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8
他失望地发现,邓布利多并没有在门厅里等着,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再回到客厅去。
没有一个人说话。邓布利多轻声哼着小曲儿,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但是屋里的空气比冰冻的牛奶蛋糊还要凝重。哈利不敢看德思礼一家,只是说道:“教授——我准备好了。”
“很好。”邓布利多说,“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又一次转过身对德思礼一家说,“你们无疑也意识到了,哈利再过一年就成年了——”
“不。”佩妮姨妈说,这是她在邓布利多到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对不起,你说什么?”邓布利多礼貌地问。
“不,他还没有成年。他比达力小一个月,达力要到后年才满十八岁呢。”
“啊,”邓布利多和气地说,“可是在巫师界,满十七岁就成年了。”
弗农姨父嘟囔了一句“荒唐”,但邓布利多没有理他。
“你们已经知道,如今,那个名叫伏地魔的巫师又回到了这个国家。巫师界目前正处于一种公开交战的状态。伏地魔已经多次试图杀害哈利,现在哈利的处境,比十五年前我把他放在你们家台阶上时更加危险。当时我留下一封信,解释说他的父母已被杀害,并希望你们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
邓布利多停住了,尽管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平静,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怒容,但哈利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意。他注意到德思礼一家互相挤缩得更紧了。
“你们没有按我说的去做。你们从来不把哈利当成自己的儿子。他在你们手里,得到的只是忽视和经常性的虐待。不幸中的万幸,他至少逃脱了你们对坐在你们中间的那个倒霉男孩造成的那种可怕伤害。”
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都本能地转过目光,似乎以为会看见挤坐在他们中间的不是达力,而是别的什么人。
“我们——虐待达力?你这是——?”弗农姨父气愤地说,可是邓布利多举起一只手示意安静,屋里立刻静了下来,仿佛他一下子把弗农姨父变成了哑巴。
“我十五年前施的那个魔法,意味着在哈利仍然可以把这里当家的时候,他会得到强有力的保护。他在这里不管过得多么可怜,多么不受欢迎,多么遭人虐待,你们至少还很不情愿地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当哈利年满十七岁,也就是说,当他成为一个男人时,这个魔法就会失效。我只要求一点:你们在哈利十七岁生日前允许他再次回到这个家,这将保证那种保护力量一直持续到那个时候。”
德思礼一家谁也没有吭声。达力微微皱着眉头,似乎还在琢磨他到底受到了什么虐待。弗农姨父看上去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佩妮姨妈呢,却莫名其妙地涨红了脸。
“好了,哈利……我们该出发了。”邓布利多最后说道。他站了起来,整了整长长的黑斗篷。“下次再见。”他对德思礼一家说,而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希望永远不要再见才好。然后,邓布利多戴上帽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再见。”哈利匆匆向德思礼一家道了个别,便也跟了出来。邓布利多在哈利的箱子旁停住脚步,箱子上还放着海德薇的鸟笼子。
“现在我们可不想带着它们碍事,”他说着又抽出了魔杖,“我把它们送到陋居,让它们在那儿等着我们吧。不过,我希望你把隐形衣带上……以防万一。”
哈利费了一些力气才把隐形衣从箱子里抽出来,因为他不想让邓布利多看到箱子里有多乱。等他把隐形衣塞进夹克衫里面的口袋,邓布利多一挥魔杖,箱子、笼子和海德薇便一下子全消失了。然后,邓布利多又挥了一下魔杖,大门便朝着寒冷的、雾蒙蒙的夜色敞开了。
“好了,哈利,让我们走进黑夜,去追逐那个轻浮而诱人的妖妇——冒险吧。”
第4章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在过去的日子里,哈利只要醒着,就无时无刻不在热切地盼望着邓布利多真的会来接他,可是,当两人一同出发,走在女贞路上时,他却觉得非常别扭。以前,他从来没有在霍格沃茨之外跟校长正经交谈过,他们中间一般都隔着一张桌子。他忍不住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这更增加了他的尴尬。那次见面时,他不仅大吵大嚷,而且还不顾一切地打碎了邓布利多几件最宝贵的东西。
邓布利多却显得非常随和。
“把魔杖准备好,哈利。”他语调轻快地说。
“可是,我在校外好像不能使用魔法吧,先生?”
“如果遇到袭击,”邓布利多说,“我允许你使用你能想到的任何魔法和咒语去反击。不过,我认为你今晚用不着担心遭到袭击。”
“为什么呢,先生?”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邓布利多简单地说,“这就没事了,哈利。”
他在女贞路的路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肯定还没有通过幻影显形的考试吧?”他问。
“没有,”哈利回答说,“我记得好像要年满十七岁才行。”
“是啊,”邓布利多说,“那么你就需要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是我的左胳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肯定注意到了,我拿魔杖的胳膊目前有点儿不得劲儿。”
哈利抓住了邓布利多伸过来的前臂。
“很好。”邓布利多说,“好了,我们出发。”
哈利觉得邓布利多的胳膊好像要从他手里挣脱,便赶紧抓得更牢了,随即他发现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他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强烈挤压,一点儿也透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几道铁箍紧紧地勒着。他的眼球被挤回了脑袋里,耳膜被压进了头颅深处,接着——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夜晚寒冷的空气,睁开流泪的双眼。他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是从一根非常狭窄的橡皮管子里挤了出来。几秒钟后他才缓过神来,发现女贞路已经消失。他和邓布利多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像是某个被遗弃的村落的场院,中间竖着一座古老的战争纪念碑,还有几条长凳。哈利的理解跟上了他的感觉,意识到他刚才经历了生平第一次幻影显形。
“你没事吧?”邓布利多低头关切地看着他问道。“这种感觉需要慢慢适应。”
“我挺好的,”哈利揉着耳朵说,他觉得他的耳朵似乎是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女贞路,“但我好像更喜欢骑着扫帚飞行。”
邓布利多笑了,他用旅行斗篷紧紧裹住脖子,说道:“这边走。”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着,经过了一家空荡荡的小酒馆和几所房屋。从附近一座教堂的钟上看,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午夜了。
“那么你告诉我,哈利,”邓布利多说,“你的伤疤……它一直在疼吗?”
哈利下意识地把手伸到额头上,摸了摸那道闪电形的伤疤。
“没有,”他说,“我也一直在纳闷呢。现在伏地魔卷土重来,我还以为伤疤会一直火辣辣地疼呢。”
他抬眼看了看邓布利多,发现他脸上露出一种满意的神情。
“我的想法跟你不同。”邓布利多说,“伏地魔终于意识到你一直能够进入他的思想和情感,他觉得这是很危险的。看来,他现在对你使用大脑封闭术了。”
“那好,我巴不得这样呢。”哈利说,他并不怀念那些折磨人的噩梦,也不怀念那些突然洞悉伏地魔心理活动的可怕经历。
他们拐过一个街角,经过了一个电话亭和一个公共汽车候车亭。哈利又偏头看了看邓布利多。
“教授?”
“哈利?”
“嗯——我们到底在哪儿呢?”
“这儿就是迷人的巴德莱。巴伯顿村庄,哈利。”
“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啊,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邓布利多说,“唉,我都记不清最近几年这件事我说过多少遍了,可是没办法,现在我们又短缺一名教师。我们是来劝说我的一名退休的同事重新出来工作,回到霍格沃茨的。”
“我能帮上什么忙呢,先生?”
“噢,我想我们会让你派上用场的。”邓布利多含糊地说,“向左转,哈利。”
他们走上了一条陡直、狭窄的街道,两边是一排排住房。笼罩了女贞路两个星期的寒气在这里也滞留不去。哈利想到了摄魂怪,转过头去朝后看了看,用手抓住口袋里的魔杖给自己壮胆。
“教授,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幻影显形到你的老同事家里呢?”
“因为那就像踢开别人家的大门一样无礼。”邓布利多说,“礼貌要求我们向别的巫师提供拒绝我们的机会。不过,大多数巫师住宅都有魔法抵御不受欢迎的幻影显形者。比如,在霍格沃茨——”
“——在城堡和猎场里都不可以幻影显形,”哈利抢着说,“赫敏。格兰杰告诉我的。”
“她说得不错。我们再往左拐。”
在他们身后,教堂响起了午夜的钟声。哈利心里纳闷:邓布利多怎么不认为这么晚去拜访老同事是失礼呢?但现在谈话已经展开,他还有更加迫切的问题要问。
“先生,我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福吉已经下台了……”
“不错,”邓布利多说着拐上了另一条笔直的小街,“我相信你已经看到了,接替他的是鲁弗斯。斯克林杰,他以前是傲罗办公室主任。”
“他……你认为他这个人怎么样?”哈利问。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邓布利多说,“他很有能力,这是不用说的。比康奈利更果断、更有魄力。”
“是啊,不过我指的是——”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鲁弗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参加工作后的大部分精力都致力于对付黑巫师,所以对伏地魔的力量不会低估。”
哈利等待着,但邓布利多只字不提《预言家日报》报道的他跟斯克林杰的那场争执,而哈利也不敢追问,便改变了话题。
“还有……先生……我看到了博恩斯夫人的事。”
“是啊,”邓布利多轻声说,“一个惨重的损失。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巫师。我想就在那上边——哎哟!”
他用来指路的是那只受伤的手。
“教授,你这是怎么弄的——?”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邓布利多说,“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我希望能够展开来描述。”
他微笑地看着哈利,哈利明白他没有受到斥责,还可以继续再提问题。
“先生——我收到猫头鹰送来的一份魔法部的小册子,讲的是对付食死徒的安全措施……”
“是啊,我也收到了一份。”邓布利多仍然笑眯眯地说,“你觉得有用吗?”
“不太有用。”
“是啊,我也认为没用。比如,你并没有问我最喜欢哪一种果酱,以此来检验我是否确实是邓布利多教授,而不是一个冒牌货。”
“我没有……”哈利没有说完,他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受到了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