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自己和瓣儿幸好被义父偷偷收养在京,才免于夭折。然而现在,自己跟着义兄赵不尤,亲胜手足,衣食无忧,饽哥却为了点滴小钱,整天东奔西走,好不容易私攒些钱,自己却舍不得用,又花给心仪的姑娘他不知道该怎么对答,一时间沉默不语。半晌,想起正事,才又问道:“今天你见到你弟弟孙圆没有”
“没有。”
“他一般会去哪里”
“这一向都跟着一个姓仇的香料商人。就在这街北口,向东拐过去第三家。不过我刚才经过时,仇大伯向我埋怨说这两天都没见到他了。”
“哦除了香料店,他还会去哪里”
“常和一班朋友混在一起,我都不太熟。不过,那天碰到他一个朋友,说他迷上了第二甜水巷春棠院里的一个妓女,叫什么吴虫虫。但去那些院里要花大银钱,弟弟并没有那些钱去那种地方。那朋友可能是在乱说。”
“我去查查看。”
墨儿去梁家鞍马店租了头驴子,骑着赶回家中。
进了院门,却见瓣儿和一个年轻姑娘坐在杏树下,似曾见过,却想不起来。猛然撞见女儿家私会,墨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上前拜问,还是该装作没看见回身出去。
瓣儿看见,笑道:“墨儿,做什么呢,鬼鬼祟祟、扭扭捏捏的快来拜见我的朋友,她姓池,叫了了。”
墨儿忙走过去,低头不敢抬眼,叉手致礼:“池姑娘好。幸会。”
池了了也忙起身,万福回礼。
“我回来取点东西,马上就走。”墨儿说罢,忙走进自己卧房,从箱子里取出两块各一两的小银饼,这是嫂嫂按月给他的零用钱,他一直没有什么花销,都攒在这里。揣好银子,出去后,他又低头向池了了叉手道:“池姑娘好坐。”
池了了也忙又起身万福。
瓣儿在一边笑着摆手:“快走快走”
墨儿忙又出了院门,骑上驴,进城向第二甜水巷赶去。
到了第二甜水巷,墨儿踌躇起来。
他从未到过妓馆,一想便怕。但饽哥说孙圆或许会去春棠院,而尹氏的木匣中又少了一两旧银饼,难道是孙圆为了会那个叫吴虫虫的妓女,迫于无钱,偷了尹氏的银饼看到香袋里的珠子,又顺手换走了孙圆一夜未归,无论如何得去查证一下。
他鼓起勇气,向路口一个锦服男子问春棠院,那男子却浑不在意,想都未想,就抬手往巷子里指去:“吴虫虫就是那家,墙里种了几棵海棠的那个小院。”
墨儿骑着驴行了过去,来到那个庭院外,墙头露出的海棠,虽已半残,但枝头仍有许多花瓣粉白似雪。他向里望了望,院内寂静无声,庭中立着一块大青石,形状峻秀,掩住视线,石边栽种了些兰蕙,甚是清幽,并非他想象中那般糜艳。
他正在犹豫,却见一个小女孩走出门来,约十二三岁,一身藕色衫裙,面容娇嫩,见到墨儿,笑着问:“公子来会我们家姑娘这时候太早了些吧,姑娘还在午歇呢。”
墨儿低声道:“我我是来向吴姑娘打问一件事。”
“哦什么事”
“一个叫孙圆的人是否来过这里”
“孙圆是不是那只小耗子啊。”
墨儿一愣。
小女孩儿笑着道:“是不是二十岁左右,瘦瘦的,和你差不多高,走路抬不起脚,噗哒噗哒的。还说自己是东水门外虹桥口茶食店的富少爷。”
“对,就是他”
“昨天他还来过。”
“哦现在他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昨天他拿了一块小银饼来,连一两都不足数,还要见我家姑娘。这点钱,只够一杯茶钱。那会儿刚好没客人,姥姥就让他进来了,茶还是我给倒的。姑娘坐在床边,让他坐在门边小杌子上,他话也不敢说,说了姑娘也不理。就这样,他还坐了半个时辰赖着不走,看着天要黑了,姥姥就把他撵走了。”
“那一两银子是什么样”
“我看着脏兮兮、黑秋秋,像是从哪个坟里刨出来的。”
“小姑娘,能否求你家姥姥让我看一看那块银子”
“我不叫小姑娘,我叫小蟋”
“哦,是东西的西”
“你才是东西,是蟋蟀的蟋”
墨儿一愣,看来这家坊主喜欢虫子,当家艺妓名叫吴虫虫,小使女又是蟋蟀。不由得想笑,但怕惹到这小姑娘,忙忍住笑,又问道:“小蟋姑娘,能否让我看看那块银子”
“那可不成,姥姥出去了。再说银子哪里有白看的,看丢了怎么办不过我看着你生得挺俊的,这样吧,你身上有没有一两的银子”
“有”
“你给我一陌钱,再把一两银子给我,我去把小耗子的那一两给你换出来。”
“谢谢小蟋姑娘。”墨儿赶忙掏出一两银子、一陌钱,一起递过去。
小蟋皱着小鼻头笑了笑,拿着钱转身跑了进去。
墨儿等在外面,浑身不自在,怕里面出来其他人,便将驴子牵到一边,在墙边等着。等了许久都不见小蟋出来,正在想是不是被骗了,却见小蟋轻灵灵跑了出来,到了跟前,将右手白嫩的小拳头一张,掌心一块小银饼,果然有些脏旧。但小蟋随即又握住了小拳头。抬起头,用黑亮的眸子盯着墨儿:“你知不知道,帮你换这银子,要是被姥姥发觉,我就得狠狠吃一顿竹板”
墨儿忙点头道谢:“多谢小蟋姑娘。”
“我不要你谢,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许你去会我家虫虫姐姐。”
墨儿忙又点头:“我不会。”
“还有,再过两年,我就梳头了,那时候你再来。”
墨儿一听,惊了一跳,顿时涨红了脸。
“一定要来答应我”小蟋紧紧盯着墨儿的眼睛。
墨儿慌忙胡乱点了点头。
小蟋绷紧的小脸儿忽然笑起来,宛然仍是个天真小女童。她抓住墨儿的手,把那块银饼放进墨儿掌心。
墨儿连声道着谢,飞快骑上驴,慌慌逃走了。
出了东水门,墨儿这才停下来,将驴牵到护龙桥边。
他从怀里取出那块银饼,果然很脏旧了,积了一层黑垢,银饼两面依稀有残余铭文,正面是“中靖”两字,各缺了一半,背面是半个“匠”字。
墨儿猜测,这块银饼应是从一锭银铤上截下的一小块,铭文大概是:建中靖国元年,某监匠所制。距今已经二十年了。
这块银子竟和自己同岁,墨儿骑上驴背,不禁微微一笑。
那一年,不只对他重要,对天下而言,也极关键。
那是当今天子继承皇位的第二年,皇太后驾崩,天子初御紫宸殿,正式亲政。当时,这位新官家踌躇满志,引用尚书“懋昭大德,建中于民”,立了这个新年号,意图调和神宗、哲宗四十多年新法旧法之争,中道而行,让国家得以靖安。但次年就换了崇宁年号,任蔡京为相,大兴新法,清除元祐旧党。第二年,墨儿的父母也被贬到岭南,从此骨肉永诀。
北边的大辽,这一年也发生了大事。道宗皇帝耶律洪基病薨,耶律延禧继位,这位新皇帝荒于游猎,政令无常,挥霍无度,二十年来耗尽大辽国库,散尽北地人心墨儿边想边行,不觉已到虹桥口,拐到尹氏家,见尹氏倚在门边,睁着空茫双眼,侧耳听着路口动静。
没等墨儿开口,尹氏便问道:“墨儿兄弟,是你吗”
“尹婶,是我,”墨儿忙下了驴,走过去,取出那块银饼递到尹氏手中,“尹婶,你看看,是不是这块银子”
尹氏接过银饼,拇指才一摸,便脸色大变:“是是这块你从哪里得来的”
“第二甜水巷的一家一家妓馆里。”
“这银子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的”
“是孙圆。”
“不会圆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他从没去过”
“尹婶,是他。他是昨天傍晚去的。”
“就算他去了那地方,又是怎么拿到这块银子的他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柜子和匣子。”
“这还得再查。”
“圆儿人在哪里”
“昨晚他就离开了那家妓馆”
“那他去了哪里”尹氏空盲的眼珠急急颤动。
“尹婶不要过于担忧,那取货的人既然给了三天期限,三天之内应该不会加害孙圆。”
“他虽然顽皮,却从来没有夜不归家,到现在还不见人”
“尹婶,有件事我还得再问一遍。”
“什么事”
“昨天你将香袋锁起来之前,摸里面的东西和取出来之后再摸,真的不一样”
“今天我一直在回想,之前摸香袋里的东西,除了碎香料,那颗药丸要硬一些。还有样东西,有点滑韧劲儿,估摸应该是耳朵。后来取出来,因那人在等,就没仔细摸,不过味道闻着略有些不一样。”
“哦”
“之前,香味重,药味轻,后来闻着药味似乎浓了一些。”
墨儿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夏嫂早已备好了晚饭。
今天大家似乎都有心事,饭桌上不似往日说说笑笑,哥哥默默喝着酒,很少动菜;嫂嫂夹了块哥哥素日爱吃的煎鱼,放到哥哥碗中,见哥哥不吃,也没有劝,她自己也神情倦倦,似带悲容;瓣儿则一直低着头,吃得很慢,不言不语,似乎在思忖什么;琥儿病虽然好了,却仍没精神,坐在一边小凳上,夏嫂轻声喂他吃饭,他也不愿多吃;至于自己,一直在想那香袋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哥哥。
正吃得没情没绪,忽听院外有人敲门,墨儿忙放下筷子出去,开门一看,是二哥赵不弃。
“吃过饭没有还有剩的没有我可饿坏啦”赵不弃还是那般喜气洋洋,无拘无束。
夏嫂去拿了副碗筷,墨儿和瓣儿挪开座椅,让赵不弃坐在中间。赵不弃坐下便大吃大嚼,一边吃一边得意道:“哥哥,我也要开始查一桩案子啦,这案子极有趣。弄不好会惊动天下”
只要赵不弃在,便是想闷也闷不起来,座中其他人全都抬眼望向他,赵不尤问了句:“什么案子”
赵不弃猛刨了两口饭,才放下筷子道:“前任宰相何执中的孙子何涣。这话只能在这屋子里说,万万不能传出去。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个杀人凶犯而且他瞒住罪案,不但参加省试,今早还去殿试了。”
赵不弃讲起他遇的这桩案子,的确十分离奇,大家听完后,谈论了一番。
墨儿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道:“我今天也接了桩案子”
他将香袋疑案也讲了一遍。
赵不弃听后笑道:“你这案子也有趣。”
赵不尤却道:“这案子关涉到几个人的性命安危,不能轻忽。”
墨儿本就有些心虚,一听此言,忙道:“这件案子还是哥哥来查吧。”
赵不尤道:“我手头有这梅船的案子,这一阵恐怕腾不出手来。我听你刚才讲,想的、做的都不错,而且当天就查出了那块旧银子。你就继续放手去查,若有什么难题,咱们一起商量。”
墨儿本已心生退意,听哥哥这样讲,重又有了些底气,忙道:“眼下始终想不明白的是,照尹婶所言,那香袋锁起来前,闻着药味淡,再拿出来,药味变浓了些。香袋里原先是一颗珠子外抹了些药,所以药味淡;后来换成了真药丸,药味自然重了。这么说来,饽哥交给尹婶的时候,的确没有换里面的东西。没有钥匙,没撬锁,也没弄坏柜子和木匣,却把里面东西换了,这像是隔空取物变法术一样,怎么做到的”
赵不弃笑道:“除非是鬼。”
墨儿道:“今天临走前,尹婶也问我,会不会是有鬼作祟”
赵不尤道:“莫信这些。始终记住,万事万物皆有其理,越鬼怪,越要往平常处想,莫要被面上这些障眼术迷住眼睛。”
“理”墨儿低头默想起来。
第五章穿墙术
公于己者公于人,未有不公于己而能公于人也。周敦颐夜里睡不着,康潜又起晚了。
他翻身起来,头有些晕沉,坐在床边,呆望屋中。桌椅箱柜什物,到处铺满灰尘。一扭头,见床头挂的那面昏蒙蒙铜镜里,自己面色灰白,头发凌乱,脸越发瘦削,眉头拧出深褶,一双眼里,阴沉沉的愁郁,简直像孤魂瘦鬼,一阵酸辛漫上心头。
他深叹口气,捶了捶脑袋,蹬好鞋子,拎过那件已经污旧的布袍,胡乱一套,边系衣带,边向外走,去开店门。以他现在这心境,其实早已无心开店,只是多年来已成了早间定式,又还想着不要让邻居起疑。
懒洋洋穿过外间瓶鼎古董间那条窄道,他的衣袖不小心掀落了木架间一只茶盏,哐啷一声,碎了。那是唐贞元年间御制的雪瓷茶器,今年开春才从城外一个员外那里买进,原本一套,几天前,儿子栋儿顽皮,碰碎了一只茶托,被他打了一巴掌,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动手打儿子,为此和妻子春惜又生了场气。他原还想设法再配出一套来,如今好了,盏和托,全碎了。
他蹲下来捡拾碎片,那天是春惜蹲在这里捡,栋儿则挂着泪珠站在一边。弟弟康游进来,见情势不对,也不敢说话,忙抱着栋儿出去了。
其实那时,他和春惜及弟弟之间,已经不对了。
他一生庸庸,若说算得上大事的,只有三件:一是开了这家古董铺,一是娶了春惜,再一件,就是生了栋儿。
春惜姿色现在倒不觉得如何,但相亲初见那时,却也让他着实心动。收到媒人从女家讨来的草帖后,他去庙里问卜,生辰属相都吉,就回了细帖,上面填了三代名讳、金银、田土、宅舍、财产等事项,女家也回了细贴,虽然陪嫁没有多少,但于康潜算登对,于女方也合意,于是便要相看。
他订了一只汴河画舫,备好二匹锦缎和一只金钗,媒人带着他上了船。大舱里只见到春惜的父母,春惜则躲在隔间里不出来。春惜的父母生得都有些古怪,父亲嘴有些歪,母亲则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康潜于相貌还是有些看重,父母生得如此,女儿自然也不会多好。便想放下压惊用的二匹锦缎,起身走人,媒人看出了他的意思,便使眼色让他稍等,随后进到隔间,将春惜强拉了出来。
帘子掀开那一瞬,康潜如同见到妩媚春光一般。春惜穿着粉衫粉裙,梳着一朵云髻,翠眉秀眼,满腮羞晕,鲜丽如春水岸边的一枝碧桃。他惊了半晌,随即从怀中摸出那支金钗,媒人一把接过,插到了春惜乌黑的鬓边插钗定亲。
不过娶过来后,康潜发觉,春惜性情有些冷淡。很少见她笑,床笫之间也难得起兴。起初,他以为是新婚害羞,渐渐觉得,或许她生性便是如此。再后来,相处日久,他原本喜静不喜闹,春惜常日里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将家里又操持得井井有序,他反倒觉得是好事了。
直到弟弟康游从边关回来
第二天,墨儿一早就赶到饽哥家,饽哥已出门卖饼,只有尹氏在家,孙圆昨晚仍未回来。
尹氏越发焦虑,脸色惨白,嘴角起泡,盲眼里冒着黑火一般。一见尹氏这么焦急,他又慌乱起来。忙告诫自己莫慌,莫慌,沉住气好好想想。
偷换香袋的恐怕真是孙圆,那颗珠子应该很值钱,他这两天没回家,也许是去找人变卖珠子,好去会那个吴虫虫。既然孙圆不见人,这事本又起于康潜妻儿被劫,还是先去康潜那边问问详情。
于是他安慰道:“尹婶,你莫焦急,我一定尽力。”说着忙拜别尹氏,赶往了小横桥。
“尽力”他能做到,但“一定”两个字说出来时却十分心虚。
一路上他都急急思虑,如果偷换香袋的真是孙圆,他又是如何不用钥匙就换掉柜子里的香袋哥哥说要依理往寻常处想,但这件事寻常决计做不到。若往不寻常处想,除了邪魔法术,再没有其他办法,邪魔法术却肯定信不得。寻常与不寻常之间,是否还有其他可行之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不知不觉间,到了康潜的古董店。
康潜还是那般阴郁模样,见到墨儿进来,他倏地站起身,急急问道:“香袋里的东西找到了”
墨儿歉然摇了摇头,康潜目光顿时暗下来,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墨儿的心也随之黯然,他忙小心解释道:“康先生,香袋的事只找到了些线头,目前还没有确切结果。我今天来,是想再求康先生能讲讲你妻儿被劫的事,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母子。若能查出那劫匪的踪迹,就能设法救回你妻儿,那样,香袋的事就算不得什么了。”
康潜听了,似乎略有心动,但眼中随即升起犹豫。
墨儿忙鼓起气劝道:“我想那劫匪这两天一定会在暗中打探,尹婶找我帮忙查找,他恐怕也已经知道,所以,你告诉我实情,他应该不会太在意。”
康潜静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过去把店门关起来,才回身说:“我们到后面去讲。”
墨儿随着他来到后面,这房子是前后三进,外面一大间店面,中间一间小厅,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门都开着,右边房里一架大床,应该是康潜夫妻居住。左边一间很小,摆着张小竹床,是间小卧房。后面那间房则是厨房,有道后门,关着。
康潜请墨儿到厅中的方桌边,面对面坐下,他搓着自己的手指,清了清嗓子,低声讲起来:“他们母子是忽然间就不见了”
“忽然间怎么回事”
“那是三月初八,寒食前一天,我早上起了床,贱内说跟隔壁二嫂约好,要一起去庙里烧香。我没说什么,自己去开了店门,贱内在厨房里煮了粥,我们一起在这里吃过后,我煎了壶茶,到外间店里坐着吃茶看书,她在厨房里收拾。每回她去烧香前都要洗浴,又烧了一锅水,自己洗好后,叫醒了栋儿,也给他洗澡。栋儿调皮,母子两个一直在厨房里嬉闹。过了一阵,隔壁武家的二嫂柳氏过来唤贱内,我就去厨房叫贱内,进了厨房,地上摆着大木盆,水溅得到处都是,却不见人影,我又回来到两间卧房看,都不见人。重又回到厨房,仍不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