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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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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古道冲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满脸笑容道:“我只听到茅房里不时传出的水声和风声。”

阿六想笑,但看到薛灵璧不耐烦地掀起车厢帘子看他们,立刻肃容道:“时辰不早,你还是快点上路吧。”

冯古道刚要抬脚,突然停下对他道:“魔教真的毫无动静?”

阿六不悦道:“你认为我会骗侯爷?”

冯古道拍了拍胸脯道:“我只是被魔教吓怕了。”说着,轻巧地跳上车辕,钻进了车厢。

想到原本专属于自己的位置正被冯古道占据着,阿六心里的妒意就忍不住地钻出来,酸溜溜道:“冯古道。此去我不在侯爷身边,若是侯爷冷了热了,你一定要照看好。”

“哈欠。”冯古道打了个喷嚏。

薛灵璧皱眉道:“出去。”

冯古道听话地钻出车厢,坐在车辕上冲阿六挥手道:“没问题。”

阿六:“……”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起来。

有车夫驾马,冯古道乐得靠着车门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薛灵璧突然道:“你知道先帝有一张藏宝图么?”

冯古道眼睛也不睁,随口答道:“这种事情先帝怎么会告诉我?”

“先帝治下,我朝国泰民安,国库丰盈。但是先帝居安思危,将国库的一部分藏了起来,一是备他日不时之需,二来也怕后代子孙不知节俭,胡乱挥霍。而藏宝的位置他就画了一张图,交给一个极为信任的亲信代为保管。”

冯古道道:“那个亲信不会是侯爷吧?”

薛灵璧没好气道:“当时本侯才七岁,你认为皇上有可能信任我么?”

冯古道道:“侯爷天生异秉,非同寻常,难说啊。”

薛灵璧沉默了很久,道:“动用国库并非小事,当初不可能只有皇上和那个亲信两人知晓。本侯之所以保荐你去户部,也是希望你能从中打听些消息。你不会令本侯失望吧?”

冯古道缓缓睁开眼睛,“侯爷真的决定举荐我进户部?”

“你认为本侯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哄你?”薛灵璧声音转冷。

冯古道陪笑道:“我只是惊喜之中带了几分常人都有的不敢置信而已。”

薛灵璧轻哼。

“当然当然。”冯古道说着,又说了几则笑话想活跃气氛,奈何车厢里面却连冷哼声都没有了。

不过到了晚上,两人的关系又缓和过来。毕竟曾经共同患难过,薛灵璧对他的态度至少比刚见面时要亲切很多。偶尔也会找他到房里一同下盘棋,或是聊聊风月之事。但是关于藏宝图和户部举荐之事倒没有再提。

这样一路坚持到了侯府,他们刚在房里歇下不到半天,京城上空阴沉了近半个月的天终于落下大雪。

冯古道兴之所至,让人煮了壶酒,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纷飞的雪花小酌。

宗无言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走来。

冯古道笑着挥手道:“宗总管。”

宗无言走近道:“侯爷吩咐我带御医来看看你身体里的午夜三尸针。”

冯古道受宠若惊,“侯爷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宗无言道:“御医刚替侯爷看完腿,侯爷说反正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就便宜你了。”

冯古道跳下椅子,亲自开门迎接道:“多谢宗总管,多谢御医。”

宗无言道:“多谢侯爷才是。”

冯古道笑道:“侯爷自然是要谢的,不过要当面谢。”

御医进门也不罗嗦,直接让他伸出手来诊脉。诊完脉,他又让他躺在床上,伸手摸着他的丹田处。

冯古道疼得脸都青了,“御……御医,这是针……真的针……”

御医缩回手,慢慢地捋了把胡子,“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接触过江湖上的暗器,有意思。”

冯古道苦着脸,“……”

“午夜三尸针,它为何只在午夜发作呢?”御医低头沉思。

冯古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了口气,将丹田处的隐痛按捺下去后,微笑道:“‘午夜三尸针’成名江湖多年,不是一时三刻能解的,御医不如回去慢慢想。”

御医回神,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你在侯府不要乱跑,老夫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冯古道笑得有点发苦,“其实不解也没关系。”只要不乱按,他死得不会那么快。

宗无言将仍在埋头苦思的御医送出去。

冯古道坐回窗边,还没喝完一杯,宗无言又来了。

冯古道抚着心口的位置道:“不会又有御医要来了吧?”

“是侯爷有请。”

“前脚找人帮我看病,后脚就给我机会去道谢……侯爷还真是心急。”冯古道无奈地放下酒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跟着宗无言走。

薛灵璧在湖心亭等他,而去湖心亭的路上有一大段没有顶棚的路。所以当冯古道到湖心亭时,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薛灵璧让他坐在身侧,亲自出手帮他将雪拂去。

“多谢侯爷。”冯古道顿了顿道,“只是那个御医还是算了吧。”

薛灵璧道:“本侯也只是想试试。”

冯古道叹气道:“我大概下半辈子都不会想找大夫看病了。”

“你不问本侯为何找你来?”

“侯爷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薛灵璧微微一笑道:“还记得你说过,当今天下见过明尊庐山真面目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冯古道心头别的一跳,“不错。”

薛灵璧缓缓道:“本侯找到了其中之一。”

19患难有理(九)

冯古道平静地望着薛灵璧脸上那抹意味深长,浅笑道:“莫非侯爷是将暗尊抓来了?”

薛灵璧举起酒杯,轻轻一晃,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杯中波光微漾,“本侯还不准备动袁傲策和纪无敌。”

冯古道叹气道:“我虽然知道当今天下识得明尊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却实在不晓得另外的几个是谁。”

“那今天就让你见一见。”薛灵璧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拍了拍手。

紧接着便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冯古道侧耳道:“来者武功不俗。”

薛灵璧道:“你的耳力也颇为不俗。”

冯古道苦笑道:“一个人心惊胆战得久了,耳力就会自然而然地不俗。”

薛灵璧为自己和他分别斟满酒,“只要有了明尊的庐山真面目,本侯就会下令各州府全力缉拿。任他身插双翅,也难逃本侯掌心,到时候你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侯爷不怕他垂死挣扎,鱼死网破?”冯古道忽道。

薛灵璧眼睛微眯,转头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撑伞而来,漫天雪花在他身旁纷落,使他的面目也格外的模糊不清。

冯古道迟疑道:“我似乎不曾在魔教见过此人。”

“不错,他并非魔教中人。”

正说着,青年已到亭前。

“草民参见侯爷。”他一手撑伞,一手拿着卷轴,微微躬身。

薛灵璧颔首道:“本侯听闻江湖传言,俊极花三,雅极端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冯古道恍然道:“莫非是栖霞山庄的端木公子?”

端木回春淡然道:“正是。”

冯古道微微一笑,将脸凑近薛灵璧的耳畔道:“刚才侯爷说的那句江湖传言,为何我不曾听说过?”

薛灵璧拿起酒杯,挡住自己的嘴唇,压低声音道:“现编的。”

冯古道笑得更深,“侯爷真是才思敏捷。”

薛灵璧侧过头,眼睛直盯盯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你不想知道明尊的庐山真面目吗?”

冯古道将头往一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道:“侯爷乃是有备而来,我早知晚知都是要知道的。”

薛灵璧见他镇定自若的样子,眼中微露迟疑,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对于明尊的模样,本侯好奇极了。还请端木公子揭晓答案吧。”

“在揭晓之前,是不是应该请端木公子先进亭子里来?外面风大雪大,很容易受凉的。”冯古道体贴道。

薛灵璧瞥了他一眼,“是本侯疏忽。端木公子,请。”

端木回春面上不惊不喜地收起伞,依言入亭坐下,将卷轴的正面对着薛灵璧缓缓展开。

只见画上,一个天蓝华服的青年正在秀木下吹箫,旁边还有白水潺潺流淌,十分悠然。

冯古道笑道:“我刚刚还在想端木公子会怎么描述明尊的相貌,原来是带了画来,不过……”他顿了顿,用内心非常失望,外表掩饰失望,却掩饰得并不十分成功的口吻道,“为何只有背面呢?若非这里露出小半截碧箫,我真的看不出他是在吹箫,我还以为他是在给……呃,树木浇水。”

薛灵璧眼中也隐有愠怒,“端木公子该不会只是见过明尊的背面吧?”

端木回春嘴角微扬,却笑得十分疏淡,“我曾有幸受明尊的当面嘲弄,侯爷以为我是否见过他的正面?”

“那为何你的画里只有背面?”冯古道问。

端木回春不言不语地看着薛灵璧。

薛灵璧眼睑低垂,缓缓饮尽杯中酒,“本侯已经许你黄金千两,让你重建栖霞山庄。”

端木回春道:“侯爷应该听说家父曾与蓝焰盟合作。”

“是又如何?”

“那侯爷应该也知道,白道武林以辉煌门、武当为首,个个与蓝焰盟誓不两立。黄河帮就是因此土崩瓦解的。”端木回春冷笑道,“莫说黄金千两,即便我有黄金百万两,只要江湖中还有辉煌门,有武当,我就不可能重建栖霞山庄。”

薛灵璧道:“你要本侯替你灭了辉煌门和武当?”

端木回春抓着画轴的手一紧,青筋在手背凸起,“侯爷会吗?”

“不会。”薛灵璧回答得干脆,“本侯并非武林中人,对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也毫无兴趣。灭魔教是另有原因,而辉煌门和武当,则不在本侯要消灭的名单之内。”

端木回春脸上稍显失望,但很快振作道:“尽管侯爷不想涉足武林,但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江湖也是如此。若是侯爷早在江湖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也许捉拿明尊要比现在容易上千万倍。朝廷和江湖,其实是合则两利。”

薛灵璧斟酒的动作微顿,“你的意思是?”

“栖霞山庄若得侯爷撑腰,想必无论是辉煌门还是武当都要避忌三分,不敢再滋扰生事。”

薛灵璧转头看冯古道,“你以为如何?”

冯古道想了想道:“如果用这个条件能省下那千两黄金就好了。”

薛灵璧轻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端木回春。

端木回春不着痕迹地瞪了冯古道一眼,“栖霞山庄经历重创,财力物力皆不比从前。只有陋室凉棚的栖霞山庄,恐怕侯爷也不愿与之瓜葛吧?”

冯古道鼓掌道:“如此甚好,侯爷就什么都不用付出,皆大欢喜!”

如果端木回春刚才瞪得还算是遮遮掩掩,那么此刻绝对算明目张胆。

薛灵璧的手指在酒杯的边沿上轻轻摩挲,“千两黄金本侯还出得起。只要,你的消息是真的。”

端木回春道:“自然是真的。”

冯古道望着他手中的画像,边举杯边笑道:“真是真。这个背影,我和侯爷应该也很符合。”

端木回春道:“你若是想知道他的正面,为何不绕过去看呢?”

冯古道差点将杯中酒喷出去,“咳咳,怎么绕?他不是扁扁的吗?”

端木回春将扁扁的纸反过来。

纸的背面与刚才那副画大致相若,唯一不同的是,画中人这次是正面的。

薛灵璧的眼睛刹那眯起。

……

冯古道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你挺闲的。”若不是闲,谁会没事将图一模一样地画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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