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皇帝大殓
“晋简王朱新,进殿拜唁,”
“肃懿王朱缙,进殿拜唁,”
“庆惠王朱鼒枋,进殿拜唁,”
“……”
随着太监那铿锵中带着悲壮的声音,已经來的京城的各地世袭藩王,一个一个地走进大殿中向着装着隆庆尸首的棺椁祭拜。
大殿中央,几筵上摆着祭奠隆庆的东西,白sè的安神帛挂满了整个大殿,高大的立铭旌上书着“大行皇帝梓宫”几个苍劲大字,一切一切,看起來全然都是那么的庄严肃穆。
这些从各自的藩属赶來京城的亲王、郡王,或许这辈子,出了他们自己的爹娘以外,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能听见自己全名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这些人就连自己的姓名都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这些人自然全都是朱家的子孙,有的藩属更是当年朱元璋所封出去的太祖一系,自从大明朝开国以來,这么多年下來直到如今,來到这里的人,有的按照辈分來算,比之如今躺在棺材里的隆庆皇帝还要高些,不过既然是皇帝驾崩,前來拜唁,自然是沒有不跪不哭的场面。
纵使其中有很多的亲王、郡王于隆庆根本就沒有见过面,但是既然皇帝驾崩了,你也來了,自然是要表现的好一些。
可是有的人跟隆庆根本就是一点感情都沒有,而且旁边,太子、皇后、贵妃可全都看着呢,这一点眼泪都哭不出來,那可是大不敬啊,而且别看这里是皇帝的灵堂,这些人心里面都明白得很,暗中肯定是有人盯着的,这在特务机关极度发达的大明并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当今太子朱翊钧孝顺隆庆皇帝,这件事情,天下的藩王人尽皆知,万一将來朱翊钧做上皇帝了,要用这件事情來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可是一点理由都沒有。
不过不用担心,大明一朝开国至今也将近快有两百年了,皇帝也不知道都死了多少个,这些做藩王的,祖祖辈辈早就有了应付的办法。
一开始的办法很原始,跪在那里暗地里掐大腿,不过这招并不是太有效,有时候那些沒心沒肺到了极点的,或者是那些对于皇帝死了心里面非常高兴的人,大腿都掐出血來了,也掉不出眼泪來。
沒关系,还有一招,进殿之前,涂些准备好的生姜水在眼皮上,进去保证比谁的眼泪流的都多、都快,如今随着辣椒在神州大地上的普及,这些藩王们的“作案”工具也更新了,只不过涂辣椒水实在是有利有弊,辣椒绝对比生姜出的眼泪要多,那样更加能显示出來你这个做藩王的忠心和悲痛。
但是辣椒水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一些,很多人用过之后,保证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内,眼眶全都是通红通红的,有些不小心将辣椒水弄到眼睛里的,那跪在大殿上,可就不单单是流泪那么简单了,惨叫声比杀猪声还要大,让人们不禁怀疑,京城这段时间不是禁了屠宰吗,怎的如今会听到如此声音。
总之,如今大殿上也是如此这么一副景象,虽然说驾崩的隆庆皇帝,算不得一位有什么大作为的明君,但是前來“哭”的人也着实是不少。
皇帝大殓之时,太子以及故帝的皇后、妃子,皆要身着素服,前來殿上致奠,如今,朱翊钧就在此。
一身白服的朱翊钧,跪在隆庆的棺椁旁,有些不言不语,偶尔会抬起头來,冷眼看看这些前來哭丧自己父皇的皇叔们,昨天晚上,张凡和他之间谈了很多话,也是让朱翊钧明白了很多东西,虽然说对于这种场面,张凡提到过,但是张凡从來沒有,也不敢明摆着说些什么,但是朱翊钧还是明白了很多。
他知道,这些人來此,做出这么一副姿态,几乎全都是惺惺作态,嘉靖皇帝就那么几个儿子,出了一个朱载垕活了下來,登基称帝,当上了这位隆庆皇帝之外,其他的儿子几乎全都夭折了。
而隆庆自己,生了几个皇子公主,但是皇子当中,出了朱翊钧和朱翊镠兄弟俩,其他的也是全夭折了。
跟隆庆真正有着直系关系的藩王,根本就是沒有,既然沒有那层关系,皇族的人家,又怎么会有那么好心。
不过朱翊钧也只是冷眼看着,心里面也并沒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他也是出生皇族,如今若是换个角度來考虑,或者是有哪个藩王死了,他也会难过一下,或者装着哭上一哭,但是要说他心里会不会难过,这点就连朱翊钧自己都不敢肯定。
反正,这些家伙就算再假惺惺,也得不了什么好处,朱翊钧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些前來拜唁的亲王、郡王之流,在隆庆的棺椁钱留了一大把的眼泪之后,自然是要到这边來说上两句话的,不过如今,几乎全都是王皇后一个人在应付着,一來她性子软,好说话;而來她毕竟是皇后之尊,这些人就算是想要纠缠也沒办法。
至于李贵妃,完全就是和他儿子一个模样,低着头不说话,除非有人过來了,她才会抬起头,微微点点,轻声说上两句就算是回礼了。
而朱翊钧,不声不响,也根本不会理会任何人,吃了几次亏之后,也就沒有人來打搅他了。
大殿里面是如此一番“热闹”的景象,大殿外也是如此。
皇帝大殓,不光是皇族的事情,自然也是少不了做臣子的忙碌了。
不过做臣子的此时所忙碌的,也还是一个“哭”字而已。
皇帝大殓,在京的文武百官,以及文武官员家中若是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官员身着素服,而诰命夫人身穿丧服,这些人这几天,早晚两次,全都要经由西华门进入皇宫当中,來到皇帝停放棺椁的大殿门外,跪在这里哭灵。
这可是一项体力活,不管你是心诚还是不诚,如今都要做作样子,也沒有任何的特权能够让任何人免除这项集体活动。
如是乎,队伍当中若是有那些个七老八十,或者身为诰命夫人的老伴也是七老八十的夫妻俩,那可就差不多是要了命了,这哭着哭着,因为跪不住这么长时间而昏厥过去的可不知道有多少人。
但是沒有办法,宫中自然是准备了太医还应付这种场面,倘若被太医医治了之后,觉得你还“老当益壮”,可以再去跪个几天沒问題的话,那你就得继续去跪着。
也因此,这个时候往往是太医们好好赚上一笔外快的时候,再说了,这件事情锦衣卫或者东厂也不怎么过问,毕竟就算你有钱,也得要你已经是七老八十了才行,到了那个岁数,有些什么小毛病,还不都是正常的嘛。
所以,很多人都在庆幸,隆庆这驾崩的真是时候,选在这春末时节,天气是不冷不热正正好,天上下的雨也是少了很多,倘若是盛夏时节,或者是寒冬腊月驾崩了,那隆庆这一去,非得带走几个老家伙跟他陪葬不可。
此时,张凡就在这队伍中,昨晚上是他陪着朱翊钧守灵的最后一晚,对于朱翊钧为隆庆守灵,却是要张凡陪着,这件事情本來并不是太合规矩,但是朱翊钧沒说什么,甚至于王皇后和李贵妃也沒有说过反对的话,其他人又有谁能说什么呢。
张凡今天一大早,连家都沒有回,就在宫中随便吃了些东西,就來这里跪着了,本來他是不用來的,毕竟这么多的藩王、郡主进京,他这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自然是要负责很多东西,比方说护卫,tiáo查之类的事情,但是张凡还是來了,因为他的妻子茹雪也要來这里跪着。
忘了说了,本來茹雪不过是四品诰命夫人,并不用來这里受罪的,不过今年年初的时候,也不知是隆庆还是朱翊钧的主意,总是茹雪也是“升官”了,诰命夫人并沒有正从之分,因此茹雪这次算是连升两级,直接被提为了二品,因为也要來这里跪着了。
这早晚一次,当真是让张凡有些觉得心疼,不过当他看到茹雪那一身孝服之时,倒也是被镇住了。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这句话如今看來果然是一点都不错,茹雪这一身一穿上,张凡当真是眼前一亮,有些留恋。
他不禁想到,以后若是还能看得到……“呸,”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在心中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茹雪若是还要穿这身,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总之,如今就是这么个场面,大殿里面在哭,大殿外面也是一点也不含糊。
不过声泪俱下之时,自然有人里外不符,大殿里面的人几乎个个是如此,大殿外面的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是不例外。
假哭的人多得是。
最典型的一个就是高拱了,如今的高拱可算是春风得意,被隆庆亲自授予顾命大臣,这意味着将來他的权势,如此这番jīng彩的未來,高拱怎么还可能哭得出來呢,好在大臣们都是跪在一起的,不像大殿里面那样,谁用不用心一看就看得出來。
总之,隆庆的丧礼,就在这么一幅场景下继续下去了,不过话又说回來,又有哪一朝的皇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