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宫中闲话(下)
葛守礼并沒有给张凡任何形式或者细节意义上的提醒。只不过是提醒他在这件事情上面要把握住大的方向而已。但是这对于张凡來说。就已经是足够了。甚至于。这给予张凡的帮助。比之张居正那种细节上的提醒要更加让张凡受益。
当然。张凡并不是说张居正对他所说的话就沒有用处了。用处是自然有的。只不过。实际上非常的有限罢了。若是张凡只是按照张居正所说的那么去做的话。到时候难免会有些顾此失彼。最后出现麻烦的可能也高了很多。
但是若是按照葛守礼的方法去做的话。那就不会有问題了。葛守礼的话实际上只有一句。要张凡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要把握住分寸。不要做得太过了。葛守礼所指的。是这整件事情。是指张凡被李太后委任负责tiáo查行刺事件。并且最后将要会去对付朱宣圻的事情。而对于张凡來说。葛守礼的这番话完全就可以被他看成是。用在整件事情上面。这里面也包括了他在这件事情的源头上所作的那些事情。
只要张凡能够记住这么一点。在这件事情上面。不论怎样都是坚持这么一个标准來办事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沒有问題。也就是说。表面听起來葛守礼等于是什么都沒有说。但是实际上。葛守礼其实说了对于张凡來说最为重要的事情。
总之。不论如何。张凡对于葛守礼都是非常之感谢的。只不过。这种感谢的话。张凡说不出口。现在的这个情况他似乎也沒办法说什么。只不过正当张凡看着葛守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张凡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刚才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一件刚才在朝堂之上发生的关于葛守礼的事情。
想到那件事情。张凡的脸sè是不由得有了些变化。而葛守礼这边。他自然是不知道张凡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当他看到张凡脸sè的变化之后。心中也是有些好奇起來了。不由得问道:“张大人。这么会功夫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这脸sè当真是不好看啊。”因为刚才。张凡跟他的坦白。让葛守礼跟张凡之间也更加亲近了不少。即便是如今二人是在宫中。却也能像私下里那样。敞开了说话了。不用将事情遮遮掩掩的。也不用打哑谜了。
“不。葛大人。我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张凡看着葛守礼。见他说的如此坦诚了。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的。直接说道。“葛大人今天……在朝上有些……有些跟平常不一样啊。”
“哦。不一样。”葛守礼听张凡这么一说。表面上倒是沒有什么表现。不过心中也是一紧。他已经知道张凡要说什么了。但是他还是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说起來也当真是有趣。两人都是刚刚才决定。对对方坦诚一些。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但是提及了这件事情。两人却又再一次的回到了以前那副一说话都是要小心翼翼的模样了。不过。这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两个人來说。都是如此。都是无法坦诚相待的。
张凡心中也是有着这种怪异的想法。但是他虽然犹豫了。不过这件事情。实际上才是他刚才追上葛守礼的主要原因。如果不说出來问个清楚的话。那这一切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想到了这里。张凡打算不再隐瞒什么了。直接问出來。
“今天的葛大人。说话都与往日不同。”张凡说道。“就是葛大人询问太后事情到底如何的时候。若是平日里的葛大人。是绝对不会那么说的。朝中提起葛大人的名字。不论是与葛大人相交甚好的。还是与葛大人在往日有些仇怨的。却都是会对葛大人赞颂非常。而‘老成持重’这四个字也绝对每次都会出现。但是葛大人却从來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是一笑而过罢了。也从來都沒有说过自己当真是‘老成持重’之类的话。
“这些。都是张凡最为敬佩葛大人的地方。试想。在这朝廷里面这么多年月。却是还能做到如此。实在是不容易。但是今天。葛大人做了一件让张凡想不明白的事情。葛大人不但承认了自己的确是‘老成持重’的这个名号。并且还利用了它。
“今天在朝上。葛大人追问李太后事情的真相。简直就可以算得上是bī问了。若是换到了从前。葛大人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做的。所以。张凡才说今天的葛大人跟往日不同。大大的不同。若是以往的葛大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沒想到你是看出來了。”听到张凡的这番话。葛守礼并沒有否认什么。只是苦笑这摇了摇头。说道。“原本我想。当时朝廷里的众人全都是在关注陛下遇刺一事。应该是沒有人会注意到我这根本就不怎么显眼的反常。毕竟作为臣下。关心陛下遇刺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正常的很。不过。我却是忘记了你。想來也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早就已经知道。自然是不会再去关注。所以我这边倒也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问題。想來你也应该明白我会什么会那么做了吧。”
面对着葛守礼的反问。张凡看着他。并沒有说话。而是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而得到了张凡的答复。葛守礼只能再一次叹气。过了半晌。这才是开口说道:“我乃是弘治十五年生人。嘉靖七年。我去乡试。是那年乡试的头名。第二年。我进京赶考。得中进士。授为彰德推官。之后。我又到了并不主事。在之后。就是礼部了。
“我还记得我在礼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也是让我的名声鹊起的事情。那个时候。有很多的王府近支。都想要更上一层楼。想要封为亲王郡王什么的。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由礼部來推举。因此。那时候。礼部是这些王府近支所來往最多的地方了。这些人都想要贿赂些钱财。套些关系。想要封个王爷之类的做做。不过那个时候。嘉靖帝坐上皇位十年之余。却是还觉得朝中有人对他不服。也因此。嘉靖帝总是喜欢找朝中人的麻烦。那年。正好查到礼部。最后。总共查出來贿赂的银两近十万余两。但是这其中。却是唯独沒有我的名字。
“而其实。如今说起來。实在是有些太过吹嘘。就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当时的我。年轻气盛。不过才刚刚过了不惑之年沒有多久。再加上。一來。我家中殷实。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银子;二來。却也是我年轻气盛。根本不屑那些东西。却倒不是说那时候的我就当真是心中清廉了。不过总之。事情如此。嘉靖帝也觉得我清廉。值得一用。
“在那之后。我到过很多地方。河南提学副使;山西按察使、陕西布政使、右副都御史、河南巡抚、再之后就是户部侍郎督饷宣、大。再过不久。已任为吏部左侍郎的我。又升任为南京礼部尚书。不过那时候。说是升任。实际上到应天去的意思。想來张大人也是明白。实在是因为那个时候。严嵩觉得我碍着他的事了。只是吏部官员所为。甚至于当陛下询问之时。当时朝中的大臣确实说我身患疾病。不能太过劳累。自请去往应天。不过这些。我倒是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嘉靖帝驾崩。隆庆帝登基。那年是隆庆元年。陛下重启我为户部尚书。再到之后。高拱的事情。我做了一段时间的刑部尚书。一直到现在的左都御史。
“这些。是我自从入仕以來所干过的事情。不过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说我有多么清廉。资历老道之类的。我只是想说。‘三朝元老’这算个字。心中虽然觉得‘元老’二字与李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了。但是‘三朝’之说。却是一点都不假。想我嘉靖八年入仕。一直到现在。万历元年。已经是整整四十五年的时间了。就算是一农人。四十五年的经历却已经是能让他见识太多东西了。更加何况是在这么个是非多多的仕途大道之上呢。
“嘉靖年间。可说是这一切祸乱的开端了。我亲眼见识了夏言由得意到失意的模样。再之后。就是严嵩了。可笑的是。夏言的身影还未完全退去。众人还能够想的起他。知道他的下场。但是严嵩却是毫不在意这些。又做起了那些事情。之后又有谁。太多了。一时之间却也说不过來。一直到了现在。这才算是平稳了很多。即便是如今的冯宝。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不地道的地方。但是他却是沒有乱朝之举。并且我倒也能看得出來。他并沒有什么乱朝之心。
“如此一來。这朝廷当真算是平静了。就算是还有些外面的纷争。但是只要朝中平稳。那些东西。也实在是不值一提了。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累了。这人嘛。既然累了。就是得休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