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家臣 两章合一
离开翡翠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有些沉甸甸的。
究竟那个本应该柔弱的女孩子,在到了那个位置上之后,这一段时间受了多少不能说与人听的委屈
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也许正如江溪倔强的告诉我那样,她不好,很不好。那不是一个纯粹的玩笑话,而我呢一开始却始终把它当成了一个玩笑话来听。也许她当时真的很伤心吧可是这种事情,她除了说她不好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女孩子,终究是一个女孩子,在这些事情上面,无论怎么说都天生处于劣势。这样的情况也许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延续下去,只要江溪一天还在那个位置上,就一天无法彻底杜绝。
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范存虎忽然说道“郑哥,在想事情”
“我在想刚刚的事情,你江姐那边”正想给范存虎说说,又摇摇头,给他说又能有什么用处范存虎能整天跟在我身边,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又不可能整天对了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这样的事情并非无解。
紫桐别苑,坐在电话旁想了想,我给刘淮安打了个传呼。
刘淮安,长安市委书记家的小孩,在这长安城里,虽然算不上第一衙内,倒也差不多了。跟这些长安的衙内党,因为后来会常常走动的缘故,所以倒也有几分交情,尤其是这个刘淮安,他更是在翡翠里占了百分之五的干股,挂了个理事的头衔。
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女人的身上刚出完汗,声音听着有几分虚浮。
“起桥,呼我怎么了”
“有个事情跟你说说,今儿有个混蛋在翡翠闹事,被我收拾了一顿,喊着要让翡翠明天就关门。看着好像挺猛的样子。”我简单说了一句,电话那头的刘淮安立刻就怪叫了一声。
说起来这个刘淮安要比我的岁数还大,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但是那份心性却还像是徘徊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当然,这只是在一些熟识的人跟前,如果实在陌生人面前,该拿捏架子的时候,这个刘大少可是毫不含糊。
“谁啊癞蛤蟆打哈欠,口气真大。”
“好像是那什么商业协会的一个副会长,姓王,叫王探,还有好几个他的狗腿子,你看着给整整吧。”想了想江溪告诉我的那个王会长的名字,我给刘淮安提了一嘴。
刘淮安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我还当是哪个大人物呢,行,我好好拾掇拾掇他,现在这些人有点臭钱,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挂了刘淮安的电话,看看时间还早,我又给陈庆之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他好像在处理一些什么事情,说让我等等。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陈庆之把电话给我拨了过来。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一个女性朋友身边需要一个保镖,他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个好说,其实军人退伍后的安置现在很成问题,这事情不难。”
“男人就算了,是个女孩子,身边跟一个男人不大方便。”我忍不住给陈庆之提了一句,不然依他那混蛋的性格,指不定就会找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老幺,你老大办事你还不放心我在这个系统内人熟,而且放你十万个心,明天就能给你个准确的信。”陈庆之自卖自夸了一句,之后随便聊了聊,这事情便算是定了下来。
下午七点多钟,我陪着江溪一起吃了顿晚饭,直接把我的安排告诉了她,并没有征询她的意见。不过看她的反应,对这事儿并不怎么排斥,负责翡翠之后的那些日子,的确是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当然,晚饭并没有再白马寺吃。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那个佛门清净之地并不适合过分打扰。不知道为什么,白马寺给我的感觉,跟一些我曾经去过的久负盛名的那些寺庙十分不同。现在的许多的寺庙真的已经慢慢趋近于商业化运作了,在里面很难感受到佛门的大清静。
第二天,我直接把范存虎送去了白马寺,为此特意找到了老方丈。他看了看范存虎,便很大度的做主,让范存虎在白马寺带发修行一段时间。
老方丈说佛渡世人,如果能化掉范存虎身上的那种戾气,倒也算得上是一份大功德。
只是范存虎自己,对于这样的安排显然并不怎么愿意,想想也是,要让一个没有半点佛心的人去寺庙修行,这还真是有点为难,虽然并不让他当真剃度成了和尚,但说出去,总还是会觉得怪怪的。
不过这毕竟是我做出的安排,范存虎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表示,一定会努力在寺庙里多多努力,争取早日修得正果以便还俗。
这话说得倒是好笑,别人修成正果是为了证得菩萨,至不济也是个罗汉的果位,而范存虎这只单纯的小老虎,竟然只是为了还俗。不知道多少佛家弟子,会被这个简单而认真的想法给气得吐血。
但是老方丈定力颇好,在听到范存虎的想法之后,虽然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说这才是一种真性情,并且赞扬范存虎有一颗赤子之心,说他要是愿意在佛法上多家钻研,假以时日,一定能取得了不得的成就。
这话我一听,顿时就毛了。因为这种场景,实在是跟我和赵七九上青松观时候,碰到的状况有七分相似。那个宛若神仙中人的青松观老人,当时想要让我跟赵七九入道家之门修行,不也是这样充满了诱惑的表情么。
“大师,存虎只是在寺里修行一段时间。而且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师若真想让存虎在佛法上钻研,那也得等他有后之后吧。”
这种事情,可不能有丝毫含糊。这个世界上的和尚道士,别的能力怎样先不提,但蛊惑人心的本事,可绝对是一等一的。而且范存虎从大山里出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对于这个社会可真的称得上是涉世未深。
用一种不恰当的比喻,如果白马寺这位不简单的老方丈,想要游说范存虎出家的话,那以范存虎的心性,在这位老方丈的面前,无异于小羔羊碰上了大灰狼,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去年在青松观,赵七九是怎么从青松观老人的诱惑下摆脱出来的,我并不知晓。但我是凭借着心里这一股复兴家门荣光的大执念,才让自己始终保持着清醒。
听到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范存虎有些羞涩的低着头脸色变得通红,而老方丈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对此并没有表态。这谁也没办法说是错的,但却跟佛门的某些清规戒律相违背,这样怪异的矛盾存在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始终未曾有某个高僧,能在这种事情上,辩出什么个一二三来。
一边是人伦道德,一边是自身信仰。这两个大山顶尖相对般的矛盾,却一直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存在,被所有人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无视。无法正视的问题啊,除了逃避,还能怎么样。
“大师”看着老方丈的神态,我实在是不怎么放心。这样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最让然讨厌,尤其是这样的高人,你永远都无法揣摩出在这笑容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能视之以人的目的。
老方丈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诵了声佛号,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依了施主就是。可事先,还是得说清楚,我不度化这位小友,佛也会度化他,到时,若真是这位小友一心向佛了,可不关老衲的事情。”
老方丈的话让我听着,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问题,但细细想来,又挑不出半分的毛病,只能对方丈说道“那就劳烦大师了。”又转头对范存虎说道“存虎,好好在寺里修行,要有事情我会直接过来喊你。”
范存虎苦着脸,说道“知道了,郑哥。不过我什么时候才算是修成正果啊”
修成正果看着范存虎这孩子单纯的表情,我不禁想着,也许真该拿着一个大棒槌,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敲上一下,这在佛门是叫做当头棒喝吧让他明白修成正果这四个字在佛门中的特殊含义。多少佛门大德终其一生都不曾修成正果,你一个小屁孩就想着修成正果
老方丈的脸色也终于是变了变,他也露出一丝苦笑,有些的无奈的给范存虎说道“不用等修成正果,机会来时,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你这觉悟”我憋着笑看了范存虎一眼,说道“好好在寺里修行,把你身上的戾气化一化,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寺里出来,走回紫桐别苑的路上,我忽然意识到这次这只小老虎,可能真的是要狠狠吃一些苦头了。寺里吃的全都是素斋,而范存虎跟范存龙一样,是一个无肉不欢的大型肉食动物,让老虎去啃青菜我咧了咧嘴,觉得真的是做了件欢乐岛极点的事情。
到了屋里,才发现又两个未接电话,是陈庆之打来的,我给拨了回去。他告诉我事情谈妥了,有一个退伍的女兵。陈庆之神秘兮兮的说,那个女兵可是一个身手了不得的人物,是从中南海警卫部队那个变态队伍里出来的人才。
“这感情好”听到这话我顿时就笑了,陈庆之这次还真的是给办了个是在事儿。可能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那个特殊部队的存在,但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陈庆之这个没有把门的嘴可给我们说了不少的东西,而这个部队的名字,就是他提到频率最高的一个地方,说那是一处军人的圣地。
“薪水上你可别亏待了人家,那女孩儿,家里情况不是很好,还有个弟弟在上大学,很不容易。”陈庆之难得严肃的告诉我,我自然无不应允。只要是人才,那花点钱我现在还真是不那么在乎。毕竟跟江溪的人身安全比起啦,这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刚挂了电话,不久之后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一看号码,是家里打来的,心里便是一突。
有时候吧,不光是女人有那不靠谱的第六感,其实男人也是有第七感的,而且很多情况下,要比那所谓的第六感来的靠谱许多。
果不其然,不出我的所料,接起电话之后,那边响起了母亲抱怨的声音。“小桥,你这一天都忙什么呢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
这还真是巧了,我说道“刚刚不在,出去办点事儿,妈,家里有什么事吗”
“有有,是有事儿你赶紧先回来一趟。”母亲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欣喜,还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是对于她这样的语气,我却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什么事儿”我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喝了口水,脑子迅速运转起来,想着怎么能把那事儿给搪塞过去。
母亲笑着说道“你快回来先,桃花婆婆来家里了,他说有一个闺女的八字跟你很般配,而且照片也带来给我看了,那姑娘,特别水灵,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的。”
哀嚎一声,我真想说您说笑了,这世上没鼻子没眼的人还真不多见,不是,是从来没见过。没眼睛也就罢了,没了鼻子不能呼吸,那基本都死了。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不过郑起桥,我告诉你,这次你必须马上回来,这姑娘我看着很中意。”说完,母亲直接就挂了电话。
愣了愣,我有些艰难的吧一杯水喝完,简单收拾之后,朝着渭城所属的华州赶去。还是得先到渭城,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我离开之前,说若是我活着回来,便会再来找我的那个要给我算命的疯癫老头儿。算算时间,从埃及回来也已经好几天,也不见他当真来找我。
可能只是说说吧,这世界上,哪里来得那么多的奇人把诸多怪异复杂的想法抛之脑后,小心驾驶着这辆桑塔纳跑在这并不如何好的路况上。这些天听说那条高速马上就要修好了,若是这样,倒是可以换辆好一点的车,这样在高速上跑着会更加欢畅。
可能真的是想什么,便来什么吧。路过渭城的时候,我习惯性的绕路走上了古行所在的那条街道。大中午,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人,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而且现在天气还并没有真正转暖,倒也不会有太多人在路上瞎溜达,而渭城内的路面状况颇为良好,所以我的神经难免有些松懈。
一手撑着头一手驾车,车子用不快的速度奔跑,但好死不死,一个人忽然拦在了车前,吓得我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轮胎跟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声。
拄着一根细青竹的,蓬头垢面,佝偻着腰,显得十分邋遢的老头就站在车前,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车子会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跟所有车主一样,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车门,想把这个可以寻死的老头狠狠臭骂一顿,撞死了你不要紧,万一把我吓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办
只是当我推开车门下了车,看到面前这个拄着青竹的老头却愣了,刚刚还想也不见那个老头来找我,却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了。我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老头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就有些不对,当时只以为是一个神经有点问题的老叫花子,后来他给我说的一番话,却让我明白并不是那么回事。
老头跟第一次在古行见我的时候一样,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半低着头,斜着眼睛看我。
这样的眼神很怪异,他似乎是想要把我看个通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送开了手,说道“活着回来了证明我没看错,那就是你了。”
这老头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十分不解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以后我跟着你。”邋遢老头没有解开我的疑惑,反而是十分认真的说了句。而我更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什么叫你跟着我谁说要让你跟着了
拍了拍袖子,我笑着看着这个很神经又仿佛带着些神奇的老头儿,说道“老人家说笑了,我这还有点事情,您看哪里人多,先去歇歇脚,我们有缘再见。”
“我得跟着你”疯癫老头不再用那种很神经的样子看我,他把头抬起来跟我直视,我才发现他的瞳孔竟然是一种诡异的样子。正常人的,比如我吧,眼仁跟瞳孔都是圆的,而这个老头在圆圆的眼仁里,瞳孔竟然是一个竖起来的椭圆,就像是一个橄榄球。
“就因为你一句话我凭什么让你跟着我我说老先生,您不觉得这样子太过突兀了吗”我冷笑的看着老头,他的自以为是让我十分不舒服。我承认,在看到他眼睛的一刻,我的确是有些相信这是个神奇的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但凡能跟命运打交道的人,眼睛都会有那么一些不正常。
但正因为这样,我对于这个老头的戒心更甚一分。对一个不知根知底,甚至连其名字都不知道,偏偏还有一身本事刻意接近自己的人,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对待,但我却从心底里有些抵触。这样的人,若是真心帮你,自然是一大助力,但若是他存了些什么别的心思,在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下,那要做一些事情可真的是易如反掌了。
“突兀好像是有些突兀呢。”老头声音很低沉,透着一种嘶哑,好像嗓子已经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坏掉变成一个不能发声的哑巴。“那你说,怎么才能让你觉得不突兀”
我打量了老头几眼,看他这样子,好像是真的准备跟我卯上了。我有些不明白,这些都是为什么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太突兀了,突兀地让人有些不可置信,一个很明显十分有本事的人要忽然对我说要跟着我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可从来都不相信。
再次冷笑一声,我看着老头,说道“好,既然你说要跟着我,那么首先,你得让我直到你的名字跟年龄还有身份吧”
邋遢老头愣了愣,他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而后给我说道“我姓李,名字似乎是叫做候成吧,恩,就是这样,我叫李候成。至于你年龄”邋遢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脑子,不清楚他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一会,他诡异的眼睛里露出一些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了,一百岁或者可能多一点,不过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似乎一百岁还可能多一点”我看着老头,脸上的神色更冷。邋遢老头是很老,而且蓬头垢面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但是一百岁还能有这样的身体还能一个人在外头这样溜达把我当傻子玩么。
“可能你有些不相信,而我也知道这样说,很难让人相信,但的确是这样”邋遢老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脸上倒是一片真诚的神色,不似作伪。可正如他所说,这让人怎么相信
“好,那先略过这个问题不谈。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的身份”我看着衣着破烂的老头,如果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老人,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很不介意让他发一笔横财了事,但偏偏,这不是个普通的老头。
他刚刚是神态有些疯癫,而后来神态不疯癫了,但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神经病。
“身份身份”邋遢老头李候成又拽了拽自己的头发,这次倒是没有思索太长时间,他嘴里才蹦出了两个字。“家臣。”
“家臣老头,你脑子是真的发烧了吧”我一下惊得跳了起来,你以为这是在拍古装剧还家臣,现在,不,确切的说是从民国开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君君臣臣这老头竟然说是家臣,这让我更加难以置信,甚至他说出的年龄,在这两个字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没有发烧,老头子健康的很。除了前些年,生了一场差点要了命的大病之外,从来没有任何一点小病。”老头还是那一副十分认真地样子,他盯着我,说道“幸亏我撑了过来,这些年,我已经联系不上那些跟我一起活下来的人了,我怀疑他们可能都已经死了,所以我很幸运,真正撑到了这个时候。”
我张大了嘴,这个老头越说越离谱了,但偏偏他还用那一副真的是这样的认真神色,这给人的感觉,要多怪异,有多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