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母子之情
老实说,张凡的确是沒有想到,李太后会让他留下來安慰安慰朱翊钧,这倒不是说张凡不愿意,毕竟他对于朱翊钧还是非常注重的,即便是李太后不提,他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张凡沒有想到李太后会如此跟他提起。
或者说,张凡是沒有想到,李太后会如此直白,丝毫沒有一点点拐弯抹角地对他说出这件事情。
要知道,朱翊钧毕竟是皇帝,李太后也毕竟是太后,身为皇家的人,而且又是在这大明朝的皇族中最为显贵的一对母子,他们之间的亲情并不是可以用几句简单的话就能够说的明白的。
有很多事情,即便是李太后想要说,想要亲自对朱翊钧说什么,但是碍于他们的身份,很多话都不能说,或者说不能够直白地说出來,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为太后和皇帝,要顾及到皇家的礼仪,他们还要做出这么一副模样去给别人看,表现出一股威严,虽然听起來实在是太累人了,但是沒有办法,他们也只能够这样。
对于张凡來说,走入仕途和他进宫为朱翊钧授业几乎是同时的,所以这些年來,对于朱翊钧和李太后之间的事情,他也是了解的,李太后不像是隆庆,隆庆是个手掌实权的皇帝,而且也是个不需要得到别人什么认可的,有些随心所欲的皇帝,因此他对于朱翊钧的态度,也是相当的随意,该说教的时候就说教,该和颜悦sè的时候那就是和颜悦sè,不会被那些奇怪的条例所束缚。
但是李太后不同,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的关系吧,女人一直都多是非,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民间,而那个时候,隆庆的几个儿子都夭折了,朱翊钧是他唯一的儿子,将來会继承大统的也必然会是朱翊钧,也因此,李太后在身为皇贵妃的时候,她不需要玩那一套戏文里才有的yīn谋诡计,她只需要做好一副威严的模样,好好地教育朱翊钧就行了。
所以,张凡第一次接触李太后之时,他就能够感觉的出來,她对于自己的儿子朱翊钧也是相当的在意的,但是她绝对不会将这种在意放在表面,而是全都放在心里面,而面上,她却是做出了一副严厉无比的模样,对于朱翊钧的任何褒奖也都是十分有道,但是对于朱翊钧的任何错误,那绝对是严厉无比地指责。
对此,张凡一开始觉得,李太后只不过是放不下颜面而已,其实她的内心里对于朱翊钧也是非常地关心的,或者可以说李太后将很多的东西都冀望在朱翊钧的身上。
但是面对李太后这种冰冷的态度,久而久之,别说是朱翊钧自己了,就连张凡都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冰冷了一些,似乎她所关心的并不是朱翊钧,而是朱翊钧会不会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她丢了什么颜面。
这种情绪一直是在张凡的心里面,直到今天,直到刚才,李太后对他所说出的那番话这才是让张凡恍然大悟,原來李太后并不是不喜欢她的这个儿子,而是不能够将喜欢他的心情放在明面上罢了。
这么一想,张凡就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地合理了,因为这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太后对于她的第二个儿子,朱翊镠的态度,那可当真就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就是一副溺爱的模样,张凡本來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很正常的情况,毕竟为人父母的,对于小儿子大都是更加疼爱一些。
但是如今,张凡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了,恐怕,李太后看到朱翊钧已经是坐上了皇位了,那么朱翊镠以后只能够安心地做个逍遥王爷而已,而对于一个王爷,并不需要想做皇帝那样,太过规规矩矩的了,最重要的是,李太后想要通过对于朱翊镠的疼爱,來弥补那一份对于朱翊钧的严苛。
说來有些好笑,同归疼爱朱翊镠,來给予朱翊钧一种补偿,也顺便找回她自己的心情,听起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但是张凡仔细想來,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并且他也觉得,这并不会显得有什么不合理的。
不过张凡还在担心一些别的,要知道,他虽然不是女子,但是他也是有了孩子的人,并且如今,骆灵儿也是快要生了,老实说,张凡虽然依然十分疼爱着言益和雁月两个孩子,但是他对于那个还在骆灵儿腹中,尚未降临人间的孩子更加的充满希望。
虽然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张凡还是想到了别的,特别是对于女人來说,太过喜欢感情用事了,谁又会知道,李太后对于朱翊镠的这种溺爱,将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说将來,这个朱翊镠成为亲王之后,会如何如何的娇纵、专横跋扈,就说李太后吧,将來会不会因此而有了什么别样的心思,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张凡在考虑这个问題,不过并沒有多久,他就不打算再烦恼自己了,这件事情别说他是根本就想不明白的,再说了,如今的朱翊镠才不过两岁多一点点罢了,等到他成长到张凡所担心的那个时候,那也已经是十多年之后的时候了。
这倒不是张凡对于朱翊钧的能力有所怀疑,因为有些事情是必然的,等到那个时候,朱翊钧必然已经是亲政了,成为一个手掌实权的皇帝,到那个时候,不论朱翊钧做错了什么,又或者说李太后对于朱翊镠的溺爱已经到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深度,也绝对不可能会改变什么的了。
想到了这里,张凡也就是放下了心來。
心里面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朱翊钧却是回來了,换上了一身常服,朱翊钧的面上因为刚刚才沐浴过,而显得十分的红润,但是张凡透过那些红晕,还是能够看得到朱翊钧的面上依然是残留着一些煞白的痕迹。
“老师,你还沒有走,”看到张凡还在,朱翊钧显得很是高兴,屏退了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当房内又剩下他和张凡两人的时候,朱翊钧的面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自怨自艾的模样。
“陛下可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张凡见了他的模样,明知故问。
“老师,母后……母后她是不是不再喜欢朕了,”朱翊钧沉默了半天,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张凡听他这么一问,心里面也是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却是露出了一副奇怪的模样,说道,“陛下说的什么话,太后乃是陛下生母,又岂会讨厌陛下呢,”
“可是……”朱翊钧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和张凡说,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來,“刚才,母后将朕好好训斥了一番,朕……朕的意思是,今天这件事情,朕当真是毫不知情,虽然说朕做了个大臣们无法接受的决定,但是朕事先并不知道会这样,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为何母后还要如此责怪朕,”
说着说着,朱翊钧面上又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张凡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情,倘若是换个年岁大一些的、经历多一些的人,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朝廷里都太过平常了,但是朱翊钧不同,他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童,对于很多人情世故都不通宵,明明觉得自己沒错,而实际上他的确也沒有做错什么,但是却要受到母亲的斥责,他当然会觉得委屈。
“陛下,”张凡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人们明明沒有做错事情,但是却要受到他人的指责,这实际上并沒有什么,有很多的时候,人们只是因为事情无法解决,自己也无能为力,只不过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番而已罢了,今天那些大臣们就是如此。
“而太后斥责陛下,却是又有不同,毕竟太后和陛下的身份特殊,而且陛下如今年纪尚yòu,太后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更多的则是为了教育陛下,以后凡事都要谋而后动,三思而后行,如此一來,才能够万无一失,”
“可是……母后她毕竟是朕的生母,为何……”朱翊钧似乎还是有些想不通。
“陛下,”张凡却是微笑了起來,对朱翊钧说道,“其实太后一直都很是关心陛下,”
见朱翊钧一副不信的模样,张凡换了一副表情,好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的模样,说道:“微臣对陛下实话实说吧,微臣留在此处等候陛下,实际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吩咐,”
“母后,”听到张凡的话,朱翊钧疑惑了。
“是的,”张凡点头说道,“太后实在关心陛下,但是太后却是不方便与陛下当面说出,只好借微臣向陛下说出这番话,由此可见,太后对陛下的关怀并沒有丝毫变化,”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沉默了下來,好半晌,他才是抬起头对张凡说道:“多谢老师,”
看到朱翊钧回复了以往的模样,虽然还沒有完全,但是张凡却也是已经放下了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