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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赞黄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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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名家黄尊石,“黄公体”创始人黄祎曾孙,虽不及百年前黄公体大行之时,但其影响力仍旧不可小觑。再加上黄尊石造诣不凡,黄祎之后,黄公体渐有复兴之势。

黄尊石正值富年,尤其近五六年以来在书坛颇为活跃,不时举办书法集会,以书会友,并在云都开设“黄公学堂”,无偿教授黄公体。

周德以陶府管家的身份,还是等了半日才见到黄尊石,道明来意后,不等周德争取便被下了逐客令。黄尊石痛斥周德“以铜量书”“耻如卖艺”“辱没文宝”,若不是看在陶公面子上,定拉他游街,任文人唾之。

这一顿狂喷,什么难听的词儿都用了,周德不敢顶嘴,主要是顶也顶不过,斗大的字也就识一筐,怎说得过这种玩文字的老学究。

周德这才想起季牧说的推介会的事,但是开错了头,让黄尊石觉得受到了侮辱,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机会说。

周德悻冲冲回到了鸿云馆,看着他那一鼻子灰,季牧也不敢多问,没冲着自己撒气就不错了。

但后天就是推介会开幕的日子,黄尊石要是不来,相当于面和好了、皮也擀上了,但是没馅呀!

季牧说走便走,当天傍晚便到了黄公庄。

向门差报拜时,季牧心知不管报上陶府的什么身份,都难以迈进那道门槛。黄尊石正在气头上,虽然陶大朱面子大,但他的面子并不是书法界的面子,有的时候“看你面子”不代表“给你面子”。

商人说文人“墨酸”,文人说商人“铜臭”,互相看不上,古今见怪不怪。

季牧急于见到黄尊石便也顾不得太多,心一横,在气头上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对着那门差一顿发火,什么“我陶府管家气到呕血”“你黄公庄不分青红皂白”,门差一看事情有点大发,慌里慌张进去通报。

不多时,季牧终于见到了黄尊石。

黄尊石不到五十岁,一身青衣、腰间鹤带,须有半尺、眉目清奇,看人看皮能看三成,看骨能知八成,有的人尤其是大成者,他的容貌扮相往往就是答案所在。

一个照面,季牧噔噔上前,黄尊石不由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二人相隔半丈,黄尊石正欲发作之时,忽见季牧唰的一个躬身,脑袋低到黄尊石的腰处,让黄尊石又是一惊,“这又是干什么?”

“晚辈季牧,特来向先生赔罪!我陶府管家话没说清,让先生不悦,还望先生多多担待!”

黄尊石扫了扫袍,“再莫提那哗众取宠之事便是了,你回去吧,与陶公言,此事到此为止。”

“是!多谢先生包涵!”说完这话,季牧从怀中拿出一块半月篱松油,双手呈到黄尊石面前,“先生,这是陶文轩最新的墨品,也是这次九州推介会推介的重点。”

黄尊石不予理会,而且看也不看那墨锭,季牧又道:“此墨用的是篱松油脂,是上佳的油烟墨。寻常书法松烟墨足以应对,但黄公体力透纸背、苍遒独绝,笔锋之处更见功底。松烟墨适于写字,同样是写字,但要看是什么人什么笔法在写字,晚辈以为松烟墨不足以承载黄公体之气韵!”

“别躬着了,起来说话。”黄尊石哪里管你讲什么油烟松烟,倒是季牧一顿黄公体的说辞颇为入耳。

随即,黄尊石单手取下半月篱松油,“我收下了,后生识得黄公体?”

“岂止识得!”季牧一副很激动的样子,“不瞒先生,晚辈来自云州太学,太学多处匾额、联帖用的都是黄公体!”

“云州太学……”黄尊石目光悠远,“十几年前去过一次,那里不乏书法高人呀!”

季牧忙接话,“晚辈主修商学,但太学士大考要求八科兼修,所以对书法也算知道一些,不然晚辈是万万没有胆子来九州推介会推墨品的。”

“太学士大考,这般说来你是出来见习,为了最后的太学名士?”这话问完,不等季牧说话,黄尊石突然耳朵一动,“你?九州推介会?墨品?”

季牧连连点头,“这便是之前管家与您的误会了,其实这次请先生不是为了写字,更不拿您的字做文章,而是为了试墨。”

“试墨?”

“天下书法,验墨之魁必是黄公体,黄公体千万人,最精纯者惟先生一人。这半月篱松油好不好,先生一笔便知道!”

黄尊石凝着季牧,这青年看上去不到二十岁,情态不卑不亢,言辞更是句句抓人,心说不愧是太学出身。相谈茶盏的工夫,便让黄尊石觉得这眼前的家伙有点东西,最起码在这个年纪,还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印象深刻。

片刻之后,黄尊石拂袖展纸,季牧眼睛一张,内心已经喜到了嗓子眼儿!

妈耶!自己能为黄尊石研墨了!

青紫光的墨最好,但到底有多好,用了才知道。就像人和人一样,看脸只会决定要不要和他相处,但没有人说看他长得好,就认为自己绝对会幸福一辈子,关键还是得处一处。

看季牧研墨的手法和之后的调和,黄尊石暗暗点头,如果主修书法的人,他或许会说上两句,但对于商学院的学生来说,这已经是超乎所料了。

黄尊石只写了一个字——

气!

墨好不好,看笔锋。

笔锋之处,好的墨能清楚看到笔锋的先后顺序,焦、浓、湿、淡、轻是为五色,五色俱全,便是好墨!

这气字写好,黄尊石看向季牧,“可是好墨?”

季牧却不言语,敢见黄尊石,他自信于自己所做的功课。

黄尊石的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回答,季牧知道只要现在开口,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外行。

季牧在等什么?

等墨干。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季牧探手而上,轻轻拂过那个“气”字。品质较差的墨,墨迹干了之后,以手抚之会有颗粒感,而且会在手上染上墨色。

“后生,你莫为了证明自己懂墨而如此刻意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绝对的好墨!”

“墨是好墨,字更是绝顶的好字。”季牧赞叹道,“借着这推介会,半月篱松油想闯出云州,但晚辈以为,它有着和黄公体一样的理想。”

自从见到季牧,黄尊石第一次笑了出来,“此话怎讲?”

季牧再度躬身,“晚辈觉得此为殊途同归,半月篱松油为上佳墨品,黄公体既有辉煌履历又有当世大师,这两者都需要一个走出云州的契机。”

季牧本有更烈之言,但到嘴边忽又收住,他要给黄尊石足够的尊重和台阶,使其成为“合作”而不能使黄尊石觉的是“雇佣”。

“天已晚了,不如你我边吃边讲。”

季牧做梦也想不到,见习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是黄尊石做东!

黄尊石也想不到,他会把一个素未谋面的后生请上黄公庄的餐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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