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兔死狐悲
闵柏涵说完这些话,眼中似是有盈盈泪光闪现,满脸的悲戚和于心不忍。
他的这番惺惺作态看在顾清临的眼中却是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之心,更多的是却是兔死狐悲之情。
柏衍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开端,而这个开端却也恰好成为了闵柏涵等人的前车之鉴。
这个前车之鉴足以给闵柏涵等人设下一个防备,让他们不敢对久病不上朝的轩帝掉以轻心,更让他们不敢轻视这样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轩帝。
他们虽然已经是王孙贵胄,但只要轩帝一日不死,那么他们便永无万全无虞之时。
而闵柏涵远没有他说的那样深明大义,他不过是不想惹火烧身去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件事闵柏涵做不到,但却敢在他面前言之,也不过是做给他看的一出戏罢了。
若是当真有知恩图报的心思,便会竭力去阻止玥王,而不是以旁观之人的角度站在高地上静静地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发生。
落井下石之人固然可恨,但冷漠的旁观者难道就不可憎吗?
尤其是当旁观者一脸兔死狐悲之情,大言不惭的说着一些大情大义之言时便更会叫人心生厌恶。
宁得罪小心不得罪伪君子,说的便是闵柏涵这种人。
逮到机会便不容错失的闵柏淳固然心狠手辣,但隔岸观火、且自以为身处安全地带的闵柏涵则更为可耻。
闵柏淳敢赤裸裸的昭示出自己的野心并且付诸行动,但闵柏涵却不会,他只会躲在人后伺机而动。
若他真的只是一心谋富贵与权势的谋臣定然会为闵柏涵此举感到高兴,因为这种行为可以说得上是明智之举。
可他不是,他不仅仅是柏衍的伴读,更是柏衍的至交好友。对于柏衍目前的处境,他心怀的只有无尽的担忧,又岂会为闵柏涵的做法而感到高兴和欣慰?
难测的何止是帝心啊!
“殿下这般做法并无错处,且殿下能在这般十分艰难之时守住本心,可谓是可喜可贺。”
顾清临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说着违心的话。
“顾先生谬赞了,吾不过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插上一手罢了,若是这件事情是旁人指使的,吾说不定也会掺上一手,但奈何是父皇先放弃了老三。”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毕竟老三若是福大命大能躲过这一劫难,日后的富贵定然不在话下;但若是不能,也不过是死于疾症罢了。若是吾参上一手,这其中的性质可就变了。”
“被禁足这段时日以来,吾想通了很多事情,且现在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且像老二这般迫不及待地出手,最后只能是狐狸没打到反倒是惹了一身腥。”
“尚未成气候,便有了弑兄弑弟之心,那日后又会如何?是不是要弑父弑君去争夺至尊之位?恐怕心存这种疑虑的不会是吾一人。”
“且这样的狠毒之人又岂能堪当重任,就算父皇心中真的是属意老二去做那个位子,可他又要如何去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一个心中充满暴虐杀戮、双手沾满了兄弟鲜血的人又如何会是一代明君?只怕百姓们想想这样的结果都会不寒而栗。”
“老二这次的确是有些太过急于求成了,大约是老三这次的破例封号一事让他有些失了分寸。由此可见身边既无顾先生这般心思诡谲之人出谋划策、又无老臣在一旁提点着,终究是不行啊!”
闵柏涵一脸的感慨和幸灾乐祸,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且头头是道,哪还有半分醉态?
“殿下言之有理,可争夺太子之位注定是充满血腥和杀戮,难道殿下就没想过要踏着兄弟的尸骨前行吗?”
顾清临这番话问的可是毫不客气,甚至语气中充满了淡淡的嘲讽之意,嘲讽闵柏涵的假仁慈和虚伪的小人嘴脸。
闵柏涵垂在半空中的手臂有些微僵,嘴角的笑容也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不过转瞬间便恢复了常态。
他甚为自然的笑了一下,随后便有些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
“顾先生不只聪慧远超常人,就这份眼力与心思也是少有人能及。”
“若说吾没想过要将他们一一铲除那是虚妄之言,但不到万不得已那一刻,吾是真的不想让这些昔日的手足变成刀下亡魂。”
“世人都言高处不胜寒,何为高处?只怕便是那太极殿中高高在上的龙椅了。何为不胜寒?便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便是无人敢言肺腑之言,而自己的肺腑之言更是无人诉说。”
“所谓孤家寡人也不过如此,但若是能有幸有一二兄弟作伴,只怕境遇就会大有不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理,想必殿下自是明了,已不用清临再去多言。”
顾清临心中冷笑一声,对于闵柏涵这番冠冕堂皇的话非常地嗤之以鼻,且他发现现在的闵柏涵较于之前少了些破釜沉舟之势。
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现象,那样的话他必须要多花几倍的心思才能为柏衍在暗中铺路才行。
“这个道理吾自是明了,但先生不觉得瑾瑜王爷是难得的虎狼之将吗?这样的人若是用好了便是一柄锋利的剑,且老三师承已故前大将军,排兵布阵自是学了不少。”
“且老三为何争夺太子之位吾心中隐约能猜到几分,若是吾能许他心中所想,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的老三还不是要对我这位兄长帮上一帮?”
“有了老三的帮扶、又有顾先生这等谋臣,那太子之位于本王还不是囊中之物?”
“已故前大将军……”,这几个字映入顾清临脑中和心里的时候,他的心忍不住狠狠地震荡了一下,仿佛一颗惊雷在心中炸开了花,甚至那一瞬间他的脑中都有些嗡鸣闪现。
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更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一代战神。
但那也终究都是过去了,现在的父亲被人提起时也不过是一句“已故前大将军”,这才不过一年之期,若是时日再久远些,父亲是不是早已经被人所遗忘?
那时只怕被遗忘的不只是父亲的名字,更有父亲曾立下的赫赫战功,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
最让人绝望的是,那那三千轻骑却连名字都无人铭记,除了他们的家人还有谁会记得那些曾为了守家卫国策马沙场的士兵?
久不闻顾清临回应,闵柏涵便微微倾身向前稍有疑惑道:“先生可是觉得吾这般想法大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