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贱骨头肉
轩帝的这一个态度转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不仅仅是叶婉茹有些怔然,就连在场中的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皇后娘娘抬起捏着锦帕的手拭了拭鼻尖上刚才沁出的汗珠,同时在锦帕的遮掩下悄悄舒了口气。
而始终像根木头一样有些发怔的新任鸿胪寺主簿范智双,在听到叶婉茹的声音后,冷漠木然的脸上有一道笑意一闪而逝。
这时的顾清临已经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浑身紧绷不说,就连呼吸也不由地屏住了。
轩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一直游走在叶婉茹的脸上,而他的眼中却又带上一些与那笑意不甚相符的怅然。
“朕记得……”
轩帝语气中带着一丝喟叹,话刚刚说了一半,但在他眼角目光瞥见高博和梦月一同走近大殿时,却眼眸一转,止住了话头。
旋即,轩帝便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落在殿中逐渐走近的二人,口中语气稍显严肃似有嗔怒道:“不过是去吩咐一声却去了这么久,朕看你还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叶婉茹和顾清临二人尚未揣摩出轩帝原本想要说什么,但心中的思量却又都被久去方归的这二人所牵绊住。
听到这一声斥责时,皇后娘娘脸上神色不变,却看了一眼因轩帝这话、而脚下步伐有些迟疑的梦月姑姑。
梦月姑姑脚下一停,对着上首的帝后二人屈膝福一福礼,而后才脚步毫不停顿的走上台阶,在她的臂弯中正搭着一件枣红色绣着凤穿牡丹的披风。
梦月姑姑走到皇后娘娘封于馨身边后,将披风展开,随后便动作温柔地披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同时因为附身靠近的关系,梦月姑姑又在皇后娘年耳边耳语了一句。
从梦月姑姑归来,顾清临眼中的视线便一直似有似无地停在她的身上,当梦月姑姑靠近皇后娘娘时,他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唯恐错漏。
当他看到皇后娘娘眼中因为梦月姑姑那一句耳语而升起的震惊和惶恐时,他的心中“咯噔”一声,同时这提在心口的一口气也迟迟吐不出来。
看来事情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在行进着,而梦月姑姑则更是借着去衣的借口,去打探消息。
而这时的高博因为轩帝这一句斥责,在即将迈上台阶时便停下了脚步,偷偷瞥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的裴御医,而后便开始额头冷汗直流。
高博跪在地上深深一揖首,但两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扣在一起没有拿开,且他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
“还望陛下恕罪,这御膳房距离稍远些,且这会子又下了暴雨,老奴耽搁了些脚程。”
说罢这一句后,高博不等轩帝说话,便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轩帝,而后口中带着一丝谄笑道:“老奴去吩咐的时候,陆典膳早就已经熬上了,只不过火候不到,老奴便在那等了片刻。待熬好了才亲自端了过来,免得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再散了热气。”
说着,高博就把始终抱在一起的手打开了,拨开那层鹿皮护套后,露出里面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镂空描金漆盒。
透过漆盒上的花纹中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缭绕的氤氲热气,原是那漆盒底部封死,专门装了沸水,这一路上,倒是没散了热度。
随着高博的动作,恰好能看见他的两只手掌上有一片通红的痕迹,隐约能看出些许的花纹印记,想来怕是被那热气一路蒸熏的。
面色少有不悦的轩帝在听到高博的这些话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在他又无意间瞥见高博通红的手掌时,眼中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
“呵呵,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枇杷膏呈上来给娘娘服下,否则岂不是白费了你这一番良苦用心。”
轩帝口中笑着打趣了一句,而后吩咐了一声身边的宫婢,“去取些獾子油来。”
“哎,老奴多谢陛下怜惜老奴这一身贱骨头肉。”高博的脸上带着些喜出望外,口中应声连连,搓了搓手后便连忙从地上起了身,恭恭敬敬地捧着那一方描金漆盒。
这时的皇后娘娘眼中震惊和惶恐并没有因为轩帝的笑声而锐减,反而眼中的不安越发的旺盛。
皇后娘娘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而后右手边抬起来捏了捏颈间,眼中的痛苦渐渐覆盖上来。
梦月姑姑看到皇后娘娘的异样时,脸上有些焦急闪过。这时,恰好高博步上前来。
梦月姑姑忙走上前两部,身体恰好挡住了皇后娘娘的侧脸,同时她接过高博手中的漆盒,而后微微福礼。
“有劳高总管跑这一趟。”
“梦月姑姑客气了,能为皇后娘娘做点子微末小事,那是老奴的福分。”
高博的话虽是对着梦月姑姑所说,但话中之意却是对着皇后娘娘所言。
兀自沉浸在方才梦月所带回消息中的皇后娘娘,正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轩帝的宽阔背影,并未留意到高博的话。
梦月姑姑见到高博眼神不安分地看向皇后娘娘那一眼时,心中闪过一道厌恶。
“这个老阉人,分明是陛下的意思,现在他却还想来娘娘这里讨好卖乖!”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梦月姑姑却并未显露出来,而是对着高博微微抿唇一笑,而后便打开漆盒,从中取出那一盏不过拳头大小的白瓷杯盏。
“娘娘,您趁热饮了吧,莫要凉了失了药效不说,也枉费陛下对娘娘您的这一份心意了。”
一旁站立的高博听到这话后,眼角带着一丝冷意瞥了一眼说话的梦月姑姑,而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走回到轩帝身侧。
这时的轩帝眼中视线又落回在了叶婉茹的身上,目光中似是还带着些怀念和感慨。
而此时的叶婉茹也已经大约猜测出,先前轩帝那未说尽的话语是什么了。
不外乎是轩帝忆起她曾和前大将军之子有过婚约,抑或是他曾有意将自己指给兄长做王妃,最后便又会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而这一切的最终缘由,只怕轩帝的目的便是引人暗自猜测自己是灾星,否则怎么会谁人靠近谁人便倒霉?
她现在十分怀疑,当初在金陵中流言四起之时的始作俑者,便是这位高高在上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