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报复不够
所谓的墙倒众人推,便是如今这副场面,几乎所有的人全都站出來反对高拱,几乎在场的人都站了出來说上两句话,沒有动过的大臣只有三个人,郭朴、葛守礼、张居正。
郭朴不动,自然应该,他和高拱站在一边,如今自然是不会站出去说高拱的坏话,当然了,如今的郭朴也是不会站出去帮着高拱说什么的,现在,大殿上的人对于高拱是群起而攻之,沒有说他郭朴什么坏话就不错了,或许,郭朴自从走入仕途以來这几十年,当真还沒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甚至于当年,嘉靖皇帝要杀海瑞,也是她郭朴上奏,保住了海瑞的性命。
但是,谁叫如今的郭朴是和高拱搅合在一块的呢,这个时候,不管你有沒有做过什么,站错了位置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幸好郭朴平日里为人低tiáo,做事谨慎之余也力求公道,并沒有人打算找郭朴什么麻烦,要不然的话,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朴必然也得有麻烦。
或许,在场的这些人都明白,倘若高拱不在朝中了,郭朴一个人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來,甚至于,恐怕高拱一走,郭朴就要立刻上奏,奏请致仕回乡了,在很多人想來,后面那种情况比较可能。
而如今,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高拱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那种霸气,如今的高拱虽然跪俯在那里,低着身子,让人看不见他的面上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就算是不看,那也绝对会是一副失魂落魄到了极点的样子。
只不过在这些人看來,这副看到了会让人同情的样子,在高拱的脸上表现出來的话,绝对不会让他们感到同情,他们只会觉得高兴。
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攻击,高拱从來都是会争锋相对的,并且是马上做出反击,根本就不会顾及他所处在什么样的场合,皇帝的面子也不给。
但是如今,不断的有人站出來弹劾他,而高拱却是如同一尊雕像一般,跪俯在那里是动也不动。
也难怪,如今这样子,他还能说得出什么话來。
只不过有一点,在场的这些人,自从一开始,张凡开了一个头之后,说出了一番对高拱极为不利的事情,后面就开始不断的有人站出來说起高拱的事情了。
但是,到了如今,站出來说话的人也差不多有二十余人了,可是他们所说的事情,却是越來越小,越來越不重要了,虽然说都是真的,但是有很多甚至都是些jī毛蒜皮到了极点的小事,根本就无关紧要,却也是被人们拿出來说事了。
虽然说很多人都是恨高拱恨的要死,而且他们也有着许多重要的,足以让高拱的罪名被更加坐实的事情,但是却都沒有拿出來。
或许是因为张凡一开始所弹劾的事情太大了,对他们來说,能让高拱滚蛋就已经足够了,沒有必要非要把他往死里整,如今他们还要争相站出來说些jī毛蒜皮的小事,只是为了打好基础,确保以后,已经滚蛋的高拱绝不会再回來了。
要说这些人啊,争权夺利一辈子,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來,可是真的要是斗倒了一个人,除非是他们之间当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不然也沒有必要非要弄死对方,所谓一报还一报,谁知道如今你所放过的人,将來会不会有人在你倒霉的时候因为这个而放你一条生路。
这听起來,就像是迷信,但是说來也奇怪,正是这种迷信,撑起來这些早就沒有了羞耻之心的人心中唯一的一点良知。
当初,因为徐阶的原因,高拱执意不放过徐阶,甚至于,徐阶已经是致仕回松江府安享晚年了,可是高拱还是不能解心头之恨,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然而在他的那次报复行动,被张凡破坏了之后,原本是愤怒非常的高拱,最后却是放过了徐阶,沒有再要找他麻烦的意思,这也是让如今在场的这些人不打算往死里整高拱的原因。
但是这些人因为迷信而撑起了一点善心,或者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可是这并不代表,就沒有人不希望把人往死里整,要么就是二人之间当真是仇深似海,无法化解了,要么,那个人是个太监。
太监,是被阉割净身之后,在皇宫中服侍皇族的人,这些人虽然只是奴仆,在主人的面前是要卑躬屈膝的,可是就因为这些人身体上的缺陷,却也使得他们在行事上更加的古怪,对于敢于那他们那残缺的部分开玩笑的人,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而对于那些敢于与他们作对的人,他们也自然是不会像这些大臣一般,见对方大势已去,就可以一笑泯恩仇了,他们一定会往死里对付。
所以说,如今的大殿上,看起來将会迎來一个圆满的结局,高傲自大而又恼人厌烦的高拱即将离开,虽然无法让他也向徐阶一样,起码在明面上有个年岁已大,回家养老的殊荣,但是好在高拱还算不错了。
面对这样的结局,不只是其他的大臣希望看到,坐在高台上的两位皇太后和皇帝朱翊钧也是愿意看到的。
然而,冯宝如今却是一脸寒霜。
高拱对他來说,可谓是他冯宝平生的死敌,两次,冯宝有两次机会提前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那个时候无论是比拼实力,还是资历,宫中无人能出冯宝其右,可以说冯宝是志在必得,也势在必得的。
然而,就应为高拱不想看到一个有能力的太监坐上那个能够与内阁叫板的位子,他从中作梗,先是推荐了一个陈洪,再是推荐了一个猛冲,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毫无作为,只懂得如何献媚,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几乎是大字不识的他们,除了将任务指派给手下的太监之外,很多事情都是要找高拱商量的,高拱所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可以说,这两个人能够“脱颖而出”,完全就是因为隆庆惜高拱之才,不想驳了他的面子的缘故。
可以说,这两次就足以让冯宝对于高拱恨之入骨了,更不用提之后,高拱事事都要与冯宝叫板,如今冯宝做上掌印太监之后,高拱更是如此,整日里就想着如何去弹劾冯宝,如何将司礼监的大权架空。
这些,都是冯宝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能够置高拱于死地,却偏偏让冯宝所沒有想到的是,这些往日里都与高拱有间隙的人,如今却尽是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來弹劾高拱,对此,冯宝是极为不爽的。
昨日,李太后将他叫过去之后,跟他坦白了事情。
冯宝也明白,想要用自己那个理由來加诸于高拱身上,有些不靠谱,诚然,高拱是自大无比,甚至敢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放肆言辞,毫不顾忌,但是只要是知道高拱的人,全都知道,想要弹劾高拱通联藩王,某朝篡位,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昨天,当李太后提出來用这种翻旧账的温和方式來让高拱走人之时,冯宝思量了一番,却也是答应了下來。
只是,冯宝是怎么都沒有想到,今天竟然会是这样。
但是如今,冯宝却根本就无能为力,即便隆庆的那份遗诏里点名了他來担任朱翊钧的辅政,可是他始终只是个太监,在这个大殿之上并沒有发言权。
眼看着大好机会就要这么溜走的冯宝,却完全不能做什么,如今的他只能蹬着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看着跪俯在自己脚下的高拱,却无能为力。
按道理说,如今的这幅场面应该是冯宝最想要看到的,然而此时的冯宝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心中所想要的并沒有实现,不过如今,情形如此,他冯宝也不打算再做什么了,所谓來日方长,高拱回家了,将來要是有机会,他冯宝还是不打算放过高拱的。
渐渐地,该说的也都说了,站出來说话的人也终于沒有了。
“高拱,听了这么多大臣所说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李太后一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知道所有人都说完了,她才是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臣……臣……臣无话可说,”高拱憋了半天,只说出來这么一句换。
“既然如此,事情也都明白了,”李太后说着,转向了朱翊钧,“还请陛下发落,”
朱翊钧看了看下面,并沒有什么犹豫的意思,开口说道:“革去高拱中极殿大学士之位,即日逐归田里,不得在京城逗留,”
虽然已经是明白这个情况必然是会发生的,可是高拱听了之后,还是浑身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微臣,领旨谢恩,”
然而说完了这番话的高拱,却是根本就无力站起來了,一旁的张居正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走了个过去将高拱扶了起來。
看到搀扶自己的人是张居正,高拱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臣,年事已高,还请陛下放臣归乡,”这个时候,郭朴就如众人所料的那样,站出來请求致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