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这差事交给他兄弟去跑腿,他兄弟又拉着他一起去,故而知道。
赵不弃得了住址,马上赶往曲院街,找到何涣的新家,小小一座旧院落。应门的是个老仆妇,说何涣出门去了,问她去了哪里,她说是东水门外。
东水门外那呆子难道真的要去蓝婆家赵不弃忙给那老妇留了话,让何涣小心少出门。然后又往城外赶去,骑在马上,他不禁笑自己真是太闲,正经事都没这么操劳奔波过。
到了蓝婆家,他想到这里应该是说丁旦了,便敲门问丁旦,却吃了蓝婆一道冷冷闭门撞头羹。他倒也不在意,听蓝婆那声气,何涣应该没来。
这时天色已晚,为了个何涣,奔波了一整天,他也累了,两边又都留了话,再没什么可做的了,就骑马回去了。
今天起来,无事可做,他骑着马出来闲逛,本要找些朋友,谁知道不由自主又来到蓝婆家这里,远远就看见那个大鼻头汉子在斜对面柳树下蹲守,他便进了茶坊坐下来一起守,望了这半天,什么都没见着。
看来那大鼻头汉子虽然知道丁旦是诈死,但并不知道何涣就是丁旦。这一上午何涣都在集英殿参加殿试。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何涣该考完出场了,赵不弃便骑马进城,想再去何涣家里会一会他。临走,他回头向那边柳树下的大鼻头汉子笑了笑,心里道:伙计,你继续值班,我先走一步。
那汉子似乎看到了,身子一震,又急忙低下头,装作玩石子、捉虫子。赵不弃哈哈笑着走了。
大鼻头汉子名叫薛海,他看到那边马上那个锦衣男子朝自己这边笑,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被发觉了那人又是什么人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什么来,那锦衣男子又骑着马已经走远。或许是自己多疑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大鼻头,继续盯着丁旦家的门。昨天那个老大夫又到了他家,开门的是那个瘦高个道士,今天换了件便服,薛海心里恨骂起来:他娘了个骻子昨晚若不是你,我已经捉到了那个丁旦,这会儿大爷已经安安生生吃饭喝酒了。
昨天他守了一天,直到天黑,终于看到丁旦骑着马,偷偷跑回家来。薛海本想立即冲过去,但怕被街对面的人看到,就绕到他家后门,从后门冲进去,结果被臭道士一顿乱打,人没捉到,反倒挨了两凳子,又被逼到前街,只得赶紧跑掉。
柳絮飘得恼人,鼻子一阵阵发痒,他又狠狠揉了揉大鼻头。
小时候,有个算命道士见到他的大鼻头,说他一生富贵无比,又说鼻子主胆气,镇江山,他若习武,功名更高。听得他爹娘无限欢喜,就请教头教他习武,练了半年,那教头说他手脚不应心,没一招能使到位,不是个练武的材料。他自己也发觉,手脚总是不太听使唤,教头扎的草人,他指着左耳打过去,拳头常常落到左脸上,打左脸,又落到鼻子上,总是要偏一些。
他爹娘却不信,撵走了那个教头,又请了一个,还是不成,又换。换来换去,换了十年,穷文富武,家里本来还算殷实,十年下来,田产卖尽,从主户变成了客户,得租佃人的田种。他却也只勉强学会了几套拳法。去应武举,首先要考弓箭,他是练死也射不准。至于兵书战策,更是通不了几句。考了几次都不中,人已年近三十,田也不会种,妻也未娶成,爹娘又先后劳碌而死,剩自己光杆汉一个,没办法,只好从军。
随着童贯去打西夏,西夏人勇悍无比,看得人心惊,对阵的时候,他只能尽力护住自己别被伤到,哪怕这样,大腿也差点被砍断。医好后,实在受不了这个苦,他就做了逃军,四处流落,干些苦力。
后来,流落到京城,汴河岸开酒栈的一位员外见他生得勇悍,会些拳脚,又着实有些气力,酒栈里时常要替船商放货看管,就收留了他,让他做了护院。这个差事正合他意,并没多少事,只要勤谨一些就成,他踏实做了几年,很得那员外重用。
寒食那天,那员外忽然把他和另一个护院胡三叫到内间,交代他们一件事,说做得好,每人赏五十两银子,还给娶一个媳妇。但若做不好,就卸一条腿来喂狗。他想媳妇想了许多年,当即拍了胸脯。
他们两人照着员外吩咐,到了应天府,顺利抓到了要抓的人。那人薛海竟然见过,是买豉酱的蓝婆家的接脚夫丁旦。平常看着呆里呆气,谁知道其实狡猾无比,他们一不留神,丁旦便跑了。他们在应天府追了一天,后来打问到丁旦搭了条回汴京的船,便也坐船追过来。
开船之后,满船找不见胡三,有个船工见到,开船时,胡三跳下船走了。胡三定是怕自己的一条腿,薛海却念着那员外这几年的恩情,又舍不得那个安稳好差事,更盼着真能娶到媳妇,想前想后,终于还是没跑。
来到汴京,他也不敢去见那员外,一直在这里守着,昨晚明明已经到手,却又被丁旦溜掉,至今不见人影。丁旦吃了昨晚一吓,恐怕是再不敢回来,这么大的京城,让我到哪里去找
第四章策文
若无所污坏,即当直而行之;若小有污坏,即敬以治之,使复如旧。程颢殿试过后,何涣无心旁顾,埋着头匆匆赶回家中。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回想所答题卷。街市人闲谈时,都言当今官家只知风月享乐,日夜纵情声色笔墨。此次策题,是天子钦制,从题文中来看,天子心中其实还是在挂念天下,思虑治国之道。而且,对于登基二十年来所推行的新法,已觉不妥,决意要损益更张,寻求治世良方。今年重开科举也正是为此。
何涣的父亲生性淡泊,并不愿出仕,但何涣自幼受祖父熏染,对于国家时政,始终在关注思索。祖父仙逝后,守孝三年期间,他身边并没有师友探讨,来京之后,学里的博士及同学也大都死守学问,不问世事。他便独自旁观默想,多年下来,也慢慢有了一套自家见解。今天的题目似乎特意为他而设,因此,提起笔一气呵成,将心中见解悉数道来。
他正在回忆所对策论,忽听后面有人唤他,回头一看,瘦瘦矮矮,眼细鼻窄,是府学的同学葛鲜。
在礼部省试中,葛鲜中了头名。葛鲜是汴京人氏,家境寒微,读书勤力,府学几年,他一直暗中与何涣较劲。何涣却从未在乎过这些。于读书上,两人也志趣不同。当年王安石及其子著写了三经新义,后来学校传授经书便以三经新义为准,古今各家都废止不用。葛鲜读书时,除三经新义及王安石文集,其他一概不读。何涣却自小立志要遍览古今群书。因此,两人几年同学,只偶尔有些言谈交往。
“何兄今日必定文思酣畅、下笔激扬”葛鲜笑容微酸。
“哪里,只是将心中所想,书之笔端而已。”
“此次策题,官家的意思委实难测,让我好不踌躇,都不知该如何下笔。”
葛鲜苦起了脸,何涣知道这苦是真苦。策题中对新法已有了疑虑,葛鲜自小读书都只认新法,这一回自然感到为难。他看着葛鲜瘦皱的脸,微有些同情,但随即想,葛鲜虽然读书窄,但钻得极深,再差也不会不中,只在名次高低而已。
这时也正好走到汴河大街两人分路处,他宽慰了两句,便叉手道别了。
回到家中,齐全夫妇早已候在门边,见到他,忙一起问考得如何,他只笑着答了句“不坏”,随即回到书房,提笔展纸,将今日所答默写下来。
臣对。彖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儒曰求实,道言致虚,何者为是何者为非儒为有为,道为无为,何者可宗何者可依今天下众议如沸,难衷一是,绍变纷争,莫知其可。岂不知系辞又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老子亦云:“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是故,道无古今,因势而行;法无新旧,惟适为用。有益于世,虽旧亦尊;有利于民,虽新亦行。观今之世,其弊不在法之新旧,而在法之利害难明;不在道之损益,而在道之是非难测。臣愚以为,当务之急,莫过于明四要、去四冗。
何谓明四要其一,去新旧之争,惟道是依。法不论新旧,人不择贤愚,举一法,试一地,问于臣庶,咨于朝野,众曰可,则行;众曰不可,则去。其二,息百家之争,惟益是视。无论道之自然,儒之仁礼,法之励惩,有益于治世则尊之,无益于安民则抑之。百泉成川,千流成海。乃公乃王,乃天之容。其三,止党伐之争,惟才为用。孔子云“君子群而不党”,人之贤否,不在其党,而在其德其才。任其使,责其事,上忠于君,下仁于民,则臣责尽矣,何问与孰为朋,身归何党其四,凡行一法,必责一任。观当今诸法,行之多阻,非议腾喧,其病不在法,而在法之施行难畅难遂。臣僚泥阻于上,众吏舞弊于下,如置佳种于焦壤旱天,而欲其苗秀,不可得也。今行一法,当专其人、授其任、责其效、赏罚其功过。如是,则事有专任,任有专责,无推诿荒怠之隙,有按查详究之纲。
何为去四冗其一,去冗务、慎更张。夫一躯之体,若非疾痛,不轻用药石。何也,良药之佳,在其对症。若非其症,反受其毒。何况天下之大、民生之繁书云:“高宗谅谙,三年不言”,非不欲言,是不轻言也。庙堂之上发一声,普天之下应其响;朝廷行一法,动牵亿兆民。自行新法以来,更张翻覆,诏令如雪。旧法未详,新法已至;旧令未施,新例已颁。官吏惶惶,莫知所从;民间扰扰,朝夕惊惕。礼云“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如更一法,当行于其不得不行,事出有因,则群议不惊。改停一令,止于其不得不止,疾得其灶,则民療得舒。慎始慎终,去繁存要,则政简而民安、令行而人悦。其二,去冗官、严升选。朝廷之患,冗官为最。今民未加多于囊时,而官则十倍于前朝。一人之职,数人与共,功未见增,费则数倍。民之膏血已尽,而官之增额不减。庸碌饕食于朝,残狠虐厉于野。不去其冗赘之弊,国将受蠹蛀之患。其三,省冗费、罢宫观。今税赋比年而增,而国用日叹不足,何也费漏于无尽之施,财耗于无用之地。太湖一石,运至汴京,人吏数十,钱粮千贯。抵中产之家十年财用,竭客户小农百年勤力。节用爱民,罢此不急之需,释民之怨、息民之力。其四,裁冗兵、励军志。朝廷养兵数百万,国家却无御敌之威。禁军骄惰,厢军疲弱,将怠于上,兵懦于下。十战难一胜,临敌多溃奔。国之安危,系之于军。当罢庸懦、奖忠勇、裁冗兵、去老弱。严督勤练、砥砺士气,威慑邻敌、远迩来服。臣昧死谨上,愚对。
他反复读了两遍,自觉切中时弊,言之有物,词句也算简练通畅,不差。至于能否得中,只能听天由命。他在京中并无什么知交好友,想拿这策文给人看,却不知道该找谁。一时有些寂寞之感,不由得又想起阿慈。
阿慈虽然并未读过多少书,也不喜多言,但心思细密,爱沉思默想。这会儿阿慈若在身边,念给她听,即便不懂,她也会耐心听着,听完之后,也必会有一些自家见解。
可惜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开门声。
“老人家,你家公子回来了吗”
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静默了片刻后,听齐全说了声:“我去问问。”
“小相公,又是那个宗室子弟赵不弃。”齐全来到何涣书房门前。
何涣正要让齐全推谢掉,却听见院中传来赵不弃的声音:“何兄,赵不弃冒昧登门,有要事相商。”他竟自行走进来了。
看来躲不过,何涣只得沉了沉气,起身迎了出去。
赵不弃还是那个模样,衣冠鲜亮,面含轻笑,举止间透出风流态、闲云姿。对此人,何涣总觉得难以捉摸,更难交心。所以虽见过几次,却不太愿接近。
赵不弃笑着叉手道:“今日殿试,何兄一定文思畅涌,下笔如神。”
何涣勉强笑着回礼:“多谢赵兄。赵兄请进”
到了正堂,宾主落座,齐全端了茶出来,搁好后,默默退出,何涣见齐全沉着脸,似乎也不喜赵不弃。
何涣不愿寒暄客套,直接问:“不知赵兄有何要事”
赵不弃笑了笑,放低了声音:“我是为丁旦而来。”
何涣虽然心里已经戒备,听到后仍然一惊,他强压住惊慌:“哦在下不明白。”
“何兄无需多虑,我并非那等多嘴多舌、贪功冒赏之人,这件事并未告诉任何人。”
赵不弃仍笑盯着他,目光像一双无形之手,想极力拨开何涣的胸怀。何涣又怕又厌,却又不敢露出半分,更不知道赵不弃究竟知道多少。不过看来,他至少知道丁旦,而知道丁旦,就知道丁旦是杀人凶犯。何涣一向不善遮掩,心里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惶惶盯着赵不弃。
赵不弃又笑着道:“之前,正是怕惊扰到何兄,在下一直有意避开,只是看到有人在追踪何兄,怕对何兄不利,所以才来相告。”
何涣浑身一颤,仍不敢轻易出言。
“何兄,那些人为何要追踪你”
何涣顿时想起昨晚在蓝婆家,被那个黑影抓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看来何兄也不知道这倒是怪了。”赵不弃笑着低头沉思起来。
何涣心里惶惶急想:他究竟想要什么
这几个月变故太多,他心里乱成一团,再加上惊怕,更是毫无主意。
赵不弃却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冒罪应试这一条”
他连这都知道了何涣像被雷击了一般,顿时张大眼睛呆住。
赵不弃抬起头,收起了笑,郑重道:“或者何兄又惹出什么事端来了何兄,还望你能相信我,我并非要害你,而是来助你。若是要害你,不但今天的殿试,上个月的省试,你就早该被逐出门了。我在京郊看中一处宅院,只要五百贯,至今还未凑够钱,若是检举了你,我现在就该在那池子边喝酒赏花了。”
何涣望着他,将信将疑,但看他说得诚恳,心安了不少,小心道:“我一直闭门读书,并未惹什么事端。”
“你是说做回何涣以后”
看来他真的知道,何涣只得小心点点头。
“前两日你去应天府做什么”
“应天府我从未去过应天府”
赵不弃从何涣家出来,肚子已经饿了,想起许久没有去看望过兄嫂,便驱马向东城外走去。
到了堂兄家里,才进院门,他就大声嚷道:“讨饭的来啦”
墨儿笑着迎了出来,接过缰绳,将马拴到墙根。他大步走进去,见兄嫂一家已经开饭,桌上仍是那几样简单菜蔬。夏嫂忙去拿了副碗筷,瓣儿替他添了把椅子,赵不弃坐下来,拿起筷子便大吃大嚼,一边吃一边得意道:“哥哥,我也要开始查一桩案子啦,这案子极有趣。弄不好会惊动天下”
堂兄赵不尤却没太在意,只随口问了句:“什么案子”
赵不弃猛刨了两口饭,才放下筷子道:“前任宰相何执中的孙子何涣,你知不知道”
“只见过一回,没说过话。”
“哥哥觉得此人如何”
“看着比较本分诚恳。上个月省试,他似乎是第二名”
“哈哈,看来他连哥哥的眼睛都能瞒过。”
“哦他怎么了”
“这话只能在这屋子里说,万万不能传出去。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个杀人凶犯并且瞒住罪案,不但参加了省试,今早还去殿试了。”
墨儿忍不住道:“隐瞒重罪,参加省试、殿试,又是宰相之孙,这事情一旦揭穿,真的会惊动天下。”
赵不尤却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赵不弃笑着答道:“我也是无意中才发觉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何涣那人虽然是杀人凶犯,人却不坏,只是有些呆傻。”
赵不尤又问:“是有人托你查这件事”
赵不弃道:“并没有谁让我查,我只是觉得有趣,想弄明白。”
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瓣儿平日最爱说笑,今晚却第一次出声,笑着道:“这可真比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还离奇,听起来何涣这人的确不坏,二哥你就别检举他了。”
赵不弃笑道:“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我现在倒是怕追踪他的那些人会检举他,想帮帮他,好意上门去告诉,那呆子却不敢信我。”
赵不尤又问:“你说在应天府见到了他,他怎么说”
赵不弃叹道:“原本都说动他了,但一提到应天府,他又缩了回去,再不跟我讲实话了。我也只有出来了。”
“很巧,我正在查的案子也和应天府有关。”
赵不尤将郎繁、章美的事情简略说了说。
赵不弃笑道:“这么巧不过,我在应天府只见到何涣一个人,并没有见郎繁和章美。我以为我这案子胜过你原先查过的所有案子,谁知道你又接了一桩这等奇案。大哥,你平日最爱说万事皆有其理,你说说看,何涣变丁旦,这其中有什么理”
赵不尤道:“此人我还不甚了解,不过他做这些事,自有他不得不做的道理。”
“那么,那蓝婆的儿媳妇忽然变身成另一个女子呢”
“这一定是个障眼术,你再去细查,应该会找出其中破绽。包括何涣杀阎奇,那日我听顾震讲凶犯是丁旦,因不认识,便没在意。但凶手若是何涣,倒有些疑心了。”
“你认为不是他杀死那术士阎奇的可他自己也招认了。”
“若单是这桩命案,倒也罢了,但之前还有那女子变身异事,两者难说没有关联。另外,何涣一介书生,如何能殴死阎奇这也多少有些疑点。”
“你这么一说,其中倒真有些可疑,我再去查问一下。若他不是凶手,那便没有冒罪应考的罪责了。”
“何涣一事,你最终打算怎么做”
“并没有什么最终打算,只是觉得有趣,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他真是冒罪应考,恐怕还是要去检举,毕竟国法不容凌越。我大宋最公平严正之处便是这科举之法,布衣抗衡公卿,草民成就功业,全仰赖于它。何况那何涣还是贵胄之子、宰相之孙。”
“这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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