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贾政放外任
贾宝玉寻声望去,却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白面书生,摆着一个字画摊子,手中摇着白扇,突然“哒”的一声收起,面色严峻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菊花花。这首泊秦淮是杜牧看到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对晚唐权贵十分不满,感到唐王朝岌岌可危而作,如今我年夜华朝国泰民安,圣上英明,却念此诗,恐不达时宜吧?”
这书生面容坚毅,话铿锵有力,义正言辞,倒不失正气,贾宝玉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问道:“兄台高姓年夜名?”
那书生道:“我素未蒙面,初度相遇,欠亨姓名也罢,只是‘菊花花’乃陈后主所作,世人皆谓之亡国之音,杜牧借此讽晚唐情有可原,而如今我年夜华朝初立二世,现今圣上英明,国力强盛,苍生乐业,正当我等文人一展拳脚,报效国家之时,然兄台不单不思进取”
这个书生满脸激愤,滔滔不断教,竟比之后世乱放炮的愤青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贾宝玉摇了摇头,笑着往前走,不再理他。不想那书生却不依不饶,起身离了自己的字画摊子,生意也不做了,失落臂后面有人问他字画,跑两步追了上来,喊住贾宝玉道:“圣人言”
又是一通年夜事理,贾宝玉对着他哭笑不得,想来这家伙和自己的廉价老子贾政应该会很聊得来。
茗烟见二爷有些不耐烦,就要年夜骂这厮不识好歹,贾宝玉却虚按了按,止住了他,对那书生道:“在下实在有要事在身,还请兄台见谅。”着就往前走。
那书生却跟在身后,依旧滔滔不断着圣人之言,看起来好像如果贾宝玉不赞同他的观点,他便不会住口。
“吴泽兄请留步,我有要事与商量。”幸好后面跟上来一个人把他拉住,贾宝玉忙领着众人逃也似离去,隐隐约约听到拉住他的那人道:“吴兄,今日又有一年夜家公子向我问起,想从这里买首诗加入濮山诗会。”
吴泽道:“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有辱斯文,我绝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以后这种事情提也休提。”
“哎呀,吴兄怎么这般顽固不化?的字画也无人买,就靠替他人写写书信过活,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了,还要那文人风骨作甚?如今也就写的诗极好,何不卖了几首,好歹勉强过活。”
可以丢失落文人风骨,我却不克不及,我就是饿死冻死,也不会将自己的诗卖失落”
贾宝玉渐行渐远,后面的话便再也听不清了,想来又是一番义正言辞的圣人之言,不过这个叫吴泽的书生倒有骨气,既然有人慕名来买他的诗加入濮山诗会,想来诗是做得极好的,那些年夜家族子弟为了在诗会上一展风采,可不会吝惜花年夜价钱,如果他卖一首诗恐怕足够好几年花销吧,难道这世上真有为了骨气宁愿饿死冻死之人?
贾宝玉摇头笑了笑,又在街上逛了阵子,便回了年夜观园。
年夜观园有正门五间,上面瓦泥鳅脊,门栏窗槅俱是细雕时新花样,雪白粉墙,不沾一丝污渍,平日里也不知几多下人时时照看。看门的婆子见了宝玉,都来请安,宝玉点了颔首,便进了门。
迎门一座假山挡路,怪石嶙峋,沟壑蜿蜒,曲径通幽,贾宝玉绕左边进去,出亭过池,一面赏两侧山石草木,一面垂头走路,不自不觉,前面一带粉墙,数间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却是来到了潇湘馆。
贾宝玉进去,里面即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一条甬道,甬道前面,零落几个丫鬟在扫地洒水,一见贾宝玉,便飞也似跑进房去,边叫边喊:“姑娘,二爷来了,二爷来了。”
夏日炎热,丫鬟们在院子里只穿戴单衣,里面缠着护胸,跑起路来,白兔儿上串下跳的,煞是诱人。
进了屋子,却不见林黛玉,丫头嘻嘻笑着指后面的园子,道:“在里面坐着呢。”
贾宝玉笑着点了颔首,从里间屋里的一门出来,却见年夜株梨花并芭蕉,一股幽香,只见黛玉婀娜的身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单手撑着秀颌,双目似睁似闭,混混欲睡。
贾宝玉走近一些,幽香更浓,他深深吸了一口,陶醉了会儿,再看黛玉只穿戴一件薄薄的半透明丝质嫩黄裙子,映着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娇臀轻轻落在是登上,下面垫着一层丝巾,香肩微露,显出她滑腻白嫩的脖颈
贾宝玉慢慢将头靠了过去,嘴唇靠近林黛玉娇嫩晶莹的耳垂,轻轻吐着气,温声细语道:“妹妹要困了就进去睡吧,在这儿打瞌睡心凉了。”
林黛玉被耳朵上的麻痒弄醒,微微睁眼,不自觉便朝声音来处转头,此时贾宝玉的嘴唇还在她的耳垂旁边,林黛玉转过头来,正好叫贾宝玉的嘴唇狠狠亲在了她细嫩精巧的耳垂上。
林黛玉马上连腮带耳通红,忙推开宝玉站了起来,伸出晶莹如玉的手指儿,指着他“”了半天,终于羞的不可,把手帕蒙在脸上转过了头去。
贾宝玉笑了笑,靠近黛玉,双手轻轻搭上了黛玉香肩,黛玉衣服穿得薄,香肩微露,宝玉轻轻搭着了黛玉香肩一块雪肌,只觉手中握了一块软玉,虽是夏日,亦莹润微凉。
黛玉身子明显轻轻颤了一下,却没话,依旧用手帕蒙着脸儿,低下了头去。
“嗯,嗯鹃却不达时宜进来了,轻声咳嗽起来。
贾宝玉忙把手从黛玉香肩上拿下来,笑道:“怎么进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紫鹃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门都‘吱呀’乱响了,还没听到,被吓死也活该。”
贾宝玉故作恼怒,便去拉她柔软的玉臂,气哼哼道:“没年夜没,看我怎么收拾。”
紫鹃忙求饶道:“二爷二爷饶了我这遭吧。”宝玉不依不饶,依旧在她手臂上揉搓起来,心里却是一呆,不想紫鹃的手儿也这般软绵绵的,柔起来真舒服。
玉”紫鹃手儿被贾宝玉一揉,感觉便有些怪怪的,胸如鹿撞,声音颤颤的叫“宝玉”。
贾宝玉只呆呆抓着她的手不放,此时林黛玉羞意褪去,看见了,便“哼”了一声,道:“还不罢休,难道要把她抓回院子里去不成?”
贾宝玉这才忙放了手,笑道:“总有那么一日,她就去我院子了。”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又有些欢快,又有些不是滋味,啐了一口,挪着步子,进了屋去。紫鹃却满脸通红,嗔了贾宝玉一眼,轻声道:“想要那一日,却不克不及得呢。”
宝玉笑着问她:“为什么这么?”
紫鹃道:“妹妹以后回了苏州去,我是定会跟了去的,又怎么去院子里?”
宝玉知道紫鹃的心思,这是在试探自己呢,偏不如了她的意,故意笑而不答。
紫鹃见了他这样一个无所谓得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笑什么?”
宝玉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
“偏不告诉。”
着,贾宝玉便一溜烟儿走了,只留下恨得牙痒痒的紫鹃,气哼哼道:“又知道什么,就知道唬人罢了。”
乾清宫,圣上与尚书令范源、礼部侍郎周杰等六部年夜员议事,商讨浙江布政司人选。各年夜重臣推举之人都不相同,争吵起来,一时未定。
“好了,众位爱卿所推举之人都有其过人之处,争是争不出一个高下的,我们选的是浙江布政司,又不是要比谁更有才能,我们只要知道谁更适合做这个位置就可以了。”康正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各年夜朝中重臣的声音都渐渐熄灭了下去。
向圣上荐人是负有连带责任的,也就是,如果这些年夜臣举荐之人犯了罪,圣上不高兴了,可能会把他们也给一并治罪。所以举荐贤才是有一定技巧的。
这些混迹朝廷半辈子的年夜官们,一个个老奸巨猾,岂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在举荐之时,他们只谁更有才能,以后出了事,也可以用“所荐之人虽有才能却不适合其职”来推卸责任,若是荐人时的辞是“某某某适合某职”,那举荐之人可就要担很年夜关系了,一旦荐人不当,又逢圣上年夜怒,可就要遭无妄之灾了。
“哼”康正帝知道这些人的九九,便有些恼怒:“平日里时时将忠君爱国挂在嘴边,要为朕分忧,可一旦遇事,便互相推诿,无一个肯担负之人。”
众年夜臣见圣上恼怒,更加一声也不敢吭,纷繁把头低了下去,都是胡子白了一年夜把的老人,却如孩子做了错事似的,年夜气也不敢出。
“哼”康正帝又怒气冲冲哼了一声,还想再骂几句,却见范源出班,康正帝年夜喜,道:“关键时刻还是范爱卿敢担负,肯为朕分忧。”
范源出班,一脸肃容道:“臣举荐工部左侍郎贾政贾存周。”
此言一出,在场年夜臣无不惊讶,有年夜臣否决道:“贾政非科第身世,岂能担负重任?”
康正帝素闻范贾二家不睦,范源突然举荐贾政,也有些意外,问道:“范爱卿为何要举荐贾爱卿,但无妨。”
礼部侍郎周杰最近渐有向贾府靠拢的趋势,对范源举荐贾政之举尤为关心,竖起耳朵细听,范源道:“贾政人品端方,风声清肃,为人正派,正适合去那江浙纸醉金迷之地,定不会重蹈前任浙江布政司覆辙,贪污腐化,鱼肉苍生。况他虽非科第身世,却是世代书香之家,自幼熟圣人诗书,由他出任浙江布政司再合适不过。”
范源却是用的“再合适不过”这样的推荐辞,看来是势在必得了,其他年夜臣也欠好直接与他作对,再不什么。
贾政从未做过外官,尤其是江浙这个是非之地,用他做浙江布政司,康正帝总觉得不当,但其他年夜臣避讳责任,不敢担负,范相举荐贾政的话一出,便都没有异议,康正帝便也不多想,立即下旨,晋升贾政为浙江布政司。
礼部侍郎周杰却是早已猜出范源肯定没安好心,但贾政从三品工部左侍郎升为从二品浙江布政司,究竟结果是升官,他又不知贾政心思,若阻止了,别搞欠好反倒把贾府给获咎了。
消息传入贾府,荣宁二府又连日年夜摆筵席欢庆,上下莫不欢喜,唯独宝玉心里暗自担忧。
贾政这个老绣花枕头放外任,别被人玩得渣都不剩了,搞欠好贾府都要跟着遭殃。贾宝玉记得贾政放外任可是连自己带去的家奴都约束不了的,纵容家奴为非作歹,可是把他之前的声誉全都毁了。更何况是去浙江这样一个是非之地,况且又是范源举荐的,这就不克不及不防了。
贾宝玉去了一趟问鼎山庄,向黑手党倪二等叮咛了一些事情,同时也叮咛了贾芸,无非是叫他们提前把黑手党的势力和地下党的势力都成长到浙江去。
“浙江可是个好处所,让俺老黑去打头阵吧。”方褚主动请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就先带些黑手党骨干过去,暂时低调一些,只要能落脚就行了,万不成与本地的势力相争。”贾宝玉年夜喜,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但方褚性子火爆,虽要打开浙江局面,非他莫属,却也有些不安心,便叮咛贾芸道:“同方褚一块去,多带些精明的地下党骨干,有什么情况都及时与我通消息。”
贾芸和方褚一齐出列道:“是。”
贾政要去浙江当官,自己固然不克不及不管,但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把线人派过去,就算事先做个准备,也不至于两眼抓瞎,对那边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一切放置妥当,贾政离京的日子近了,这日,礼部侍郎周杰却突然造访。贾政将他迎进了荣国府正堂荣禧堂,施礼毕,二人坐定,客套了一阵,贾政拱手道:“周年夜人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周杰笑道:“贾年夜人即日就要离京,特来离去。”
贾政道:“周年夜人有心了。”嘴上客套着,心里却一直在料想周杰来意。
周杰因贾宝玉的关系,已经暗暗有向贾府靠拢的迹象,但贾政不谙官场这些门道,以为只要自己一心为圣上办好差事,便万事年夜吉,根本也没考虑到要去结交一些朝中权贵忠臣。
贾政初升高位,周杰和他也没打过什么交道,自然对贾政了解也不多,此次前来却是要给他些暗示,笑道:“江浙可是是非之地,前任浙江布政司可是有名的铁面无私,去了那儿才不到两年,却不想竟贪墨枉法,纵容本地豪强盐帮欺压苍生,弄得怨声载道,他最后也落了个斩立决的下场。”
周杰的意思很明显,浙江是非之地,提醒贾政的同时,也在表白自己的心迹:我可是向着们贾家的。
贾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那样一个铁面无私之人,竟然也会贪墨枉法,认真是枉圣人书了。”
贾政书白痴气又犯了,竟看不明白其中要害,又开始年夜谈圣人之言。周杰一呆,细细看了贾政一回,就是想看出贾政是不是在装糊涂。但官场之人个个都是影帝,虽然贾政脸上不似作伪,周杰却也不敢信以为真,只道贾政是在跟自己打官腔,便笑了笑,也不答话。
原本周杰还有一番话,是要提醒他乃是范源举荐的他,叫他万分注意,可贾政这样一个脸色,周杰只道他不肯对自己以诚相待,那他也就没需要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周杰跳过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道:“贵公子已十六七岁矣,贾公怎还不送他入国子监?”
凡文官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的,准许送一子入监书,是为恩荫。以前贾政才五品官,所以贾宝玉不得入国子监,如今他可是正三品,即将升外官从二品,固然能叫贾宝玉入监书。
虽然贾宝玉已经是正四品二等侍卫了,可那究竟结果是皇帝恩封的,远远没有科第身世来的光彩,贾政就是受够了自己不是科第身世的身份,处处遭人白眼,起先是没想到这事,如今周杰一提醒,他还不立马就要送贾宝玉入国子监书?
“我初升四品以内,加上犬子原本就已经是皇宫侍卫,一时倒把此事忘了,能送犬子入国子监,下官正是求之不得,还请周年夜人周旋。”贾政满脸喜色,贾宝玉现在入了国子监,就可以加入今年秋闱,过了秋闱,再加入春闱,到时候考中个进士,也算了了他一个心愿了。
周杰笑道:“下官一定尽力,定在贾公离京之前将此事办好。”这也是周杰向贾府示好的一种体例。
贾政年夜喜,连连称谢不已。
周杰心中却有些奇怪,为何自己刚刚提醒他那样一件年夜事,反倒和自己打官腔,如今帮他做一件如此事反倒热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