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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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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容我置疑,你知道些什么?”浓眉一轩,他不动声色的反问。

“疏勒。”

仅仅两个字,男子的眉瞬时颤了颤。

“我听不懂。”

迦夜轻笑出声,捧起玉杯汲取温度,闲闲的道出话语。

“月使何必佯装,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清冷的眉目泛起一丝兴味,“数年前我平莎车之事,陷龟兹之误,无一不有疏勒的影子。早知疏勒王不过是表面恭顺,有不臣之心,却不曾着手重处,月使可知为何?”

“想来雪使思虑长远,非我等所能臆测。”

“西域三十六国我知之甚详,近年所出种种逆教之事,皆有暗线隐伏其间,细细想来,实在不得不佩服疏勒王机谋之深。”

“雪使历年辛劳教中尽知,只是不懂这与九微何干。”男子瞳孔收缩,脸色丝毫未变的淡问。

“当年疏勒连失两位国主,一时风声鹤唳,直到沙朗若即位,谴长子逃入中原,幼子入教为质至今。”

“当年之事,九微也略有听闻。”

“沙朗若即位前为疏勒王弟,生性风流不羁,虽有王邸,却喜流浪混迹于大漠诸国之间,其幼子即是游历时与异域女子露水姻缘后而得,自小长于乡野,直至十岁才迎回疏勒,五年后被送入天山。”

男子默不作声,深刻的五官隐入暗处,神情莫测。

“其子出身寒微,在王府没没无闻,本不足为道。碰巧迦夜偶然得知,沙朗若送子入教中为质的同时,其子之贴身僮仆遁逃无踪,这一点月使如何看待?”

“想是失主加以恋乡,倒也不足为怪。”男子缓缓回答。

“说来恰好,同年月使入战奴营,迦夜曾听夔长老偶然言及月使底蕴上佳,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晋升至淬锋营,令人印象颇深。”茶杯渐渐变冷,她随手搁下,笑得很神秘。“月使可知那位疏勒质子的下场?”

“愿闻其详。”

“质子入教三月,冲撞了枭长老,被错手杀死。”

“不过是个小国人质,枭长老历来行事放纵,人所共知。”

“一年后教中左使谋叛,枭长老附逆,被月使诛杀身亡,也算是天道好还。”

“雪使究竟想说什么?”男子的声音低沉,隐然伏有杀意。

迦夜仿佛不觉,轻松的接口。“我在想倘若教王知晓,会不会如月使一般认为是巧合。”

“雪使若真好奇,何不试试。”

僵冷的空气有如凝定。

半晌,迦夜忽然笑起来。

“月使是聪明人,自然不用把话点透。”她换了个姿势,稍稍放松下来。“如今可信了我的诚意?”

九微眼神复杂,探究般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处心积虑究竟为何。”

“或许我们想的一样。”

“你不像对权力有野心的人。”

“而你是,这一点足矣。”她坦然直承。“我们所求不一,并无冲突。”

“你想我怎样。”

“策动紫夙全力配合。”

“你已说服千冥?”

“他比你爽快。”纤手拿起冰冷的茶水倒掉,又斟上热烫的新茶。

“事成之后又如何。”没有理会她的薄嘲,他步步思索。

“那是你和千冥的事。”她宛然一笑,执手相敬。“鹿死谁手与我无干。”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拿起杯,却没有饮下去。

“我所求的,无非是事成。”轻啜香茗,她缓缓咽下。“届时我不会参与纷争,你无须过虑。”

“越说越是教人迷惑了,恕在下愚钝。”看着清冷而无欲望的眼,一线灵光猝然闪过,他不敢置信的试探。

“你……难道……记得?”

素颜忽然不见了笑容。

对视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

他静静的凝视许久,绽出一个了悟的微笑,一口饮尽了茶。

子夜

夜,静如死。

整座天山都进入了沉眠。

床上的男子犹在熟睡,壁上的夜明珠散着淡淡荧光,映出幽暗的桌几。

密闭的室内忽然有风拂动,一个身影悄然出现,移近床边,俯看着俊美的睡脸。

或许是感觉到异样,沉睡中的人忽然睁眼,未及反应,纤手已先一步按上了要穴。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下稍安,疑惑又悬起来,猝然间穴道受制,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你……”问话被一记刺痛打断。

迦夜翻开针卷,数十根粗细不等的金针赫然入目,她随手抽出,毫不迟疑的钉入大穴。纤手起落,转眼已十余针刺过,头上涔涔有汗渗出。

他也好不到哪去,金针刺入的疼痛易忍,体内随之而起的真气却激荡起来,一股热气不断在四肢百骇间来回游走,时而四散,在经脉间左冲右突,脏腑间一阵剧痛,刚一张口,一只手便堵住了嘴,将所有声音捂了个严严实实。

冷汗如雨而下,随着金针越落越急,似有一把把利刀戳入胸臆,痛不可当。牙齿紧合,瞬时将细白的小手咬出血来。

最后一针落下,素手一拂,所有金针猝然离体迸落地面,被禁制数年的内力汹涌而出,她双手按住胸膛,一分分助他将游移的真气导入正轨。

这本是极耗精力之举,迦夜武功虽高,内力却不强,勉力而为,不出半刻已微微颤抖,撑到最后一缕真气归正,她颓然倒下,再没有半分力气。两人俱是冷汗淋漓,筋疲力尽。

静谧的室内,只有沉重的呼吸。

良久,他终于能抬手,环住她的背心输入内息。持续之下,苍白如死的脸渐渐有了起色。

他稍坐起来,仍将她拥在怀中,软绵绵的娇躯稍挣了一下,示意他可以停手。观察了下她的面色,确定无恙后止住了内息,执起垂落的手。

细白的掌缘有一圈青紫的齿痕,仍在滴血,痛极之下咬得极深。

没力气下床取药,他以舌尖轻舔,权作止血。

腥咸的味道盈散齿间,她试图抽回,他固执不放,直到确定血已停住才又放下。

全身的衣物都已汗透,他费力的扯过丝被覆住两人,迦夜的体温本就较常人低,极易受寒。他以双手环住她的腰,尽可能的保留一点温度。

她的头倚在胸前,娇小的身体契合怀中,无形中腰腹紧贴,几乎可以感觉出所有曲线。黑暗的空间,唯有发际的香气萦绕,熨烫着每一根神经。

低头看轻翘的长睫,挺秀的鼻尖,雪白而光润的面颊被汗气润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为什么……替我解开禁制。”起初是右使以特殊手法制住了经脉,叛乱过后右使身亡,他一度以为终身无望。

“……这一次的任务风险很大,依你目前的功力尚不足以应付。”她的声音低弱而飘忽,依然无力。

“你怎知该如何施针……”迦夜虽然读过不少旁门左道的医书,却是博杂而不专精,多为旁技,所知有限,按说不可能解开右使的独门手法。

她没有回答,一室静默。

“若教王知道会怎样。”

“他不会知道。”低哑的笑了一声,迦夜疲倦的仰起身,看着他的脸。

“殊影,你听好。”

“对外我会宣称你去了莎车打点要事,除了赤雕玄鸢、你把其余四人都带上,一路小心行事。”

“七月半以前,你必须赶到敦煌,我会安排人接应,届时他会告诉你新的任务。记住,绝不能晚于这个日子。”

“什么样的任务。”

“到时候你会知道。”

迦夜极少如此重嘱,又交待得如此含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仿佛藏着什么心思,难以窥见。

“是要杀什么人?”

她模糊的应了一句,似乎恢复了点力气,翻身下床。

“迦夜。”单手扣住纤腰制止了她的离开,他没来由的心慌。“你在计划什么。”

“到了敦煌,你自会明白。”她避而不答。

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冒着教王发现的风险解开禁制,他想不通。

“你不信我?”

迦夜静了片刻。“你可信过我?”

“我现在信你。”过去或许不曾,但鄯善之后,已是生死相托。

“那就别再问。”

斩钉截铁的阻断了探问,他的心刹时冷下来。

“我想知道……你曾信任过谁?”他无法抑制的流露出涩意。

她的身子僵了僵,不自觉的挺直。“谁也没有,我只信我自己。”

他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

“淮衣呢?他是谁。”

“你怎知道这个名字。”一瞬间目光雪亮,凌厉得刺人,毫不掩饰戒惕。

他的心沉下去,如坠冰窖。

“你昏迷时提过。”

她愣了半晌,眼神渐渐柔和起来,仿佛略带歉意,犹豫后给了答案。

“淮衣……是……我以前的影卫。”

“被你杀掉的那个?”他一时错愕。

“嗯。”或许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她的神色莫名的伤感,幽深的眸子柔软而哀痛。

“你怎会……”

明白他有千万个疑惑,她没有多说,细指轻触他的脸,像是要把每一分线条记入心底。

“他和你一样是中原人,本名叫淮衣。”

“我希望你的运气要比他好。”

随着叹息般的话语,冰凉的指离开了脸庞。来不及抓住,她已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

身畔的香气犹存,佳人已逝。

只留下满腹疑惑的人,看着天光一点点透出。

受制已久的内息忽然运转自如,他几不敢信,充斥肢体的轻盈更胜从前,能轻易完成任何过去一度迟滞的剑招,功力不可同日而言,他暗自度量,约摸可与四使中最强的千冥抗衡。

迦夜……

那晚之后绝口不提,稍一提起便被她打断。

冷漠的神色让他险些以为是一场错觉。

九微私下传了消息聚首。

见面却只是饮酒,完全没提过正事。

听说了要去敦煌的行程,九微并不意外,转首吩咐烟容多取了几坛酒,看架势是要不醉不归。

不顾他的推脱,倒满了白玉碗不容分说的灌下去,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泼洒而出,浸湿了衣襟。

九微洒脱,却绝少如此放纵。

几番来去,他亦激起了意气,拼下一碗又一碗,如刀烈酒饮在腹中火辣。听不真切九微的话语,一切模糊而凌乱。

“……我一直不懂,迦夜哪里好……”

“……原来……她对你……确是不错……”

“殊影……你本名叫什么……”

酒至酣处,九微突然问出一句,昏沉的神智立时清醒。

他静了静,终吐出一个名字。

“云书,我本姓谢。”

“我知道你绝非寻常出身。”九微展颜而笑,双眸竟无一丝醉色,光亮夺人。“你也不曾问过我的来历,到底是兄弟。”

他回以一笑。许多事深埋心底不曾探究,彼此心照不宣,多年的默契早让猜忌化为乌有,均有默契的包容对方的隐瞒。

九微垂下眼,忽然以筷击碗唱起歌来,歌声慷慨激昂气势非凡,竟似一首战歌,约略听得出是大漠里的古语,朴拙悍勇,悲音凌凌。精致的玉碗不堪击打,生生裂了开来。

“好歌。”他脱口而赞。

似触发了性情,九微大笑,“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这般痛快,你明日下山,就当是为你助行。”

“等我回来再和你喝酒。”

“定有机会。”九微深深的看了一眼,“你不来媚园,难道我不会去找你么,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痛饮。”

“自当奉陪到底。”

语音掷地,两人相视而笑,九微正经了半天,又开始戏谑。

“对了,我记得你说你订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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