。
底下几人见上面久久没有动静已经觉得奇怪,却无人有办法出去,只能隐约听见说话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忽然看见有人在洞口张望,万明溪大叫起来,要人将他弄出去。
山洞里的呼喊声时隐时现,查探的人将里面情形那二皇子说了,听说里面很多金子,还有那么多将士用的甲胄,二皇子当即表示,这些东西不能留在这个地方,要先拿上来看看。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些宝贝,皇叔不会是早就知道,所以特地带人来的吧?”二皇子的话音听在赫千辰耳中,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只要他听过的便不会忘记,这人的声音却始终想不起来。
他也无暇去想,他从未见过赫九霄用这种目光看他,就好像……他们从未相识。
“本王是恰好经过,见这里有不少江湖人聚集,觉得有异,我才要人先行围住,以免骚扰百姓,那个洞里是什么还真没来得及看,二皇子来的正巧。”楚雷脸上含笑,握着杯盏的手却捏的死紧,千算万算,结果先前派出去的人还是没将这个二皇子拦住。
“皇叔有没有兴趣?我们先来瞧瞧里面是什么,到时再说巧大概也不迟。”话里别有深意,这个二皇子显然早就知道山洞里有些什么东西,却来演这出戏,安陵王只能和他一起演下去。
本属朝廷的东西,他完全没有借口一人独吞,更没有理由阻拦这个二皇子看清那些东西,一旦有了金锭底下的官印做凭,最后的结果,这洞里的一切或是上交到国库,或者便要被二皇子分一杯羹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赫千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对视赫九霄的眼,他心口激动,放佛有什么呼之欲出,然后再赫九霄背转身去的时候徐徐沉落……
那是痛楚,他却分不出是他的痛,还是那双冷眼之中的痛。
“九霄!”他抬手欲言,赫九霄转身对他扬了扬嘴角,那丝弧度并不是笑意,“赫千辰,你很好。”
见到他脸上的表情,赫千辰倒退一步,忽然无法站稳,脸上血色尽退,他从未见过赫九霄对他露出这种神情,那句很好,他只希望他不曾听到。
赫九霄叫上冰御,带人策马离开,赫千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赫九霄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阁主?!”
听见赫己的惊叫,赫千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都到楚雷面前。
逐渐泛黄的草叶在风中徐徐晃动,周围已经没有那股森寒之气,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官兵排列,在簇拥之下,安陵王诧异的看着他,赫千辰敛目。
那袭青衣还是悠然,袖子里那双紧握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大而颤抖,赫己万分忧心,他知道这对兄弟的隐情,如今发生这种事,原来一切都是早就安排下的,血魔医知道这些会怎么想?之后阁主又会怎么样?
在赫己以为赫千辰会震怒爆发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居然还是那么平静,那张褪去血色的脸上什么激烈的表情都没有,“安陵王,你要破坏我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本王不太清楚你的话。”楚雷在二皇子面前不欲多谈,摆摆手,坐回到椅上,“这些江湖人物本王不想管,本王和二皇子要游山,你最好要他们都散了。”
赫千辰的脸上就像罩了一章面具,盖住了所有的真实,谁也看不出他的这张面具之下究竟有什么,他的整个人,只剩下表面那层感到不安的平静。
“楚雷,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也记住我的话,千机阁一直一来和你合作,不是怕你。”
缓慢的语气,重如千钧。
甩袖,他翻身上马,那一句话的分量却像是还留在空气里,听见这句话,看见他拂袖离去,即便是安陵王楚雷都没能掩盖住眼里的惊讶和些微后悔。
马车里,二皇子一声不响,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听到尾,“皇叔,这个千机阁……”楚雷听他发问,不得不打起精神与之应对。
巫医谷和千机阁的人都离开了,蹄声远去,玉田山下皇亲贵戚之间的戏码还在上演。把这些全都抛在脑后,赫千辰扬鞭策马,但他始终没看见赫九霄。
前路遥遥,不见半个人影,风萧叶落,唯有天际的流云翻转浮动。
赫九霄已经离开,这一次,是他先行离去,没有回头。
要人查明赫九霄的去向,果然还是回巫医谷。连日赶路,到了赫谷门前,赫谷的人第一次对他说,谷主不见客。
倾辰落九霄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问心
“不见客……”重复着谷口看守的话,赫千辰坐在马上微微牵动嘴角,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青色的衣袍在路途上沾了风尘,颜色还是清浅,却如这天气,蒙上了一层黯淡。
几十人在谷口停留,面对千机阁的人,面对这位檀伊公子,谷口的看守不敢随便开口,俯首不语,刚才那是谷主的原话,他只能照实说。
“阁主……”赫己策马到赫千辰身边,犹豫着说道:“阁里有许多事还没处理,最近事情多,都不能再拖了,另外,听说玉田山那里的人都散了,东西被官府的人都搬出去,山上下来的人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少人上门来闹事……”
有人听说千机阁与朝廷有关,对他们产生怀疑,这一点忘生在旁边没有敢提。
这话是提醒他该回去了。他应该离开赫谷,回千机阁……坐在马上的青衣人遥望谷内,回想玉田山下的一幕幕,有瞬间的恍惚,“从玉田山离开,有多少时日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自从楚雷说了那番话,他一路追着赫九霄到赫谷,根本没有留心过去多少日,而分明就在他不远前的男人像是有意回避,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忘生回答了他的问话,赫千辰却没有听进耳中。
端坐马上,他的眼神穿过了赫谷,越过那片凝结着寒烟的翠湖,视线落在一个地方,定了许久许久,然后才缓慢的挪开,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波澜。
“回千机阁。”
挥鞭,啪的一声,马匹前蹄扬起,嘶鸣声中踏起烟尘,几十人在身后跟随,随着他们的阁主往千机阁的方向而去。
扬起的尘埃落下,赫谷之内悄无声息,只有无极苑内隐约传出哀号,凄惨的嚎叫声飘荡到那潭翠湖之上,伴着薄雾袅袅,萧瑟的冷意逐渐弥漫。
已近更是秋日了。
草木枯黄,落叶翩然落下,赫千辰回到千机阁的时候,门前便积着不少落叶,有人正在打扫,见到阁主归来,许多人出来迎接,其中有紫焰,还有花南隐。
花南隐当时被扔在山洞里没人搭理,后来还是趁着官府的人从里往外运东西的时候才得以脱身,他没听见外面赫千辰与赫九霄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安陵王与千机阁有什么约定,但他听了其他人的描述。
有些隐匿在山中的人听到对话的片段,就算没听清楚,也看见了那日的阵仗,兄弟反目,这是肯定的事,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他们就算是白白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
千机阁的书房,赫千辰坐在书案后,一本本翻看面前的文书卷宗,提笔写字的手稳定如初,平静的脸色一如以往,甚至平静的叫花南隐忍不住皱眉。
“你……”花南隐在房里徘徊良久,走来走去许多次,终于忍不住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赫千辰没有抬眼,就像他不存在,安静的房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响,牵心草的淡香被秋风吹散自己口拙。
“你们……”折扇在手里敲打,他猛然开口,认真的问道:“当初你真是有意接近他,和他相认?”
这个他是谁,花南隐根本不必明说。
赫千辰抬起眼,笔下的墨滴落,在纸上晕开,提笔的手终于放下,却一个字都没说。
“真是这样?”花南隐瞪大眼,向来喜欢玩笑的他这回面色很难看,“我知道你看重你的千机阁,隐约也知道你和朝廷的人有联系,但我没想到与你合作的竟然是安陵王。安陵王是谁?是当朝唯一的王,是皇帝的亲兄弟,是那些个皇子的皇叔!他做千机阁的靠山,要你拉拢赫九霄,你就真的那么做了?”
他一直都知道赫千辰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绝不可欺,更不能小视,这个男人为了稳固千机阁的地位甚至会不择手段,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这次,竟能把自己的感情拿来当做筹码。
“楚雷位高权重,你与他合作那是与虎谋皮!赫九霄是你哥哥,虽然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大赞同,但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他,可这次别说是他,我都无法忍受,当时他会被你气走我一点都不奇怪。”
说完这些,花南隐长叹一声,“千辰,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有意思吗?要是连自己情感都能算计,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在你的计算之下,是不是我这个朋友也是你算计来的?”
花南隐言辞向来犀利,这番嘲讽的话被他说来更如利剑,摊开眼前绸面的折扇,他挑着眉说道:“我家与朝廷也有点关系,每年上供都有我家绸缎庄的丝绸,不知你是想要什么?绸缎庄你是看不上眼的,毕竟不比巫医谷,名声也不如赫九霄,但就算名声再显赫看来也没用,谁叫他是个人,是人就难免有情,血魔医赫九霄终究也对人付出真情,然后发现自己从头开始就被人骗,被人耍,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弟弟……”
“够了!”桌上一摞本子被横扫到地下,纸页纷飞,赫千辰重重一掌击下,案上墨液翻溅,将白纸染成沉黑,也沾上他正在颤抖的衣袖。
“你以为我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让我的哥哥爱上我,以此来控制他,控制巫医谷,控制武林局势?花南隐,你别忘记,他是我的亲哥哥!要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足够毁了我,毁了千机阁!”脸上的平静破碎,他的手紧紧捏在桌角上,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控制自己。
“就算如此,我还是陷进去了,我明明知道会万劫不复,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你知道当初我是考虑了多久才下定这个决心,又是犹豫了多久才回应他的心意?从那一天开始,我已经把千机阁,把这个在你眼里,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千机阁放在最危险的境地!倘若我真的能计算好一切,就不会有今日!”
死寂的房里只有他的喘气声,胸前剧烈起伏,赫千辰眸色冷冽,哑声嘶吼,花南隐从没见过他这副摸样,愣在一边,被他眼底那种沉痛懊恼,似如悲哀又近似自嘲的表情所震动。
赫千辰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到在椅上,双手扶住了眉眼,仿佛这样就能平复他心底的翻涌。“任何知道我们关系的人,都能毁了千机阁,千机阁阁主与他自己的亲哥哥乱仑……”
他轻笑,笑声里的苦涩和压抑就像这秋日的风,清冷萧瑟。
房里长久的静默,林花已谢,不见春红,唯有秋风带起窗外几片枯黄拂落地上,青色的衣袖上,那点墨色渐渐晕开,像是水面上的涟漪,却无法恢复如初,再也擦抹不去。
等赫千辰放下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近乎平淡,半边侧脸在阴影里,显得沉寂,甚至有几分阴郁。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是否在怪他,还是在恨他怨他?
见他如此,花南隐也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过了,后悔失言,缓下脸色,想要道歉,但从赫千辰脸上看得出这根本没有必要。
他的情绪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起伏,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只是因为赫九霄。
“千辰,赫九霄他出生之后就在赫谷,是不顾及那些的人,他对你有情,如今知道这件事,以他的为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想过没有?他太危险,假若他不听你的解释,你怎么办?如果他想毁掉千机阁呢?连你一起毁掉,你怎么做?”
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这种感情太危险,太惊世骇俗,但感情的事不死和说放就能放的,这两人之间的情谊这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