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倾诉
天元殿的地下牢房阴冷潮湿，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味道，隔壁时而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
此时，陆羽已经在这里过了一晚上了。不久之后，他就要面对被废除修为、断去四肢，再斩首示众的惨烈下场。
不过对他而言，那只不过是死的一种方式罢了。只是有些不甘心。
用自己的命去保小舞的安全，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但自己大仇未报，如果就这么死了，修为何用？资质何用？
他蜷在冰冷的墙角，脑中反反复复回忆着这些年的画面。一幕幕记忆碎片在他脑中展开，碎片中的人影愈发清晰。
“嗷呜.......”小苍柔软的身子轻伏在他怀里，眼神中满是不舍之色。禁魔的灵力绳缠在手腕上，陆羽艰难地用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苦涩的嘴角缓缓，流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说人在什么时候是最清醒最理智的，那么无非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前夕了吧。
此时的他，将仇恨、怨愤、无奈、不甘和留恋，都看淡了。犹如缥缈之物，不值一提。
陆羽本是痴情人。痴情人若死于痴，岂不将痛苦带入地下？糟糕之极。
他再次开始了自我梳理的状态。
“小苍，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森林里吧。”
白色小狼用力点头。
“那时我被追杀，不得不使用紫蔗根将群狼引来为自己制造逃命的机会，便看到你兴奋地跑来将那一小截树根吃掉，当时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狼族。”
小苍将头也埋进他的怀里。
“怎么说呢，我这个人，谈不上好也不算很坏。
......我比较相信因果，对我好的我对他好，对我坏的我会用尽心思去报复。虽然我修的是仙，但内心终究还是凡人，到不了忘我的境界。”陆羽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说得很仔细。
“那天我在森林中醒来，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你的脸。虽然很惊讶，但是很开心......”
“我不知道将你带在身边是对是错，不过这些日子里你给了我太多的笑，一个人，在心中苦闷无处发泄的时候，能和身边的朋友说说话，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我觉得，倾诉总是会让人开心的吧。”
小苍的身体开始发颤。
陆羽怔怔地看着牢房另一端那被黑色栅栏隔断着的铁门。
“我们在一起有四年半了。你是看着我一点点变大的，有时候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还是这副小巧模样呢。你通人性，能听懂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一直觉得你原本就是人，与我没有差别......”陆羽突然顿了顿。
“好想听你说句话啊。”刹那间，一股庞大的复杂情感从他心底迸发而出，这种感觉里夹杂着难过、失落、委屈与孤独。
鼻尖一酸，两行清泪滑落而出，滴在小狼白色的皮毛上。
小苍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强烈。她喉咙里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她的耳朵耷拉着，小脸死死埋在他的怀里，两只白色小爪紧紧抓着陆羽胸前的衣服，不放手。
“......小苍，等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能看破幻术，这天缘城外的宁山，那边是森林。就在我们来时，佛龛的对面。你出去之后一定注意安全，别再吃些奇怪的东西，知道了吗？”
“.....还有，冬天的时候，冷。找个树洞，能挡挡风。不管怎么说，有家的感觉总会比在外游荡好些的吧。”
“呜.........”小苍的抽泣愈发明显，陆羽的胸前已经湿了一片。
“乖，如果有缘，来世还会相见的么。哭什么，再哭不美了。”陆羽的话换来的只是她更加让人心碎的幽咽。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过，牢房里由于没有窗户，给人的感觉暗无天日，根本无法确定准确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门被啪地一声推开。
“陆羽，你的死期到了。”一名散修盟众粗暴地走进来将他提起，径直出了牢狱。
地牢之外，陆羽被关在了一个牢笼马车里，手腕上的禁魔麻绳仍然没被摘掉，马车呈一个木板状，木板上站着陆羽。
两旁站着十余名执法盟众，高士狄正在他们的中央，嘴角满是残忍的笑意。
“吁！”随着散修盟众的一声令下，一匹暗红色骏马缓缓抬起蹄子，拉着陆羽朝天缘城中心的示众台前进。
路上，高士狄驾马凑到陆羽身边，嘿然叹道：“一代年轻俊杰即将就此陨落，老夫真是不忍再看啊。”
陆羽看都没看他，更没有任何回应。
这让他很是无趣地冷哼一声，驾马加速前行。
上次坠崖时，陆羽用几息的时间回忆了一下生前的画面，如今，这一路的时间，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时间就是这样，在你不珍惜的时候，转瞬即逝。
示众台是天缘城中唯一一块没被拆除建城的天然山石体，规模比合欢宗的演武台大上一圈，此时，这里围满了人。
台上正对着城门的方向有一张大理石桌，桌前坐着天缘城刑罚长老，白色的散修盟服上绣着两枚小箭，非常显眼。
台下的公告板上，标清了陆羽的信息和历史，来观斩的人都知道今日这位“通缉犯”的来历。
一场惨烈的杀儆即将展开。
陆羽被跌跌撞撞地推到台上，他的衣服由于摩擦而变得些许残破，小苍紧紧藏在他胸口怀中，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
刑罚长老站起身来，抬起双手。台下顿时安静一片。
他高声宣布：“陆羽，合欢魔宗四代弟子，几年前杀我散修盟众二人，而此獠不知深浅，就在前几天、在天缘城！再次杀我城中盟众二人，罪可当诛！”
“罪可当诛！罪可当诛！！！”台下众人扬起拳头，大声附和。
刑罚长老走到陆羽身边，一拳击中他的腹部，剧痛让陆羽弯腰倒地，他知道，马上，自己的修为就要被废去了。
白袍老者露出一丝残狠笑意，灵力汇聚于掌上，对准陆羽丹田。
“小子，当初你在为所欲为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忏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