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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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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将宋齐愈骗往外地,让他错过殿试。章美心想这是为天下苍生免祸,便主动提出去偷莲观的信。

他重写了一封莲观的假信,交给简庄,简庄怕男子口吻不像,就让妹妹简贞模仿莲观的语气写了一封假信,江渡年又模仿“莲观”笔迹抄写了一遍。章美读到那封假信,见寥寥数语,却情致深长,心想:若这是简贞写给他的,该多好。

信上应天府梁侍郎家的地址是简庄提供的,章美随口问了句是从哪里得来的,简庄神色微变,随即说是偶然听来的。章美微有些纳闷,简庄一向坦荡磊落,任何人面前都直心直语,从来不会支吾遮掩。他不放心,等其他五子离开后,单独留下来,又问了一遍。简庄忽然恼怒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才已说了,是偶然听来的”

简庄虽然性情严厉,但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何况是挚友之间

章美不好再问,道了声歉起身告辞。回去路上却始终忘不掉简庄方才的神情,那神色间不止是恼怒,更透出些恨意和愧意,此外还藏着些什么。他仔细琢磨那眼神,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寒意简庄眼神深处藏着冷厉之气,那是杀气大太阳底下,章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简庄在说谎,他不只要让宋齐愈错过殿试,更要除掉宋齐愈,以绝后患。因为宋齐愈就算错过这一场殿试,三年后,还可以再试,以宋齐愈的才学,终究阻挡不住。

虽然章美与宋齐愈已经势同冰炭,但毕竟十几年旧谊,早已胜过骨肉,爱护之情自然涌起。何况儒者以仁义为本、恻隐为心,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他还是想惩戒一下宋齐愈,想起太学有位同学讲过宁陵知县有女待嫁,便重新写了一封假信,把地址换成宁陵,照老办法寄给了宋齐愈。

信送出去后,想到简庄,章美始终有些心寒,不知道简庄将宋齐愈骗到应天府,究竟意欲何为

寒食上午,东水七子聚会,大家心里装着事,坐了一会儿便散了。章美一直留意简庄,见他目光中仍有冷厉杀气。告别出来,他一个人漫漫而行,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乌家。乌眉也在,寒食回来看视父母。说起简贞,乌眉叹道:“宋齐愈和你们如今闹掰了,只可怜了贞妹子,她其实早就相中了宋齐愈,但女孩儿家,有苦也说不出来,何况你简大哥又是个极古板的人”

章美听了,顿时冷透了心肠。之前他一直没有想到过简贞的心,以为只要支开宋齐愈,再依照礼数,请媒人去跟简庄议亲,事情就成了。现在听到乌眉这样说,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上乘舟,只顾着防备船外的风浪,却没发现,脚底的船板早就空陷他黯然告辞,失魂落魄走在街上,觉着自己这二十多年竟活成了一具废壳,一无是处。不只如此,更为了**,背弃信义,欺瞒朋友。

仁义之道,对别人来说,也许不过是口中道理,甚至只是利禄之阶,但对他而言,自少年时起,便认真当作立身根本、一生志向,比性命都要紧。

颓然中,他不禁问自己,当年那个胸怀天下的章美去了哪里

茫茫然,他竟又走回到汴河岸边,看到水边泊着一只客船,船主吆喝着“应天府应天府”他忽然想起简庄提供的那个假地址,心想自己与其自暴自弃,不如去查清楚这件事。于是,他上了那船。

客船驶离汴梁后,夜里他睡不着,独自走到船尾,望着夜空一钩弯月出神。宋齐愈今天一早就启程去了宁陵,他若真的错过殿试,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幸而地址改到了宁陵,路程减短了一半,只愿宋齐愈能及早发觉、及时赶回去。

他又想自己,这时赶去应天府,稍有耽搁,就没办法及时赶回汴京,恐怕要错过殿试。但随即,他就苦笑了起来,你读书应举,本是想推行仁义,为国为民做些有益之事。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还有什么颜面去殿试

再想到应天府那个假地址,不知道有什么等在那里,也许真的是个陷阱

他有些怕起来,但随即振了振气,怕什么生有何忧死有何惧何况你用下作手段欺瞒朋友,就算替他一死,也是应该。

顺流船快,第二天清早就到了应天府。

他找到梁侍郎家,来到门前时,仍有些紧张。他鼓了鼓勇气,才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壮年汉子,脸黑体壮,章美看了,又一阵心悸。

那壮汉问:“你是宋齐愈”

章美点了点头。壮汉便请他进门,章美走了进去,见院子里还站着一条壮汉。大门刚关上,两条壮汉一前一后,朝他逼过来,伸手扭住他,将他拖进侧房中。章美想反抗,但他自小读书,体格柔弱,哪有抵抗的气力

两条汉子把他摁到一张椅子上,取过一条麻绳,将他捆死。章美正要开口质问,一个汉子又将一块帕子强行塞住他的嘴里。而后,另一个汉子点了一盏油灯,拿来一根银针,在灯焰上烧红了针尖,第一个汉子伸臂勒住章美的脖子不让他动弹,第二个汉子拿着那针,揪住章美的耳垂,左右各狠狠刺了一下,一阵烧灼钻痛,两只耳垂都被刺穿,他忍不住哼叫挣扎起来。那个汉子又掏出一个小瓶,在章美的两只耳垂上各涂了些清凉的药膏。章美又惊又惧,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一个汉子又去拿了件紫锦衫过来,另一个解开了章美身上的绳索,让他换上那件锦衫,又将一个小紫锦袋塞进他怀里。而后,其中一个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抵在他脖颈上说:“等下带你出去,你若敢发出一点声音,我这刀子绝不含糊容情。”

章美只得点点头。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挟着他,出了门,门外巷子里停了辆马车。章美被推进了车厢,两个汉子也随即上了车。前头车夫驱马,车子穿出小巷,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又停了下来。两个汉子又挟着章美下了车,章美向四周一望,眼前河面宽阔,岸上茶坊纵列,岸边泊着些船,竟又回到码头。头顶太阳微偏,已经过午,接近未时。

两个汉子仍一左一右,紧挨着章美,其中一个装作亲密,用胳膊紧紧揽住章美肩膀,胁迫他走到岸边,上了一只客船。章美抬头一看,船帆上绣着一大朵梅花图样。船主站在艄板上,朝两个汉子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似乎是相识约好。

两个汉子拽着章美穿过大客舱,舱里并没有客人,只有几个船工在搬东西。他们低头走进小客舱过道,小客舱左右各有三间,两人把章美推进左边中间那间客舱,随手闩上了门。两个汉子并肩坐在小床,让章美坐在桌边木凳上。章美见两人一直盯着自己,极不自在,便扭头望向窗外,心里胡乱猜想,忐忑不已。

简庄为何要提供应天府这个地址,目的何在这两个汉子究竟要拿自己怎么处置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唯一安慰是,幸而自己替换了宋齐愈,他便不需平白无故遭受这些惊吓。

过了一会儿,似乎上来了几个客人,随后船开了,看方向是驶往汴梁。章美越发奇怪,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到了傍晚,两个汉子要了些饭菜,让章美一起吃了。船上小厮进来收走碗筷后,一个汉子低声对章美道:“老实待着,不许出声,不许闩门。我们就在隔壁,你若敢叫敢逃,就割了你的喉咙”

说完,两人就带上门出去了,章美听到隔壁门响,两人应该是进了隔壁。他独自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敢动,只能呆呆望着窗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一直坐到深夜,他才摸到小床上躺了下来,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他被一阵轻响惊醒,是门枢转动的声音,章美忙半撑起身子,见舱门慢慢打开,一个黑影蹑步走了进来,随手轻轻闩上了门。窗外天色只微露些晨曦,舱室中还很昏暗,章美睁大了眼睛,见那黑影慢慢朝自己走近,黑影前似乎有寒光在一闪一闪。章美不敢乱动,只能将身子使劲往后缩,抵紧了舱板。那黑影走到近前,章美这才勉强看清,是一个魁梧壮汉,但并不是那两人中的一个,壮汉手中握着把尖刀。

那壮汉走到床边,凑近才发觉章美醒着,惊了一下,急忙用刀抵住章美咽喉,低声道:“不许出声”

章美只能定定斜抵在墙板上,不敢动。那壮汉盯着章美仔细看了看,身子忽然微微一震,似乎很吃惊。他低声问道:“你是策子章美”

章美忙点点头,但随即猛地想起自己是来顶替宋齐愈,忙又摇了摇头。

那汉子目光闪动,有些疑惑,他手中的尖刀也略松了一些,似乎在犹疑。

章美却从他目光中感到杀意,一阵恐惧顿时涌起。平日里说起生死,不过是两个字,这时才真正觉到死,如一片漆黑深渊,在身下塌陷。他不由得挣了一下身子,逼在他喉部的刀锋一紧,皮肤似乎被割破,他忙又停住,不敢再动,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干涩,竟发不出声来。

惊惧之中,他又猛地想起,死在这里的本该是宋齐愈。

一阵悔意刀一般割过,既为自己和简庄等人设计陷害宋齐愈而悔,也为自己贸然前来而悔。两悔交集,汇成一阵绝望之悲。他心一横,闭上了眼,死就死吧,至少是代齐愈而死,多少还算值一点价。

然而,等了片刻,刀锋似乎离开了喉部,他忙睁开眼,见那壮汉注视着他,犹疑了半晌,低声问道:“会游水吗”

章美不明所以,茫然点了点头。上次来京时,章美因被船匪抛进河里,险些溺死,到了京城后,暑夏特意和郑敦去僻静河湾练会了游水。

壮汉低声道:“爬出窗,下水,轻一些。”

章美看那壮汉神色,似乎没有了加害的意思,倒像是想帮自己,便愕然点了点头,忙轻轻起身,慢慢爬出窗户。然而低头看到浑茫茫的河水,又有些怕,但一想,就算死,死在水中总比被人杀死好。

他打定主意,要往下跳,身后壮汉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示意他轻一些。于是他慢慢溜下船舷,那壮汉见他下到了水中,才松开手。章美大致已通水性,怕被发觉,不敢用力划水,只在水中蹬着脚,顺流往下漂去。经过船尾时,见船后立着个篙工,正在撑船,幸而侧着身,并未朝他这边看。

章美忙长吸了口气,将身子没进水中,向前潜游,一口气尽,才冒出水面,这时离那船已有一段距离,篙工丝毫没有察觉。没过多久,那壮汉也从他附近水面冒出头。两人游到河边,一起上了岸。四周一望,见农舍错落,已经进入汴京东界了。

那壮汉脱下上衣,一边拧水一边道:“我是来杀你的”

原来他叫康游,有人绑架了他的嫂嫂和侄儿,威逼他来这船上杀一个紫衣客。

章美听了大惊,低头看看身上**的紫色锦衣,简庄真的设计要杀死宋齐愈

康游又说:“那绑匪要我拿你的一双耳朵和一颗珠子作凭证。”

“珠子什么珠子”

“我也不知道。”

章美忽然想起来,在应天府那两个汉子把一个紫锦袋塞进他怀里,他忙一摸,幸好还在。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碎银和一大丸药,并没有什么珠子。康游却把那丸药拿了过去,掏出尖刀划了一道,捏着药丸,仔细一看,道:“珠子在里面。”

章美接过来,在晨曦下透过刀缝去看,里面果然透出些莹润光泽。

康游又问:“他们为何要你的耳朵”

“我的耳朵上午被穿了孔,这恐怕是个记号。”

康游凑近一看,想了想:“他们只是要看这耳孔,这还好办,我去找一双。”

“去哪里”

“漏泽园。”

章美一惊,漏泽园是汴京墓地。由于汴京人口太多,许多尸体抛掷沟野,无处安葬,当今天子继位后,在东郊拨划了一块地,修建墓园,专用来埋葬无亲无故的孤苦死者。康游是打算到漏泽园里挖尸割耳。章美先有些憎恶,但随即明白,康游是不忍伤害他,却又得去救自己嫂侄,才想出这主意。

康游又道:“我得尽快找到耳朵,中午就得交货。这珠子我就拿走了。你我就此别过,你保重。”

章美想起此中疑窦,忙道:“康兄,此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康游点点头,随后匆匆走了。

第十一章恨钱

性于人无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过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张载赵不尤听章美讲述了自己经历,虽然印证了自己和温悦的推测莲观写给宋齐愈的那些信果然都是章美伪造。

但是,由此也平添了另一层疑云又出现一个紫衣客。

何涣原本可能成为紫衣客,却侥幸被丁旦替换,之后董谦又掉包了丁旦。眼下章美又成了紫衣客。他们身上都有颗价值昂贵的珠子赵不尤望向章美的耳朵,两只耳垂上果然各穿了一个孔。章美留意到赵不尤的目光,顿时露出难堪之色。

赵不尤移开目光,心里思忖。他们几个为何都穿上紫衣,被穿了耳孔更奇的是,董谦被送上梅船,进的是左边中间的小客舱,章美进的居然也是这间。一间小小的舱室,两人都在其中,却都没有看到对方,这怎么可能

墨儿坐在一边,也是满脸诧异。

赵不尤先放下这些疑问,望着章美问道:“你是何时回来的”

“原本我已经无颜再回京城、再见故人,当时就想搭船回乡,但又想到这件事不明不白,齐愈险些被害。仅凭简庄兄,就算想除掉齐愈,也决计想不出,更办不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设计部署。我想查出这背后之人,便嘱咐康游回去后不要向人透露我的事情。等到天黑,我偷偷进了城,躲到了我族兄家里。托我族兄找了些人手四处暗查。”

“可查出些什么”

“那背后之人应该是礼部一个叫耿唯的员外郎。寒食前几天,耿唯深夜曾去过两次简庄兄家。而此前,他和简庄兄并没有过往。我原想当面去问他,可惜查出来已经太晚,他被调了外任,已经启程去荆州赴任了。”

“耿唯我知道,风评不差。而且齐愈只是一介太学生,和耿唯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不至于要害齐愈的性命。他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哦那会是什么人非要置齐愈于死地”

“这个还需再查。”

“这件事我已无力继续深查,我听族兄说,不尤兄正在查这案子,因此才不顾羞惭,前来拜访。我所知的,已尽数告诉不尤兄。章美就此告辞。”

赵不尤见他满面自惭,低着头匆匆逃离,全然没有了当初端直淳雅之气,不由得深叹了一声。

丁旦才用一块旧帕子擦掉手上的血,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他吓得一哆嗦,看了看地上胡涉儿的尸体,慌忙吹灭了桌上的油灯。这小破宅子并没有后门后窗,也没地方可躲,这可怎么是好

门仍在响,他轻轻打开正屋的门,向外偷望,月亮很大,照得院里一片清亮,只有墙根下很暗。这时,敲门声停了下来,丁旦侧耳细听,外面脚步声走到门边的墙根停住,接着重重两声,外面那人似乎是想跳着攀上墙头,但连着两次都没成功。什么人非要进来不可

丁旦忙轻步出去,小心溜到大门另一侧的墙根,蹲下来缩到黑影里。这时墙头传来一阵喘哼悉率声,那人已经爬到了墙顶。丁旦忙又尽力缩了缩身子。咚的一声,一个黑影从墙上跳下,那黑影略停了停,悄悄向堂屋走去,到了门前,见门开着,便慢慢摸了进去。丁旦见黑影进去后,忙轻轻起身挪到大门边,小心拔开门闩,慢慢拉开门扇,可是那门太老旧,门轴仍发出一声怪响,异常刺耳。丁旦忙回头去看,见那黑影猛地从屋中冲了出来,他再顾不得什么,拉开门就往外跑。那个黑影也随即追了出来,丁旦越发惊慌,只能拼命狂奔。

他已说不清自己何以会变成这副狼狈模样,落到这般仓皇境地。

他出生于下户小农之家,从小吃尽了没钱的苦头。一年极少能吃到几次肉;一件衣裳一穿几年,缝了又补,补了又缝;街市上数不清的好东西,几乎没有一样他爹娘能买得起穷也就罢了,穷招致的种种羞辱才真正伤人心衣裳破了,露出屁股,被其他孩童追着笑;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只能全都刨起来混着地上的泥土吃那盐,被娘整整数落了几个月;他有个远房伯父读过些书,就教他识字,让他考进了童子学,可到了学里,教授和同学不看他的字,全都盯着他那双破鞋露出来的泥黑脚趾头;他爹病重,买不起药,他娘只能去庙里抓些香灰来用水冲成糊喂他爹,喝了几碗喝死了,官府险些判他娘谋害亲夫;爹死后,没有墓地,埋不起,烧不起,母子两个只能扛着尸首半夜偷偷扔到河里;娘死后,就只剩他一个人扛着尸首去扔旁人都说穷人爱钱,他却不是,他是恨钱。

他一直盼着有朝一日有了钱,要狠狠去糟蹋。

可是他没能考上府学,又不会其他营生,只能一直穷下去,直到被蓝婆招赘,做了接脚夫。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娶到阿慈,就像一身破烂,却忽然得了一顶极精致的新帽儿,戴在头上,只能越发衬出衣裳的破烂。因此,他一直有些怕阿慈,连看都不敢正眼看。

不过,蓝婆家虽不富裕,却也衣食自给,还有些积蓄。这是他从未享过的。这期间,他结识了闲汉胡涉儿,胡涉儿引着他去赌,他才发现,还有什么比赌更能糟蹋钱的于是他一头陷进去,再不愿出来。

他想方设法从蓝婆、阿慈那里勒骗些钱,骗不到就偷,蓝婆那点薄蓄很快就被他刮尽,再没有钱供他去赌。正在心焦,葛鲜父子找到了他,跟他商议和何涣偷换身份的事,他当然求之不得,立即找来胡涉儿,四个人合力,让他进了何府,变成了何涣。

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一个家竟能富到这个地步

随便一样小器具,就抵他家全部的家当。他终于能尽情糟蹋钱财了。

于是他赌、赌、赌不到两个月就把何家赌得一文不剩。他自己也回到从前那个赤条条的穷汉。他并不后悔,相反,极其快意解恨。

他又开始和胡涉儿四处游荡,那天晚上,经过蓝婆家时,心里一动,毕竟在她家过了些安稳日子,便忍不住走过去敲门,蓝婆把他当成何涣,让他进去,说了几句话后,蓝婆才认出是他,正要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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