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梦离》〈章十八?将者之机〉#4
《卷二?梦离》〈章十八?将者之机〉#4
「看样子,我来得恰是时候。可决定好要上哪儿喝酒了?」黎久歌慵懒地踱至萧静之与殷神风身侧,凉凉出声。然见着萧静之与殷神风旋过身来,面上却皆留着一抹狐疑的神色,他淡淡挑了眉,疑问,「发生什幺事了?」
「没事儿。上回言远介绍的、在城西的那家酒肆不错,今日便去那儿吧。」萧静之迅速收敛了神情,云淡风轻地浅笑应黎久歌,随即又探询着殷神风的意见,「二弟意下如何?」
「大哥喜欢便好。」殷神风随和地应允,在一双眸朝萧静之望去的同时,不禁因向云烟方才的话而在黎久歌身上流转了须臾。
「二哥这般看着我做什幺?」黎久歌察觉殷神风打量的目光,漠漠睨着他,凉凉开口。
「呵,没什幺。」殷神风亦敛起打量的表情,然而心里让向云烟一番话挑起的好奇却恁地强烈,让他不禁试探地问,「三弟今日来得迟了,可是有什幺其他的事耽搁?」
若是别的人,他或许一点儿兴趣也无,然而此回不是别人,而是他这名向来最是厌恶女子的三弟黎君胤。他知道萧静之心中必定也有相同的疑惑,前一阵子同黎久歌开起玩笑还能惹他那般强烈地厌恶,如今却听闻他与张丞相的女儿拉近了关係,无论如何也教殷神风难以想像与置信。
「没什幺,不过是张丞相的儿子今儿个生日,在府中兴了私宴,我与他素有交情,遂顺路过去道声贺。」黎久歌声嗓慵懒地应着,好似说着一桩寻常茶饭之事,他未曾察觉殷神风话中的他意,只当他问自己为何迟至。
「二弟、三弟,有什幺话待会儿再聊吧,时候不早,若去得晚了只怕人家小二赶打烊不招呼我们了。」萧静之催着两人出发,却隐隐使了眼色给殷神风,让他暂时捺下疑惑,晚些再论。
到了酒肆,三人方坐下,殷神风挥了手让小二送上一罈酒,萧静之思索着,想若是黎久歌对于女子已然不那幺排斥,甚至愿意与之亲近,即便是同他问起,也应不至于惹他不快才是。须臾,他沉了沉嗓,正欲开口,黎久歌森冷的嗓音突如一把寒刀般,直截切入这短暂的沉默之中。
「大哥,你与二哥有什幺事瞒着我幺?」他凉凉地挑了眉眸,睨向萧静之与殷神风。方才在戏楼里、他便瞧出两人表情有一丝不寻常,来此路上,平常极少对自己与其他人有些什幺来往感兴趣的殷神风,也稀罕地问起自己方才在张府里都做了些什幺,教他心里不禁狐疑起来,横竖他们二人是自己最亲近的兄弟,他也不想猜猜疑疑、拐弯抹角,遂直截问了。
听黎久歌开门见山,萧静之反而落得轻鬆,无须过于斟酌,遂乘着他的话头开口:
「三弟近来……听说与张丞相的女儿走得近?」他的口吻中,有几分仔细。
孰料,黎久歌听清,却瞬间脸色微变,眸里剎那间宛如掩叠了数层寒霜,他定定望着萧静之,眸色冷冽,嗓音森沉,「是谁说的?」
「三弟反应怎地这幺大?」殷神风瞧着黎久歌剎那翻变的脸色,狐疑道。
「所以,这消息是真的?」萧静之瞧黎久歌并未第一时间否认,心里有了底。
「是又如何?」黎久歌挑了眉,凉凉淡淡地说,彷彿不觉此事有何好讶异,「先前让我接受她的,可不是大哥吗?」
「不如何,我与言远只是替你高兴。」萧静之温婉柔媚地说,使了个眼色让殷神风把正要质疑黎久歌为何突地放下对女人的成见的疑问嚥回喉里。
黎久歌愿意敞开心房、接近女子是件好事,他虽也有几分疑惑黎久歌态度转变的来龙去脉,然此时此刻穷追猛打,只怕让黎久歌没了台阶下,反造成他的反感,那便是萧静之所不乐见的了。
儘管看着黎久歌提起此事时,那冷漠依旧的口吻,总让萧静之心里有几分不踏实。
「有什幺值得高兴的……」黎久歌微微别开了眸,细微的嗓音溢出他惯于嘲讽的唇齿间,竟有几分不以为然。这微弱的呢喃宛如残丝薄缕般窜入了萧静之的耳中,更加深了他心里的疑惑。
难道黎久歌并不为此高兴?是黎久歌当真太寡情,以至于即使与女子相近也没有被撼动丝毫,抑或是,与张溶溶的来往,非他所愿?
可黎久歌的为人自己是清楚的,他并非执着功名之辈,不可能是想藉张丞相之女而攀附权势;而黎久歌虽鲜少提及自己家内之事,萧静之却也知晓他与家中之人关係不睦,更不可能被让他的父亲当作政治联姻的筹码。原先对女子那样反感的他,若非是动心了,怎会那般轻易放下成见?
萧静之从袖中探出纤白得可与女子相比的手,拈起桌上那只方让殷神风斟满的酒碗,沾近唇边啜了起来,一面掩饰去自己半陷入深思的表情。殷神风对于黎久歌与张溶溶之事亦是满腹疑惑,平时算得上沉然稳重的他,在情同手足的兄弟面前,却也是藏不大住话,旁敲侧击地开口:
「看那张姑娘大大方方,不是拘谨礼俗之辈,要不等大哥回来,便邀她与我们一聚吧?」
殷神风口吻寻常地问着,却见黎久歌丝毫没听进,一双褐眸凉凉敛着,睨向殷神风:「你们,还未回答我的问题罢?」
萧静之与殷神风皆了然,黎久歌追问的是两人如何得知此事,心里惦记着向云烟的顾忌,不敢明说,两人相觑一眼,萧静之温温笑弯了媚眸:「不过就是市井里听来的,张姑娘毕竟贵为宰相之女,成为百姓们讨论的对象也不足为奇不是?」
「是呀是呀,三弟你也知晓,市井百姓们平时最喜欢讨论那些皇室、官宦之家的轶闻了,别与他们不高兴、气着自己了。」殷神风连忙帮腔,扯出了满脸笑容应和道,又赶紧抓起酒碗,转了话锋,「唉呀,看我们差些都忘了今日是要替大哥饯行的,来来来,咱们敬大哥一杯吧,今日大哥可是咱们的主角呢!」
黎久歌眸眼一敛,从善如流地拈起酒碗,朝桌心凑去,三人手中的瓷碗在空中磕撞出清脆的声响,随即各自一饮而尽。黎久歌抬袖随意地拭了拭唇角溢出的酒汁,未再多说什幺。
儘管他心里明白察觉得出,这非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