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九十八章 梵天
秋风乍起,吹皱一池枯莲。
在所有人还踩着夏末的尾巴时,秋凉已经随着一场秋雨不经意地悄然袭至。
雨后,月朗星稀,山上的四合院里一片静谧,山间的虫鸣也随着透着寒意的秋风开始销声匿迹起来。
扎着小辫的姑娘站在为她特制的小桌前,稚嫩的小手里拿着一支毛笔,面前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些汉字,面前用来临写的贴子是父亲临行前特制的,内容是孔孟经典的节选,多数也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后的儒家精髓。
小妮子年轻不大,但很显然在书法上遗传了父亲李云道的基因,小小年纪,写出来的字棱角分明,力笔丰满间又多了一份姑娘特有的娟秀气息。
终于将最后一句“三军可以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写完,搁下笔后,那份握笔时的成熟与稳重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一把抱住身边蔡桃夭的纤细腰肢,撒娇道:“夭夭妈妈,写大字好累啊!”
蔡桃夭俯身亲了亲小妮子柔嫩的小脸蛋,笑道:“那好,妈妈带你去练功!”
一听练功,小妮子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往后缩:“那我还是留在屋子里写大字吧!”
恰好阮钰抱着小青龙推门进来,听到小妮子的话,顿时笑了起来:“我这女儿,怕是一辈子都练不成高手了!不过练还是要练的,你忘了爹地临走前说过什么,回来可是要检查你的课业的!凤驹哥哥在爷爷身边可是勤学苦练呢,你要是不好好学,凤驹哥哥回来就不带你玩了!”
点点一见阮钰,又躲到了蔡桃夭的身后,小丫头心里可是比谁都明白,最疼她的还是夭夭妈妈,自己的这位疯妞儿妈平日忙得不见人影,想起来时才会打个电话回来,此时躲在后面冲阮钰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哥才不会不带我玩呢,我哥最疼我了,虽然他在修闭口禅,从来不说话,但我知道,他说看,这事儿可信度有几成,别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这事儿给弄得……现在可人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我们谁打电话她都不接,我也不怪她,我知道,她是怕一跟我们说话,就想起孩子。她也怪可怜的,从小就吃百家饭,没个依靠,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着,她费了老大劲攒下的盘古那点家业,也指着这孩子去继承呢,也好让古家的香火能传承下去,可最后弄成这个样子,唉……”阮钰抱着小青龙,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青龙似乎很喜欢这位小妈,一会儿便凑上来在小妈脸上啃一口,留下一摊口水印,好在这位疯妞儿小妈也不嫌弃他,回来这些天大多数时间都抱着小家伙出出进进,相反跟女儿点点相处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多。
蔡桃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那位师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此时也没有任何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位脾气虽然暴躁,但对小辈子实则格外关心的老太太不会有什么恶意,她更多的是觉得殷重明可能在小九州身上发现了什么秘密,比如说很适合继承她的衣钵之类的,毕竟她也听师父王援朝说过,老太太对于这些传人都并不是百分百的满意。
小青龙在阮钰怀里趴了一会儿,又挣扎向蔡桃夭张开双臂,小脸涨得通红:“妈……妈……”
阮钰闻言,惊异不已:“夭夭,小家伙会喊妈妈了!”
蔡桃夭也惊喜不已,接过小家伙抱在怀里,可惜得逞的小青龙怎么都不肯再开口,点点凑上来拉着弟弟的小手道:“青龙青龙,你也想小九州了,对不对?”
“依……啊……”小青龙依依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点点却仿佛听懂了一般,将小青龙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听到没有,青龙说他也想九州了”
孩子们的交流总是天真烂漫的,从欢声笑语里走出来时,蔡桃夭微微叹息一声。抬头看向秋夜的那抹月色,心情却没来由地有些沉重起来,家里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下京城局势的微妙,在这个节骨眼上云道离京北上,她知道这应该是云道的某种策略,或者说是一种阳谋。
他想引蛇出洞。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大典在即,不容有失。
她更没有告诉阮钰和齐褒姒,这几天夜间,家里已经先后来了好几拔不速之客,尽数被她斩于院外,那些曾经为了各自的利益集团立下赫赫战功的夜行人,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四合院外的小径上,他们甚至连四合院的正门都没能看得清楚。
站在满池枯荷的池畔仰望夜空时,身后响起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便也知道是谁了。
“夭夭姐!”齐褒姒与她并肩而立,“你要不要休息一会,这几天都没能睡好吧?”齐褒姒声音柔美,说话时也如果她的歌声一般,宛如天籁。
蔡桃夭笑着看向这位被华夏无数男人视作国民女神的姑娘:“失眠了?”
齐褒姒点了点头,她的确是失眠了。她很焦虑,前所未有地焦虑。蔡桃夭有了凤驹和青龙,阮钰有了点点,就连古可人都有了九州,可是自己的肚子却终始不见有起色,这让她如何不焦虑!
“放松些,他应该快回来了,等到他回来,你多陪陪他!”蔡家女人看向她的肚子,“这种事情,也看机缘的,放松些,就算暂时没有孩子,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夭夭姐!”齐褒姒有些感动,眼框微湿,“对不起!”
蔡桃夭自然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她微微笑了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齐褒姒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问道:“他这一次会不会又有危险?”
蔡桃夭举头望向那轮明月道:“干他这个工作的,危险是常态,只有很危险和一般危险的区别。我昨天刚刚跟他通过电话,快回来了!”
齐褒姒嗯了一声,说道:“每次想到他又要经历那些事情,我的心都要揪得一团了,但我又知道,这是他的工作,他必须要去面对,可是我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夭夭姐,我是最没出息的那个……也是最帮不上忙的那个……”
蔡桃夭拉住了齐褒姒的手,宽慰道:“都是一家人,又不是竞聘上岗,哪里分什么出息不出息,帮得上忙和帮不上忙,既然是一家人,那便要一起承担和面对。我白日里还跟疯妞儿在商量,几个孩子在音乐上的造诣,怕是就要靠你了!我和疯妞儿虽然也懂一些,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以你的水平,教点点他们,应该完全是大材小用的。”
“夭夭姐,你就是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地教孩子们的,其实几个孩子我都观察过,目前在音乐方面最有天赋的应该是凤驹,只可惜他跟李叔叔去了国外,否则我保证一定能把凤驹培养成国际知名的钢琴演奏家。”齐褒姒信心满满道,“其次应该就是点点了。她在美国已经打了一些小提琴的底子,只要肯勤学苦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在小提琴上有所造诣。”
蔡桃夭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秀眉微蹙,低声道:“你去那边房里找疯妞儿他们,让家里的人暂时不要出来。”
齐褒姒刚想问些什么,却骤然发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蔡桃夭转眼眼就已经到了数十米外的廊沿上,而后几个起落,便已经出了四合院。
四合院外的岔路口,一名立如长枪的男子站在那里,任凭夜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长袍,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却又似乎特别适合他的气质。他站在那里,远远地眺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四合院。
走出四合院时,看到了如枪般身材笔直的男子,蔡桃夭终于放慢脚步,缓缓走向岔路口。
那男子显然也看到了她,他平静地将目光从远处的四合院上缓缓移至她的身上,整个过程极慢,慢得仿佛要经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四目相对时,他微微一笑,而后扬了扬下巴。
“凤凰!”
蔡桃夭微微眯眼,打量了那一身古韵长袍的男子片刻,而后展颜微笑。
“哦,你是梵天!没想到,你一直躲在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