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午时三刻
这一日的金陵中热闹得非比寻常,不过巳时初,街头上便已经是人头攒动,且今日天气大好,炎炎夏日里,竟不似往常那般带着几分夏日里的萧索。
街上的小贩们都凑到了一处,并不像往日里那般只寻着阴凉地摆摊,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挑夫都放下扁担占了街头巷尾的一席之地。
更不用说那些临界的食肆酒馆茶楼里,凡是临窗的雅间全都已经人满为患,由街上走过便可以看到窗口里坐着的人影。
与这热闹并存的便是已经响成一片的嗡鸣声,街上聚集的人群中除却那些小贩不时响起的吆喝声,便是人们相互的窃窃私语声,且那一两声的吆喝也很快便被淹没在那些七嘴八舌的低语声中。
相对于街上的纷乱嘈杂,临街的酒肆茶馆中,清醒并不比街上要清净多少,毕竟今日所要发生之事就已经注定了不平静。
“听说了吗?今日要斩首的那几个杂碎这些年可是害了不少的人。”
“造孽啊!那么多的人就都被买去做了……”
“呵,要是有幸活命还好,就是不知道在途中又死了多少人!”
“要我说,那些有养**癖好的狗杂碎也该一同斩首示众才是,否则这些人不除尽,难保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说不是,这几个杂碎能有那么大的能耐瞒天过海?我看也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这朝中之事,向来是做给咱们平头百姓看的,否则咱们这些百姓又怎么能安心?”
“老哥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咱们人微言轻,看看热闹也就算了,难不成你还真敢状告不成?”
“可不是,去年上元节我们村里走失的姑娘小子足有十五人之多,里正带着那些村民去报关,最后却也是不了了之。”
“老哥快别说了,小心脑袋不保啊!这话可不是在哪都能说的,当心祸从口出!”
“等吧!等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肯为百姓一心做事的青天大老爷,咱们也就能睡个安稳觉咯!”
“呵呵,大爷您说笑了不是,就算有青天大老爷,可您莫要忘了天下乌鸦一般黑,青天大老爷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呵呵,小哥说的再理,难得糊涂啊!”
……
聚集的人群中低语声不断,但这些围观的百姓们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热忱情绪高涨,反而变得有些低沉下来。
相比于街上百姓们带着的几分期盼,那些坐在临窗雅间里的公子哥儿们却是本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思,然而也有人心中忿忿,对“顾清临”多了几分嫉妒之心。
“想不到这顾二公子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谁能想到从前混不吝的顾府二少爷,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身边的宠臣?”
“呵呵,柳公子此言差矣!从前这顾二少爷在金陵里也并非是无名之辈,不过名声不太好罢了!如今浪子回头却远超许多人。”
“此人运气倒是极好,生在权贵之家本就多了几分张狂恣意地资本,如今又得了陛下的青眼,只怕你们这些想要入仕之人日后要听之任之了!”
“听他的?那这官便不做也罢!”
“呵呵,我倒是忘了朱兄从前与顾二少爷之间有过节,若真是到了他手下做事,怕是少不得受刁难。”
“你!”
“李兄今日怎得这般寡言?”
被提了名的李生桐眼中的阴翳散去,勉强牵起了一个笑,看了一眼那说话的青年,“说笑了,往日里我话也并不多。”
说罢,李生桐便垂眼端起面前的酒盅浅抿了一口,眼中的愤恨和忐忑却是不减。
自从那些账册被顾清临收入囊中后,李生桐的日子便越发地不好过,且他也发现从前依附父亲的地方官员也因频频出错而被换掉……
至此,他在父亲面前越发地抬不起头来,且他再也不是那个让父亲赞不绝口的人,父亲之所以会对他失望,全都是因为顾清临!
然而这件事却还没有完结,没了银子可以再赚,那些人手却是父亲和他多年的心血,虽不足以致命,却已经是伤筋动骨!
他又如何能不恨?若是没了顾清临这个好事之徒,就不会有李家的麻烦不断,虽然他已经能猜到顾清临不会把这件事状告到陛下那里,可总归是一柄悬在头上的刀!
这刀何时落下,却还是个未知……
运气这东西他向来不信,他只信谋事在人,他不信顾清临会一直这么走运!
手中的酒盅险些被捏碎,李生桐这才紧咬牙关放下手中的酒盅,转而装作漫不经心般看向窗外。
与之相邻的雅间里,一直养伤的范智双正一脸阴鸷地坐在那里,从他这间雅间的窗口向外看去,能穿过那人群看到那处空荡荡的断头台……
“咳咳咳……”
身上的衣服像是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一样,随着范智双的低咳轻摆了两下,面色蜡黄的面相上看上去比从前要更加狰狞。
喘息了须臾后,范智双才哑声问了一句,“主人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立在窗前的黑衣男子面上带了几分轻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能救你一命已经是主人格外开恩,不要得寸进尺才是。”
范智双脸上现出些鄙夷的神色来,那张消瘦似是皮包骨的脸看上去更加地阴郁了些许,但嘴上却是半点不饶人。
“呵呵,我今日这般苟延残喘主人都能把我救回来,就说明我这条贱命留着还有用。你也不过是主人面前的一条狗,又比我高贵到哪去?谁也甭低看谁吧!”
“呵呵,狗与狗也有不同,你如今不仅是残狗一条,更是成了阉狗!”
黑子男子被范智双讥讽不怒反笑,且那双带着鄙夷的眼意有所指地瞄了几眼范智双的双腿和裆处。
“你!”范智双想要辩驳却是有些哑口无言,只得满面恼怒地坐在那里愤恨地瞪着黑衣男子,他的眼中却满是憎恨。
“你若安分些,主人还能留你活命,若是动什么歪心思,你死的要比你那兄长惨得多。”
对于黑衣男子的讥讽,范智双却是忍下,转而问起了最为关心之事。“我今日能给他收尸吗?”
“不能,能让你来送他一程,已经是主人格外开恩,你须知到如今大理寺仍在对你搜查不休,除非你想死!”
黑衣男子冷冷地嗤笑一声,便收回了落在范智双身上的视线,转而瞥向窗外。
远处,一对身穿铠甲的士兵正徐徐走来,人头攒动间能看到中间的几辆囚车,而方才才安静些许的街头一下子便变得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