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伤人不浅
“闵柏衍,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可知道方才你的所言,足以让你人头落地!”
突然从软榻上跳起的闵柏涵,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那里的闵柏衍,伸手不时地对着闵柏衍指指点点,口中更是怒喝连连。
喘着粗气地闵柏涵一副暴怒得模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极为气急败坏,那带着些微颤抖的手指更是表明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喘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大帐中听得分外清晰。
然而这般怒极模样的闵柏涵在吼出这两句话后,便像是一时间失语了一样,只伸手指点着躺在那里一副不为所动模样的闵柏衍,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躺在引枕上的闵柏衍听着近在耳畔的急剧呼吸声,便知此时的大王兄定然心中怒极,然而他却也心中明朗。
大王兄如此发怒,并不是因为他点明了他被加官进爵是一种偶然,更不是他言说出,这是父皇权衡他们兄弟几人的一种手段。
而是因为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大王兄因何会被接连禁足在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触碰到了大王兄的痛处!
大王兄在这一点上像极了父皇,把颜面视作天大!他们更是那种向来习惯粉饰太平之人,更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之人!
这一点上顾清临与他们非常相似,所以顾清临才能在除夕夜宴上大得父皇赏识,以迅雷之势成为父皇身边的宠臣,更是成为了大王兄府上的座上宾、他的谋事之人。
这一点可以说是志同道合,也可以说是臭味相投。
闭着眼睛的闵柏衍心中冷哼一声,说他们是臭味相投都算是夸奖了,应当是狼狈为奸才对!
“大哥何必这般恼羞成怒呢?柏衍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若是这点实言大哥都听不得,那只怕是你我兄弟间,便也无需再演这副兄弟情深了!”
闵柏衍依旧躺在那里,不过是调转了身形,由侧卧改成了仰躺着,且又把双手枕在头下,目光毫不躲闪地看着闵柏涵。
闵柏衍越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闵柏涵心中的恼怒便越发旺盛,且更让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感觉。
因为他知道闵柏衍口中所言说的话,都是事实,无论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还是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一切的起源都要归咎到父皇身上。
这一切都是因为父皇,所以才有了眼下如今四分五裂的局势,若非是父皇有意推动,只怕他们兄弟几人之间也不会如此。
权势虽然足以动人心魄,可也并非是人人都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势生了必夺之心!
也正是因为父皇一次又一次的有意之举下,让他们几人越发地对权利生出了渴望之心。
然而心中明朗是一回事,被人当面点出却是得另当别论了!
尤其是他被父皇接连禁足在府的缘由……他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地认为,父皇最开始把他禁足在府,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毕竟闹出天生血瞳男婴又被传为天生灾星一事,无论是对百姓们还是对于朝臣,他这位瑞王殿下都是需要给一个交代的。
然而父皇却用禁足一事,堵住了天下间的悠悠众口,且父皇在下了禁足令之后,也曾派人秘密地进到府里下了不少的赏赐……
若非父皇心中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眷顾疼惜,又为何会暗中下了赏赐呢?
而后来又被父皇下了禁足令,纯粹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更是因为他糟了身边伺候之人的算计,这才彻底地激怒了父皇。
在禁足期间与婢女有了床笫之欢,本就是犯了大忌之事,外界之人会如何评论他?
在禁足一事上,他不是没有埋怨过父皇的,可他更愿意去相信这是父皇免他遭受世人指责、惹得众臣朝堂非议的一种手段。
然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已经让他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
“演?三弟以为大哥对你的关怀之情都是在演吗?若当真如你所言,那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手足之情都是假的吗?”
“你这般言辞,当真是伤人不浅!”
闵柏涵似是极为伤心一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闵柏衍的手也颤抖得厉害。
看着闵柏涵这般模样,闵柏衍的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动容,从前在宫中时的那些过往也像是不断翻起的浪花一般,在脑海中开始涌现出来。
看着这般似是怒不可遏,面上却又是一副极为痛心模样的闵柏涵,尤其是闵柏涵的那一句指责更是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闵柏衍紧紧地攥着拳头,深深地抵在身下的软垫上,在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被这般模样的大王兄所迷惑。
从见面开始,大王兄就不断地给他挖陷阱,更是不断地试探他,眼下这一幕也不过是大王兄的动之以情,为的便是让他放下戒心。
闵柏衍不想再看这般惺惺作态的闵柏涵,更不想再听他口中言说得那些冠冕糖化的话,遂坐起身来,凝视着闵柏涵的脸,口中冷言道:“大哥,不是柏衍要伤你如此,而是你从未相信过我。”
“大哥的恼羞成怒也并非是因为柏衍口中实言,而是因为这件事说到了你的痛处!”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距离大哥解禁之期尚有几日,大哥之所以会出现在瑜城,为的是什么,大哥难道心中当真不清明吗?”
闵柏衍眼中目光前所唯有的凝重,只微微仰头凝视着闵柏涵那一张神色突变的脸,口中的话却只一句比一句严肃非常。
“已经到了今时今日,难道大哥还要用自欺欺人来粉饰太平吗?你的所为太平又是为谁人所粉饰?父皇吗?”
低吼出这些话后,闵柏衍的眼中有痛苦的神色浮现。
他一直都在言说大王兄在自欺欺人地来粉饰太平,他又何尝不是?
闵柏涵脸上神色明明暗暗地变幻了好一会儿,这才像是浑身无力一般瘫坐回软榻上,且目光也不再看向闵柏衍,而是有些虚空地落在大帐各处。
“这些话……非要说出口吗?”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是质问一样,闵柏涵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抬手掩在了脸上。
挡住了眼中的星点泪光,同时也掩去了一脸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