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2
…”
客厅一片死寂。
叶十三小同学咳了一声,走到玄关去仔细穿好鞋,紧了紧左手臂上的绷带,回过头来,淡定道:“叔叔,请问,楼下是哪位姓山地的前来领死?”
(2)
前来领死的不姓山地,姓黑泽。
黑泽穿着深色羊呢大衣,带着鹿皮手套,手上撑着把黑色的伞。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细微的雪,叶真只穿着一件单衣,抱着手臂走上前,仰头看了黑泽一会儿,迷茫道:“你不是叫顾川吗?”
黑泽微微低着头,五官严峻,眼神锐利,皮肤是均匀的古铜色,五官线条刚硬仿佛刀削。他眉心有着上位者常年威压所累积的细纹,看上去就给人一种非常冷硬、不怒自威的感觉。
昏黄的路灯给他半张脸投下阴影,半晌才听他淡淡的道:“我姓黑泽,山地仁是我表弟。”
黑泽站得离叶真很近,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少年无辜的脸。
他手指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垂下去了。
叶真睁大眼睛,惊奇的说:“所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恍然大悟,紧接着后退半步,满脸警戒,眼神里还有一点微妙,仿佛在可惜:本来以为你虽然是个串串,但是还算好人,没想到跟他们是一丘之貉啊!唉!
“……”黑泽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次真的缓缓抬起手,拂去叶真脸颊上一片晶莹的雪片。
“作为对手,我要向你表达我的敬佩。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甚至比不上你的一根小手指。直到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才勉强达到你现在的水准。”
叶真回过味来了,这不是变着法儿的说自己没他强吗?
黑泽不顾叶真的脸色,缓缓道:“拜岁月所赐,虽然我现在勉强胜你,但是你那可怕的意志和勇气,可能是我这辈子都难以拥有的……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对你认输。”
他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叶真,微微欠□去,行了一个非常克制而恭敬的礼。
叶真倨傲的站着,用眼角斜视黑泽川。
他这样其实非常孩子气,只有孩子才会用这样天真而纯净,完全心无杂念,骄傲并且毫不掩饰锋芒的眼神来看别人。
“叶真,”黑泽低声问,“请问你愿意和我,进行一场完全公平的比赛吗?”
“……”叶真微微睁大眼,雪片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上,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他似乎听不懂,呆呆的站在原地。
黑泽道:“如果你输了,请从此放过山地家族,你之前所作的一切事情也一笔勾销。”
叶真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问:“那如果我赢了呢?”
黑泽温和的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两个国安局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奔下楼,紧张的围到黑泽身边,不停来回打量他们两人。
“黑——黑泽先生,你们——你们没事吧?”
看他们的神色,大概以为叶真会突然暴起大发神威,把黑泽撕成一块一块的碎肉。
黑泽摇摇头示意那两人稍安勿躁,又转向叶真,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先让山地家族的人回日本,一个月后我们在你当初秒杀东乡京男的那个地下酒馆见。”
叶真睫毛上的雪片化成了水,看上去眼睫湿湿的,发梢也湿湿的。
他只穿着一件衬衣,面容如冰雪雕凿而成,带着孩童般茫然的稚气。
黑泽脱下大衣想要披在他身上,谁知还没碰到他,少年突然被惊醒一般,啪的一声打开了黑泽的手,紧接着转身跑上了喽。
黑泽直起身,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茫然若失。
不一会儿楼上一扇窗子推开了,叶真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手里拿着一团灰乎乎的东西,大声道:“喂!这是你的!”
黑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只见他一把将那东西扔下楼。羊毛围巾在半空铺展下坠,那是黑泽那天晚上开车送叶真回市区的时候,亲手给他围在脖子上的。
黑泽伸手把围巾抓在手里,上边仿佛还依稀带着少年的体温。他想起那天在万忠墓前看到的叶真,十几岁大的孩子,躺在墓碑下蜷成一团,仿佛一只刚出生就失去族群的可怜巴巴的幼兽,随时有可能被风雨吞没,只能战战兢兢用柔软的爪子向路人呼救。如果那天他就知道叶真身份的话,他们两人之间,会不会发展出另一种不同呢?
黑泽抓着那围巾,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了。直到楼上砰的一声,他抬起头,才看见叶真已经轻快的关上了窗。
他抬头站着,等了很久很久,却再也没有看见叶真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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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事件
那天晚上叶真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玄鳞龙纪威的交谈声。
玄鳞漫不经心的道:“就让他去嘛,对孩子应该以自由放养为主,管制教育为辅,想当年老子刚成年就出了洞,大江大河五湖四海……嘿嘿……”
龙纪威冷冷反问:“叶十三小同学成年也需要一千八百年吗?”
叶真立刻清醒了,穿着奶牛睡衣,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只听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玄鳞说:“咱们儿子太顺遂了,应该有个人杀杀他的锐气。”
龙纪威语气很淡却很肯定,说:“黑泽川会杀了他的。”
“不会的啦孩子他妈,人家说了要一场公平的比赛啦。就让咱们儿子吃点苦头,回来就知道好好上学认真念书了,那什么山地家族,谁是谁啊……”
“谁是孩子他妈?!”龙纪威简直无奈了,又道:“你不懂,叶十三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身上背负太多,一次都输不起,一旦倒下就彻底站不起来了……”
“干嘛要他站起来?小孩子就应该乖乖的该干嘛干嘛。难道他能像碰见我们以前那样,一天到晚跟踪日本人,偷偷摸摸捅暗刀,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抓起来喂枪子儿了?”
龙纪威沉默不语,玄鳞又道:“没有人是输不起的,宝贝儿,就连我都输得起。只有曾经被狠狠打落在尘埃里的人,才能真正看清道路延伸的方向。”
黑暗的门后,叶真紧紧贴在门上,一时间滋味复杂,不禁有点恍惚。
他们又争论了几句什么,龙纪威脾气比较冷硬固执,玄鳞则避重就轻,非常圆滑。最终龙纪威下了决定,说:“我明天就打电话给楚慈,叫他把叶十三带去北京上学,实在不行让韩越丢军营里管着。不管叶十三想干什么,等他十八岁以后脑子清醒了再说。”
“你这样人家不会领情的啦,小孩子要狠狠的教训一顿才知道好歹……”玄鳞嘀咕一会儿,甜甜蜜蜜的一个猛扑:“宝贝儿!让我们开始夜生活吧!”
门后偷听的叶十三:“……”
叶十三小同学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扛不过满满的睡意,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龙纪威果然打电话给那位传说中“念书时成绩超好”的、在北京当化学工程师的楚慈,请他有空来大连接叶真上京。
叶真从没接触过这位经常跟龙纪威煲电话粥的楚叔叔,印象里他脾气不错,除了有点唠叨又有点毒舌之外,对人一般都有求必应的。
楚慈果然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当场约定一周之后抵达大连,在龙纪威家逗留三天,三天后带叶真北上。
玄鳞凑在话筒边上见缝插针的鬼叫:“楚慈!楚工程师!叫韩越手制几斤香肠带来好吗,哥吃大排档吃得嘴里淡出鸟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问:“你愿意把鸟长在那里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啦,但是龙纪威高兴吗?……好吧,你想要什么列张单子出来,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韩越……”
叶真有点失落,早饭时恹恹的抱着粥碗,目光追随龙纪威走来走去,半晌问:“妈,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谁是你妈?”龙纪威走过身边,随手塞给他一个白水煮蛋:“自己剥了沾点酱吃,马上收拾收拾出门上学,厚衣服已经给你挂在门口了……玄鳞!不要扒我!今天你送叶十三小同学去学校,我有个电话会议要开!”
玄鳞懒洋洋的收回爪子,对叶真挤眉弄眼:“儿子乖,别招惹你妈,他昨晚累着了……”
砰的一声巨响,龙纪威从书房里丢出一本大字典,准确无误把玄鳞砸了个踉跄。
吃过早饭果然是玄鳞送叶真上学,从车后镜看,他们后边不远不近的缀着两辆车。
“叔,”叶真说,“我们被跟踪了。”
玄鳞漫不经心的把着方向盘:“哦这太正常了,别担心,那是九处的车。”
“……九处不是龙纪威的,嗯,地盘吗?我记得你们都叫他龙九处长……”
“是啊。”
叶真反手指了指车后:“那为什么跟踪我们?”
玄鳞开了一会儿车,半晌才说:“九处太大了,肯定有人跟龙纪威离心离德。再说我们这次离开北京,上边立刻扶植了能跟龙纪威相抗衡的势力,毕竟他们不希望九处完全被龙纪威所掌控……好了,这些政治斗争方面的事情你不懂,说了也白说。”
叶真憋了半天,最终总结道:“功高盖主。”
玄鳞从后视镜里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话说回来,”叶真又挠着下巴问:“为什么你们要从北京离开呢?为什么要叫那个楚……楚慈来接我去北京,你们自己带我回去不就得了?”
“因为你伟大的爸爸大人我,当年在北京为了讨好你妈——也就是当时的龙九处长,而在国际外宾面前惹了点小麻烦。这点小错被上边看龙纪威不顺眼的人拼命抓住无限放大,正巧那时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老子我差点被杀……”
叶真敏锐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鳞那水火不侵的脸皮竟然有点微微发红。
叶真拼命探身想凑到玄鳞脸上,被玄鳞一巴掌拍回副驾驶席。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叶真一个劲磨蹭,又偷觑玄鳞脸色,突然灵光一闪,发誓道:“我绝对不告诉龙纪威你跟我说了什么!”
玄鳞表情有点松动,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那声音非常微妙。
“老子的发情期到了,把龙纪威给上了,然后就……就逃了。”
叶真:“……”
玄鳞满脸沧桑,说:“临走时还狂性大发,在九处搞了点破坏,加上龙纪威又被我收拾得有点惨……所以他们认定我有极大破坏力,是影响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不稳定因素。”
叶真哑口无言,好一会之后终于说:“……叔叔,原来你还有这么牛逼的时候。”
“唉,老子清醒以后是有点后悔的,但是又提不起胆子回去,就在外边晃,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幸亏后来听到龙纪威被日本人追杀的消息,终于壮起胆子回去了,把你妈整个人打包一带,之后就北上来这里了。”
叶真已经完全没词儿了,一路上只听玄鳞在那摇头晃脑,不住的感叹:“唉,后悔啊后悔啊。”“唉,人生啊人生啊。”“唉,好嫩啊好嫩啊。”……
“……”叶真终于抓狂道:“好嫩啊是神马意思?!”
一路到达学校,玄鳞给叶真整了整衣领,叮嘱了几句好好上学别出乱子,便开车往回走了。那两辆跟踪的车立刻掉头往回跟,显然只认定了玄鳞,没把叶真放在眼里。
叶真背着书包往学校走,一边走一边感慨,心说原来玄鳞发狂的时候如此牛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