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40
他最后再说一次,语中隐隐有一丝警告,“……放开她。”
苏苏怔忡了下,此刻马诗诗猛然往她受伤的左肩用力一撞,她的伤口霎时崩裂,见马诗诗举剑旋身相袭,苏苏强忍着剧痛,左手折断她的剑,斩八朝她头上劈下!
“砰——”
伴随着沉闷的碰撞声,苏苏只觉得左胸一凉,触目便见那只修长的手握着断剑的一端,另一端,刺入自己的左胸……
她怔怔地望着他,原是千钧一发那刻,姜尚将师妹推开,生受了她的斩八,同时将小师妹手中被折断的剑,送入她的怀中——
“姜尚……”
她吃力的,唤着他的名字。这个名字,曾经让她变得无比的坚强,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苏苏想哭又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承载不住的滑落下来,“姜尚……你不信我……”
他没有发现,她那时劈下的斩八……是刀背。
她捂住左胸,指缝间汩汩盛放着触目惊心的红……
“你不信我……”
黑暗极尽慈悲的笼罩住她的视野,她终于放声大笑,肝肠寸断。
他们之间……完了吗。
他们之间,完了吧。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耳边属于他的清冷的声音道,“别再来找我……这次我便饶了你,你救了我两次,我便也饶你两次,第三次,我便再不饶你。”
苏苏挥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后退,不知踩到了什么,她又跌倒在地……
左胸仿佛被撕裂般,她捂着胸口,慢慢弯下腰,心很疼很疼,疼得厉害。
这切骨剖心的疼痛,令人无法忍耐……
有人轻轻的抱起她,她抓着那人的衣襟,意识已经开始浑噩不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那人俯下身,缓缓贴近她,听见她低低的喃喃……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妲己,你可认输?”
脑海中,女娲的声音为一切划下最后的句点。
…………
……
“……苏苏……”
“苏苏?”
寐喜揽着有着一对雪白狐耳的少女,自从帝流浆那夜恢复了原形之后,她便已昏厥了三天三夜。
这三日,也许是吸收了帝流浆的威力,她身上终于流泻出一丝微弱的妖气,而后如初融的冰湖,妖力一点一点的被释放出来……
掌下的纤细手指微微一动,缓缓的,少女终于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眼……
“我……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依然大睁着眼,木无表情,大滴大滴的泪水却接连不断的涌出眼眶。
少年顿时慌了,她素来张狂大胆,他从未见过她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苏苏,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没有答,回忆不受控制的从她眼前一一划过……
那场血战,最后以昆仑之主西王母的介入宣告了两败俱伤的结局。
在这场血战中,她几乎输了一切。
那日在女娲宫中,她与女娲做下的契约,便是他的誓言,他会护她,信她的誓言。她怎么也料想不到,最后自己会输得这么彻底……
只是一切虽在女娲的筹划中,她却料不到她狠,她就比她更狠。
她确实与女娲做下了契约,但从头至尾,她也从未说她会信守承诺。她不愿意的事,便是不惜任何一切代价,也不可能会令她低头妥协。
既然女娲想要她做一个棋子,她便毁了这颗棋子。
姜尚想不到,当年他甫炼的玄丹她这也有吧。那时她对他尚有朦胧情意,虽不自知,却是下意识的将他炼得所有丹药都收集起来,想不到此刻……倒也派上了用场。
玄丹……
玄丹……
毁了这一身修为,她这如废人一般的狐妖,这已彻底脱轨的棋子,女娲可还满意?
服下玄丹那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愿在下一次醒来时,能彻底忘掉那个人,彻底将他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
还如当初……不相识。
苏苏被少年紧拥在怀中,双眼渐渐看清他忧心的面容,帝辛的长子,今年也已经十四了,她服下玄丹之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吗。
在这十几年中,她的身体应该是被长老们带回青丘好生照抚,为何最后又落回了人间?
思及此,苏苏担心得蹙起眉,莫不是青丘出了什么变故?
这次她醒来,怕是由于抹去了过去的记忆,身体便下意识的将记忆停留在穿越前的自己身上,本能的变成那时的自己。却也遗忘了……她是妖的事实。
只是既然让她忘记了,这么多年,为何她现在回想之时,每一个细节都会记得这般清晰?
记忆太好是件太可怕的事。
闭上眼睛,一幕一幕就像电影般闪过……
惊惧交加……
爱恨交织。
——前传
重返青丘(上)、(下)
重返青丘(上)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盛夏七月,穿着九重衣无疑是种折磨。夏天的风带着一种粘稠的烧灼感,吹拂在脸上闷热而难耐。
少年将鲜丽的锦衣束在腰间,长长的乌发高高的扎起,远远望去,姣美若女子,几缕发丝飘飞至身旁少女的脸上。
苏苏偏了头,拂开他的发,只是依循着记忆,寻找青丘和现世相接的入口……
“你就非要去青丘?”
苏苏点头,没有再开口。
“你如今法力还未完全恢复,帝流浆还需要炼化几日才能收归已用,这般仓促,你可有想过若是功亏一篑又该如何?”服下玄丹还能恢复法力的妖,她是第一个。但借着帝流浆之威恢复的妖力实在太过微弱,惊不起意外和变动。
她没有说话,默默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他难以形容,只觉得被她这样幽幽注视的一瞬间,所有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能点头,应允。
他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醒来之后她不言不语地躺在床上一天,翌日便不顾他的劝阻,坚持要去青丘。
他想知道她究竟想起了什么?不得不说,他……很介意。
此刻的她虽然还是她,但有什么,已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他本能的,不喜欢这种不是因为他而起的改变。
但对于苏苏而言,此刻的她无暇去注意那些枝端末节,也不可能在此刻立刻开始一段新的爱情。她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努力不让自己再回想多年前那一幕,不再一次次被迫重温当时的锥心之痛,极力想让自己摆脱掉那段回忆……
没有什么比回忆更无坚不摧的东西,就算带来的是残忍,也无法再将它们抹灭。
她觉得很荒谬,命运是这般强大而不可撼动。在命运的主导下,有的人依然是那么坚定,有的人却已随波逐流的飘摇。
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无法抗拒某种力量的安排,迷失在记忆与现实的交叉,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到最后,她还能继续改变什么。
她开始有些迷惘。
是一直清晰的看着自己沉沦,享受最后的狂欢,抑或是抛去一切去拼个玉石俱焚?
前方这两条道路,不知将通向何处。
也不知这双命运的手,会将她推向何处。
当年蚩尤与黄帝大战,被斩于青丘。
后来九尾一族便将蚩尤被斩杀之地划作地盘,借着蚩尤死后残留的灵气,在此生息繁衍。
苏苏领着寐喜穿过了朝阳之谷到达青丘,但原本族内的领地却空无一人。
她有些慌了,恢复了记忆之后,青丘便已是她的归属,是她能够安心依赖的故土,但为何她回到了自己的心之居所,迎接她的却是满室空寂。
“奇怪,数月前我们还与青丘有过来往,怎会全消失无踪。”寐喜警戒的护在苏苏身前,率先探路。
苏苏捏紧拳,与寐喜里里外外又寻了一圈,终究未找到族人们的踪迹……
寐喜低下头,看着她低垂着眼,失魂落魄的坐在九尾狐族曾经香火鼎盛的宗庙祠堂内,不由缓缓将她细瘦的肩揽入怀中,“他们都不在了,不要紧,还有我陪你。”
苏苏默默的倚靠着他。
他俯下身握住她的肩,与她四目相对,“苏苏,你再仔细想想周围有没有其他旧识,或许他们会知道九尾一族突然集体迁移的原因。”
苏苏苦笑,九尾一族的势力范围,周遭哪里有异族敢停驻?不过……或许,或许帝江会知道。
青丘附近的天山上,居住着上古时期一位精通歌舞的神鸟——帝江。
它肤红如火,六足而四翼。时常与同样是歌舞双绝的九尾一族放歌斗舞。
“你是问那群傲慢的狐狸?”
寐喜握着苏苏的手,点头。
她有些不自在的挣动了下,寐喜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帝江瞅了苏苏一眼,“你怎么还在青丘?”
“我回来想见见同伴们。”
帝江微讶道,“啧,那老狐狸没告诉你?前段时日九尾一族连夜迁去他处繁衍,似乎是发现了新的灵气之源,更何况你不是该在朝歌完成女娲娘娘的任务,事成之前就莫要再来青丘了……”
苏苏有些急切道,“那……他们走之前,可有给我留下什么讯息?或者,你知不知道族人这次新的迁移地在哪?”
“没有,他们那日迁徙未知会任何人,不过他们在是还在青丘,但具体藏身于青丘何处,我便不知道了。”
言罢,帝江也不再看这九尾白狐,四翼一震,如一团红云飞入茫茫天山中……
苏苏回头,怔怔看着远方曾经熙熙攘攘的故土……
族人就这样不留任何音讯的走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前路该如何走?
朝歌她是不能再回去,青丘也有家归不得,轩辕坟……她记忆开始的地方,也不能久留,四海之大,她该何去何从。
“你还要继续再找下去吗?”寐喜道。
苏苏怔忡了下,默默摇头。
“不然我们先暂时在青丘将你身上的帝流浆彻底炼化吸收,然后再回人间,如何?”
“也好……”她顺便再寻下可有蛛丝马迹。
“苏苏,”少年偏头,“你身上的妖力恢复到什么程度?”
“我试试。”苏苏阖上眼,张开右手,掌心向上。
斩八……
伴随着低柔的呼唤,掌心微微一热,眼前朦胧现出一把横刀的光影,闪了闪,很快就消失了。
看来她的妖气十分微弱,连武器都无法呼唤出来。苏苏咬着唇收回手,“那便去我的故居吧。”
寐喜也想仔细看看她此前生活的地方,遂与她并肩飞回九尾一族的原驻地。
苏苏走在熟悉的长廊上,将恢复记忆后所有的人事都理了一番,一个人名不期然跃入脑中,她蓦地问道,“寐喜,你知道申公豹吗?”
“他又是谁?”寐喜警惕十足的道,语中明显有丝酸味。
“你记得一只兔子吗?就是我还在轩辕坟时,你曾抓来配合修炼的兔子。”
寐喜只隐隐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