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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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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发生这事时,老古正在桥边”

古德信在一旁接道:“那道士漂下去时,附近都是大船,不好调用。只有对岸有只小船,我让甘亮赶紧去追了,还没回来。”

赵不尤点了点头:“你亲眼见到那船消失了”

古德信摇摇头:“当时我在章七郎酒栈等你们二位,那是虹桥东边,又在北岸,只看到那船钻过桥洞时,忽然冒出烟雾来。不过那道士漂下来时,我倒是见着了,那道士估计有六十来岁,后面还立着两个小童,虽然隔得有些远,但还是能断定那是凡人,不是什么仙人。”

赵不尤答道:“这是当然。”

“还有这个”古德信走到窗边小桌上,端过一个碗来,“道士身后两个小道童撒的。他们飘走后,我让河上的船夫捞给我的。”

赵不尤低头一看,碗里盛了些水,水上漂着两朵花,是梅花,殷红如血。他拈起一朵,见花蕊细细丛立,花瓣鲜嫩舒展,淡淡有些香气,是鲜梅花,仿佛刚从枝上摘下不久。

顾震也凑了过来:“已经清明了,哪里找的这鲜梅花”

赵不尤沉思片刻,并不答言,反而问道:“还有那写了八个大字的银帛呢”

顾震忙道:“忘了给你看了,就卷在船头那里,那东西更扎手”

众人来到船头,船舷边果然有一卷浸湿的银线镶边白帛。

顾震俯身慢慢扯开,帛上先露出一个泥金篆书大字“天”,接着是“地”,顾震停住手,抬头望着赵不尤,目光有些异样:“你看后面这字”他继续扯开帛卷,“地”字后面露出一个墨笔写的字“不”。这个字比前两个字尺寸小一些,站远就看不清。笔画粗劣,像是刚学字的人所写。

顾震继续展开帛卷,后面是“清”“明”“道”“君”,四个泥金篆体大字,之后又是一个墨笔字“欺”,最后是“神圣”二字。

连起来,八个泥金篆体大字是:天地清明,道君神圣。

不知何人,又用墨笔添了两个字,如此便成了:天地不清明,道君欺神圣。

赵不尤心里一沉,当今官家自称“道君”,这写金字的人,自然是想造出祥瑞,向天子献宠。而添墨字的人,则是公然嘲骂天子,侮辱朝廷。

古德信低声道:“这是十恶不赦、头等大罪。什么人这么大胆”

顾震迅速卷起银帛,犯愁道:“叫我怎么处置这东西比火炭还烫人”

“大人”客船外忽然传来叫声。

众人向外望去,一只小船停到了客船边,船头站着一个书吏模样的精干男子,是古德信的亲随甘亮。

顾震忙走到窗边问道:“如何”

甘亮在船上摇了摇头,面带愧色。

古德信道:“上来再细说。”

船尾一对船工夫妇各执着一根船篙,甘亮掏了几十文钱,给了那船夫。赵不尤看那船夫眼熟,却想不起来。墨儿在一旁道:“是鲁膀子,正月间不是租了他的船,请二哥一起看灯喝酒一坛酒他偷了小半,被咱们发觉”

鲁膀子似乎也认出赵不尤和墨儿,低着头赶紧划船走了。

甘亮上了船,先拜问过顾震和赵不尤,而后讲起追踪过程:“卑职赶过去时,那船主不在,只有他媳妇,等她找来自己丈夫,那道士已经转过了河湾,卑职催他们夫妻尽力快划,追到河湾那边,一眼望过去,却根本不见踪影。”

赵不尤问道:“前后大概耽搁了多久”

甘亮略算了算:“最多一盏茶工夫。”

赵不尤想了想:“转过河湾,河道就直了,并没什么遮挡,今天天晴,能望到一二里远。道士乘的应当是木筏,就算你耽搁了些时间,他也不会漂得那么快。当时河上有没有往来的船只”

“没有,河面上空空荡荡。卑职一直追到了汴河下锁税关,问守关的人,他们也并未见到有人来过。”

“沿途岸边呢”

“这一路下去,都是田地,只望到远处有几个耕田的。”

顾震气闷道:“又没影了”

几人都没了言语,各自沉思起来。

这时,日头偏西,天色已近黄昏,漫天云霞如染絮,被夕阳烧灼得渐渐乌黑。两岸人渐稀少,虹桥上归人匆匆,船里也渐渐昏暗起来。赵不尤扭头看岸上老乐清茶坊,门窗幽寂,简庄、乐致和也似已不在。

静默中,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咚咚声,是小客舱那头。

随即,似乎有人在喊叫,闷声闷气,像是从船底发出墨儿循声抢先寻了过去,赵不尤、顾震、古德信及甘亮也随着忙钻进过道。

“是这里”墨儿在左边第一间客舱外大声道。

客舱过道本就狭窄,这时天色已暮,过道中越发昏暗。赵不尤弓着身跟过去,客舱右边一张木床占了小半间,勉强可睡两人;左半边虽空着,但窗口摆了张小木桌,两把方凳。地上还躺着两个昏迷的船夫。墨儿进到门里,舱中已无多少余地容足。

墨儿跨过两个船夫,站到木桌那边,给赵不尤腾出一点地方来。

这时,舱里又响起那闷叫声、敲击木板声,是从墨儿脚下发出。

赵不尤忙走进去,顾震也已赶来,扒在门边,伸进头来粗声道:“下面藏了人”

墨儿把木凳和木桌都搬到床上,趴下来听了听,下面仍在哼叫敲击,他用手掌沿着木板缝隙摸索,摸了两个来回,都没找到撬开木板的下手处。

赵不尤俯身看了看床下,见墙板底缝隐隐透进些微光,便道:“平推试试。”

墨儿用两掌抵住木板,左右使力,木板果然向床那边滑动了一些,他加倍用力,木板横着移动,从床下墙底缝伸了出去,底下露出一个长方深坑。因在窗根下,昏黑如墨池,是个暗舱。

墨儿正低头查看,一个黑影猛地从暗舱里冒了上来,伴着一声刺耳怪叫。墨儿惊得一倒,坐到了脚后那具尸身上。暗舱里冒出的那个黑影大口粗声喘着气,并不断发出怪声。

一团光从过道里亮起,是甘亮,从大舱那边找到盏油灯,点亮端了过来。赵不尤忙接过灯盏,朝里一照,是个年轻男子,也穿着船工短葛,他见到舱里诸人,猛地睁大眼睛惊叫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顾震在门边粗声道:“开封府左军巡使,你是何人为何在这底下”

那船工越发惊恐,边喘气边答道:“小人小人是这船上的船工,名叫谷二十七,小人也不知道为何在这底下。”

“大人”后面忽然传来叫声,是万福,站在岸上,从对面客舱窗口的暮色中露出一张胖脸,“大人,只找到了七个弓手。”

“正好”顾震走进对面客舱,“叫他们都上来守住船的各部位,不许任何人上来。”

这时暮色渐浓,河水变得乌青,河上升起一阵春寒凉意。

甘亮将船上挂的十几盏灯笼全都点亮,船顿时变得暖黄透亮,如一弯明月浮于墨云之上。但灯影下,那些船工的尸体却显得越发幽诡,若不是有人走动,简直如同一只鬼船。

赵不尤一直暗暗盯着谷二十七,从暗舱里爬起来后,他一直低着头,又偷偷环窥四周,不停咬着下嘴皮,似乎在探视什么;看到地上两个死去的船工,他眼中惊疑,却没有出声,双手捏弄着,似乎在犹豫什么;带他出去,走进大舱时,见到地上躺的那些人,他脚步一顿,左右乱瞟,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半晌,他才低声喃喃道:“不是”

古德信在他旁边,忙问:“什么”

谷二十七抬起头,目光发怯,声音提高了些:“这不是那只船。”

古德信又问:“什么”

谷二十七望了望船舱四周:“这不是我们那只船。”

古德信有些着恼,第三次问道:“你说什么”

谷二十七似乎已经清醒确证,目光镇定起来,声音也提得更高:“我家那只船是从应天府来的,船主姓梅,船帆上绣了朵大梅花,叫梅船,那就是我家船主”他指了指地上那个身穿褐色绸衫的男子。

众人听了都迷惑不解,赵不尤问道:“你们那船上午是否停在虹桥那边”

“是”谷二十七忙点头。

顾震忙问:“这么说你本该在那只梅船上,现在却到了这只船上”

谷二十七才点点头,没来得及出声,小舱中传来一声急叫:“顾大哥哥哥,你们快来看”

是墨儿的声音,从方才左边那第一间小舱中传出。

赵不尤和顾震又一起躬身钻进小舱过道,到那舱门前,见墨儿趴蹲在地板上,手里端着那盏油灯,灯影下,方才那个暗舱旁边又露出一个方洞。

墨儿回头指着暗舱边缘道:“我见木板缝边似乎有血迹,试着推了一下,果然还有个暗舱,里面也有个人”他将手中的灯盏朝里照去,里面露出穿着一双黑毡靴的脚,石青色梅纹缎袍,在灯光映照下,泛着幽蓝光泽。由于暗舱的小半截伸到床下,舱底那人的上半身被床板遮盖,看不到面部。

顾震忙唤了两个弓手,将小舱中那两具尸体搬到对面舱室中,腾出空地,又将床板也掀开搬走。墨儿将灯盏照向那人面部,一见之下,猛地惊呼起来。赵不尤等两个弓手出来让开,才走进去,墨儿回头望着他,满脸惊异,杂着悲恐。

赵不尤俯身望去,虽然这几年他经惯了各色奇诡场面,但一看到舱底那张面孔,也不由得一震,发出一声低咤那人是“东水八子”中的“剑子”郎繁

郎繁双眼紧闭,面部僵冷,他的眉骨、颧骨、鼻梁本就生得高耸,灯影之下,更显得眼窝黝深。加之灯焰摇动,他嘴角的阴影也随之游移不定,原本面无表情,看起来神情却似乎在变个不停,忽乐忽忧,忽哀忽惧赵不尤忙伸手按住郎繁右手腕去探脉息,然而,触手冰硬,脉息全无,已经死去。他刚要松开郎繁的手腕,却见手背上有一圈伤痕,抬起来一看,是一圈牙印,咬得很深,看印痕,应是成年人所咬。再看郎繁左胸口,衣襟上一大摊黑影,如墨迹一般,伸指一蘸,冰凉湿滑。墨儿忙将灯光移过来,暗红湿浸,是血。赵不尤揭开那衣襟,里面是件白绫衫,心口位置一道伤口,应是利器刺伤。

郎繁之所以被称为“剑子”,是因他不但好文,兼爱习武。曾跟一位道士学过一套清风剑法。赵不尤曾与他过招,他这套剑法,艺过于技,足以健身,难于御敌。大宋开国以来,太祖赵匡胤为斩除唐末武人乱政之弊,抑武兴文,重用儒臣。百余年间,文教勃兴,书卷远胜刀剑,使大宋成为读书人之天下。万千文弱士子之中,郎繁武艺纵然不高,却也已经是稀有难得。

他为何在这里因何死去

甘亮提了两盏灯笼进来,在小舱室角上各挂起一盏,亮了不少。

那盏油灯则搁在暗舱边的木板上,灯影摇映着郎繁苍白僵冷的脸。

顾震和古德信也走了进来,顾震先俯身望去,随即闷叫了一声:“这不是剑子郎繁”

古德信听到,忙一把推开顾震,望向尸体,一眼认出来后,身子猛地一颤,喉中发出一声怪异声响,像是心被人猛踩了一脚,惊痛莫名。

赵不尤心中也悲意翻涌,郎繁今年还不满三十,他不但练武习剑,更熟读兵书战策,满怀壮志,盼着能被委以军任,远赴西北边地,守土卫国。这两只船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竟让郎繁也卷入其中,并命殒于此

悲慨一阵,他定了定神,对舱门外的万福道:“让那谷二十七过来认一认。”

万福忙出去带了进来,谷二十七一眼看到那个暗舱底有人,身子一颤,瞪大了眼。

赵不尤盯着他:“你过来看看这人。”

谷二十七畏畏缩缩走了过来,朝郎繁的脸望了一眼,低声惊呼一下,纳闷道:“他”

顾震忙问:“你认得他”

“他是搭我们船来汴京的客商,昨天在应天府上的船,住在对面最尾一间小舱里哦,不不是这只船,是我们那只梅船。今天晌午船靠岸的时候,他和其他客人都上岸了呀,咋会在这里”

“你看到他上岸了”

“是呀,就是看着客人们都走了,梅船主才让大家收拾客舱,小人进来收拾这间唉,又错了,不是这间,是我们那只梅船的。正收拾着,不知怎的,后脑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转过头来。”

谷二十七转过身子,用手摸着后脑:“就是这里”

赵不尤凑近一看,他的后脑果然有一片新瘀伤,还渗出些血,尚未干。

“你们那船穿过虹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你们那船上的小舱室和这船的很像”

谷二十七环视舱室:“大小差不多,摆设也差不多,小人在水上过活,见过的客船无数,小舱大都是这个样子”

“脚下也有这种暗舱”

“这个这个倒没有。一般客船都没有,这汴河水不算深,人和货加起来已经很重,再在这暗舱里放满东西,船会吃不住水。”

“你们那船上一共多少人”

“我算算看,”谷二十七扳着指头,“梅船主,刘嫂,吴嫂,舵工两个,锚工两个,桅工三个,篙工八个,纤夫六个,杂役两个,总共二十六个人。”

赵不尤心想,除了郎繁,这船上死去的共有二十四人,连谷二十七,则是二十五人,便问道:“你自己算进去了”

“算进去了,小人是杂役。”

顾震吩咐道:“万福,你带他去认一认那些人,看看是不是都认得”

过了一阵,万福带着谷二十七回来:“那二十四人中,他说二十二个人都是他们船上的,只有前舱两个,他不认得。”

赵不尤听了,心中惊疑。那只梅船凭空消失,船上的人却到了这只新客船上,而且全都死去

他忙问谷二十七:“梅船上原先总共有二十六人,死去二十二人,除了你,还有三人,哪里去了”

谷二十七忙道:“小人也不知道。”

万福道:“那船在虹桥下遇险时,两个纤夫跳下船,到桥头抛下纤绳拉船。当时太乱,不知道那两人去了哪里。卑职今早四处查问,附近的人都没留意这两人。至于剩下一人,就不知道了。”

赵不尤问谷二十七:“那三人姓名你该能想起来吧”

谷二十七道:“两个纤夫应该是胡万和刘七,另一个也是杂役,名叫汪三十六。”

万福道:“卑职再去查访一下。”

第三章醉东风

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张载赵不尤比往日起得早,天才微亮,温悦还在安睡,他小心下床,拿了衫子到外间,琥儿在小床上也嘟着嘴睡得正好。他套上衫子,轻轻打开门,来到院中,一阵清寒扑面,昨夜下了些小雨,落了一地的杏花和梨花。

他舒展舒展身子,照例打了一套龙虎散拳。这些年赵不尤虽然潜心读书,却也没有丢掉习武。他以为,不论一人、一家、一国,不但该强其心,也须健其体。这才合乾健之义。本朝开国以来,强干弱枝,重文轻武,一百六十年间,文艺勃兴,国气却越来越文弱柔靡。面对北辽与西夏,只能以岁币换来和局。而如今,东南方腊造反,更有女真崛起于东北。大宋却如同一位娇弱佳人,强盗环伺,却仍描眉梳鬓,顾影自怜。

时时处处,赵不尤都能觉到国势之虚弱危殆,就如这院中的梨杏,昨天还满树繁花,一点小风雨,便落花飘零,遍地凌乱。身处此世,以区区一人之力,难挽颓局,却不能不时常涌起忧世之叹。他心头郁郁,随口填了首醉东风:东风席卷,一夜凋残遍。万里江山春色黯,可叹无人照看。

年年岁岁追欢,朝朝暮暮谁闲梦里烟花过客,醒来谁理残篇

吟罢,他转而自诫道:何必做此悲声太平何须壮士勇岁寒才见松柏心。徒忧无益,不如尽力做好手边事。对得起己心,便是无负于天命。于是他又想了想,将最末一句改了过来,沉声吟道:以我心灯一盏,照他长夜寒天。

“改得好”门里传来一声赞。

赵不尤回头一看,是妻子温悦,她轻步走了出来,笑着道:“人都说我大宋诗虽不如唐,词却异峰突起。前两天我还和瓣儿聊起来,这一百多年来,除了苏东坡,大半的词,都过于柔弱无力。堂堂男儿,却效仿小女儿情态,很多词,连我们女人家读着都嫌脂粉气太重。反倒是李清照,一介女流,她新近填的渔家傲,一句九万里风鹏正举,便胜过大半男人。相公方才这首,有大胸襟、大悲怀。但若一悲到底,丧尽气力,便失了君子气格。所以,末句改得尤其好。哀而不伤,归于仁心正道。”

赵不尤听后大为快慰,自己生平一大幸,便是娶到温悦这样一位知己贤妻。

这时厨娘夏嫂、墨儿和瓣儿也都起了,温悦和瓣儿去帮夏嫂一起整办早饭。墨儿也在院中舞了一套剑法,这也是他每日的早课。等他练完,饭菜已端上了桌,不过是清粥、烙饼和几样小菜,俭淡素洁。

四人吃着饭,聊起昨天那只梅船消失的事来。

昨晚,发现郎繁的尸体后,顾震派万福去接了郎繁的妻子江氏来认尸,江氏见到丈夫尸首,顿时昏了过去。

赵不尤道:“今天我先去探望一下郎繁的妻子。”

温悦轻声叹道:“我也去看看江妹妹。郎繁这一走,那个家可就难了。可怜他一对儿女,一个四岁,一个才两岁”

赵不尤转头对墨儿道:“今天我事情有些多,你替我在书讼摊子上守一天。”

墨儿点了点头,但似乎有些畏难。

赵不尤笑着鼓励道:“怕什么凭你的才能见识,就是独自开一家书讼摊也拿得下来。”

墨儿忙道:“还差得远呢。”

瓣儿在一旁嚷道:“你总是这个样子,行就是行,有什么好怕的”

温悦笑道:“你们两个,一个不行也喊行,事事强出头;另一个行也说不行,又过于谦退。互相匀一点就好了。”

赵不尤也笑起来,对墨儿道:“若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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