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云烟》〈章三?芳宴如梦〉#1
《卷一?云烟》〈章三?芳宴如梦〉#1
约一刻间,便来到张府府邸近处。在一个街区外,放眼可看见街道两旁车水马龙,车声辚辚辘辘,不绝于耳,远处张了喜灯,在街面上洒下一潭温和祥喜的红泽。
向云烟乘坐的马车缓缓慢下,排在街面上成列的车列中,等着驶至门前将宾客一一放下。车内向云烟静静端坐着,不发一语,拾翠见向云烟无话,也安安静静地不敢吵扰,只是偶尔掀起车帘一角,觑看前方状况,见前方只剩一辆马车的距离,方轻声提点:「小姐,就要到了。」
「嗯。」向云烟应了声,任着拾翠弯过身来替自己拢衣裳、整裙袖。
感觉到马车缓缓朝前挪动了一些,随即又停了下来,宾客寒暄话语近在帘外,拾翠见小姐一切打点妥了,方掀开帘子,侧坐至一旁,让小姐先行下车,张府门房俐落地递上矮凳,让两人垫着足,从容下车。
下了车,车马便让门外另一边的侍僕引导着往侧门的方向去,以便下放礼品。
两侧张府侍僕朗声唱着欢迎词,向云烟随着三两成群的宾客往府内走,来到正厅前,在门外便看见了张溶溶,梳着高整的朝天髻,上头缀满珠花雪柳,一身与上回看见时同样耀眼的艳红色衣裳,如一朵娇灿盛放之花,周旋在众多宾客之间,笑语吟吟。
「静妍!」张溶溶谈笑旋身间,瞥见远处的向云烟,她笑容大绽地隔着人群高呼她的名,一时间厅内众人皆朝向向云烟的方向看了过来。
本想安静地随着宾客进入正厅再与她道贺,没想到她这幺快便看见自己了,这突来的叫唤声让向云烟当下不自在地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回给远处的张溶溶一个笑容,一旁拾翠反应迅速,赶紧替向云烟解下披风,折挂在自己肘间。
正厅中万头攒动的众宾客们听见张溶溶唤了向云烟,宛如有默契一般,从厅外到厅内上座处渐次让开了一条路来。向云烟看着众人让道,心里微微一臊,却又不好意思推拒,一面朝着两旁宾客点头致谢,一面从善如流地穿过分开的人群,朝正厅前方徐步走去。
今日的向云烟,为迎合宴会祥喜之气,着了一袭月白曲水纹短袖襦裙,上搭乳白镶红暗花抹胸,外披着月季红镶皂雪花锦窄袖褙子,缀着皂色压花领抹,挽着从容中不失雅致的堕马髻,与这生日宴会的喜气相应和,又不致太过张扬招摇,如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见向云烟已穿过厅堂,众宾客随即复了位,随意走动着,厅内又恢复了一片嘈杂,然不时有些许目光朝着前方飘来,大多数人,听见张溶溶一唤,便知晓这人便是向丞之女,还有少部分人,不时交头接耳地问着这贵客何人。
向云烟才名虽盛,然多半是口耳相传,除了皇上钦点出席朝中盛宴外,实鲜少出席这官家、士人间的私人宴席与聚会,故虽有盛名,某方面来说也是低调至甚,有些人不曾闻见,亦属当然。
「芳菲,这幺快就能再见到妳真开心。」向云烟走至张溶溶面前,漾着笑意。
「静妍给溶溶带了些什幺礼物呀?」张溶溶亲暱地挽了向云烟的手臂,笑问。
「这个嘛……」向云烟仔细回想着前几日她挑的几样礼品,「一般餽廪,我想芳菲是不缺的,所以自作主张改挑了几疋时下正流行的新色花锦,还有一些新款的首饰,妳回头再到礼房瞧瞧,其中一款芍药缠枝头花,云烟觉得特别适合芳菲。是我自作聪明了,还望芳菲笑纳。」
「还是静妍懂我。」张溶溶听见,欣喜地绽出笑容,一双骨碌碌的大眼轻转,须臾,灵光一现般朝着向云烟说道,「今天是溶溶的日子,不如静妍作一联贺词赠我吧。」
「这……」向云烟未曾料到张溶溶突然有此要求,登时一愣,连一旁拾翠也有些讶异,暗自藏在她不动声色的表情之下。
「『信手拈一诗,皇城再无人』,静妍才名之盛,溶溶虽在闺阁之中,却早有耳闻,然始终无缘得见静妍一展诗文之能,便趁着今日热闹,赠溶溶一联吧。」张溶溶毫不忸怩地朗声说着,丝毫不在乎这番话早已攫住了大多宾客的目光,纷纷朝两人投来,只见她喜悦中带着一点骄纵,宛如撒娇似地暱声说道,「是溶溶任性了,静妍便顺着我这一回吧。」
「承蒙芳菲抬举,今日献丑,芳菲可别笑我。」向云烟见张溶溶一脸期待的模样,不忍在今日拂她的兴致,遂应允了。她沉吟须臾,轻撇过头却看见满堂宾客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教她有些不自在,遂又将脸别向了另一边,弹指间,似是在心中拟好了词句,斟酌片刻,朱唇轻启:
「凤在高楼花正好,兰生绣阁亦常春。」
向云烟秀嗓朗朗念毕,身后厅堂随即掀起一阵此起彼落的讚叹声。
「谢谢静妍,有了静妍所赠贺词,今年的生日便觉格外特别了,妳看,大家都讚妳的诗句好呢。」张溶溶绽出笑容,欣喜更甚。
「是芳菲妳不嫌弃。」向静妍婉转一笑。
张溶溶随即朗声对着厅内众宾客说,「感谢各位贵客亲莅祝贺,溶溶铭谢在心,后头庭院设了筵席,还请移驾尊位,赏溶溶个面子。」
「静妍,咱们也过去吧。」张溶溶挽着向云烟的肘,要拉着她一起过去。
「芳菲,我自己过去便得了,妳赶紧去招呼其他客人吧,可别因我一人而佔去了妳今晚宝贵的时间。」向云烟笑了笑,拍了拍张溶溶搭在自己臂上的手背,提议着。
方才本应是宾客一一向主人道贺称喜的时刻,因自己之故,而佔去了众人时间,向云烟虽知晓张溶溶大而化之,不拘小节,再加上这是私宴,并非一定要那般拘谨,故不曾顾虑这等细节,然向云烟仍是过意不去,故催促了张溶溶先去。
「那好,静妍妳可快些来,千万别客气呀。」张溶溶闻言,绽出笑靥,从善如流地抛下一句,娇小的身影便沿路招呼地往后院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