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 第五十三章 边境对峙
“追那个头目!”凤羽一声令下,呼尔淳带着众人冲向最后赶来的那人。那人见势不妙,纵马奔向前方山林,而那些四散逃窜的灰衣人亦纷纷回转,皆朝着同一方向驰去。
呼尔淳急追不舍,手下士兵挥鞭击出,将落在后面的数人一一打落马背。但头先那人已策马冲过那片山林,提缰一跃,竟生生跨过山壑,跃向对面山峦。
追在后面的士兵见呼尔淳也要赶上,急忙大叫:“呼将军,那边已是新宋地界!”
呼尔淳一惊,硬生生勒缰止步,那马儿于疾驰中被qiáng行拉回,焦躁地腾跃不已,发出阵阵嘶鸣。与此同时,自对面山峦间忽地射来阵阵箭雨,bi得呼尔淳连连后退。
随行官兵亦连忙挥剑抵挡,但说也奇怪,那些飞箭似是都朝着地面而去,士兵们虽吓出一身冷汗,却也未被伤及。只是低头一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灰衣人却被射得浑身如筛,血流不止。
而那个率先跃过山壑的人却趁乱奔逃,呼尔淳眼见他骑着骏马冲上山道,自己却无法追去,气得连声斥骂。可谁知话音未落,不知何处飞来一支利箭,带出一声啸响,直直刺入那人后背。
那人惨叫着坠下马去,身形在山道间滚了几滚,便又有数人自暗处窜出,飞快将他按倒拖走,转眼间不见了踪迹。
凤羽目睹这一切,见呼尔淳还在山壑前,迅疾道:“呼尔淳,回来!”
“世子,这伙人根本不是伏罗国的,他们是新宋人!”呼尔淳怒气冲冲,“之前那个人是想嫁祸给伏罗,好挑起我们与伏罗的战争!”
此言一出,两旁士兵皆愤怒不已,纷纷朝着对面叫骂。而对面山中除了人影晃动,却并无半点回应,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叶姿心中一动,推了推凤羽的肩头:“之前那个宁白鸥,莫不是新宋的jiān细?!”
凤羽还未回答,呼尔淳听到了,便怒道:“我早就看那小子心里有鬼,说不定这些人就是他的手下。世子,当时不应该放他们走!”
凤羽却道:“他若是真要杀我,早在开始就可以动手,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
“新宋人心思狡诈,谁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呼尔淳愤愤不平。
凤羽双眉紧锁,却听夜风中又传来蹄声阵阵。循声望去,只见对面山道间忽又亮起数盏灯笼,有一列人马自远处缓缓而来,行至半山,便静静地停了下来。
呼尔淳及其手下皆为之一凛,手持利刃严阵以待,而此时对面马队中有人高声道:“北胤王世子,那些杀手确实是伏罗国人,请勿将此事牵扯到我们新宋。”
凤羽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要向新宋追究的意思,为何忽然向我表明态度?”
“世子虽然这样说了,但因为那个人刚才逃往我们新宋界内,难免不会让人产生怀疑。我先在这儿说个清楚,免得到时北胤王又要向我们讨要说法。”
呼尔淳愠怒道:“你们这是先找好托词,要是真没关系的话,就把刚才那个人交出来,让我问个清楚!”
那人道:“自古以来只要逃入我新宋界内的,都将由我们严加处置,将军提出的要求,只怕是难以从命了。”
呼尔淳还待争辩,凤羽却一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凤羽朝着山道望了一眼,提高了声音道,“请问阁下是哪一位?”
山道间虽有灯笼发出光亮,但那人始终隐在山石边的yin影中,此时不免一笑:“在下虽不是位高权重,但边疆上的一些事务,倒也是能处理一番的。”
“哦?那之前假扮商人越入我北辽境内的那位宁公子,又是何等身份?”
那人怔了一怔,随即道:“哪有什么宁公子……”
他话还未说完,自山间传来一人清亮的声音,犹带着几分笑意。“世子居然还对我记挂于心,真是难得。”随着那话音在空山间飘旋,有一白衣少年从马队后负手而出,身后还带着数名随从。
先前说话的那人见他出现,急忙躬身行礼。灯影在其四周摇曳生姿,映得少年如无瑕白璧,眉间眼角一点笑意,还似春风含露,镜湖潋滟。
“是你?!”叶姿见后一惊,她虽知宁白鸥是新宋人,却不料其会在此地再度出现。凤羽却未曾意外,朝着他微微颔首:“宁公子,果然又见面了。”
宁白鸥笑道:“看来世子早就知道我不会真的离去?”
“公子是想着一路追踪,看那些伏罗人会不会再向我下手,也好趁机寻到他们的会合之地吧?”
宁白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本以为这边境还算太平,没想到竟有如此多的波折,好在世子未曾受伤,如今伏击之人皆已被我手下射杀,世子还是尽快回到乌木堡为好。”
“公子的意思是此事就此了断?”凤羽扬起下颔,望着对面的人马,“之前那个首领应该还没有死吧?”
“死与不死,其实没多少区别了。这个人对于你们北辽来说并无作用,但对我而言,却还是有些用处的。”宁白鸥依旧带着无谓的笑意,眼神却明利了几分。
凤羽道:“我只想知道先前那群人究竟是何来历。若是公子执意不说,那我只有回京禀明圣上,再请使者至新宋商讨此事了。”
宁白鸥一哂:“何必这样兴师动众?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我就提醒你一二。不过……”他朝着凤羽近旁的众人望了望,“还请众部将先退下。”
呼尔淳皱眉,急忙俯身道:“世子不要上他的当。”
凤羽却朝着对面道:“若是要我部将退后,那你们的弓箭手是不是也该从山崖间撤走才是?”
宁白鸥洒然一笑,转身便道:“都下去吧,这里已经没有威胁。”
他身边的人急道:“万万不可……”
宁白鸥没有回复,只是盯了那人一眼,那人还未说完的话便生生咽了下去。于是火把摇曳间,有众多黑影自山岩后撤出,逐渐往后退去,只留下两个汉子护在宁白鸥左右。凤羽见状,便也要求呼尔淳他们远离此地,呼尔淳还是不愿,叶姿小声道:“隔着山壑新宋人也伤不到我们,你们在后边警醒一些就好。再说了,有我陪在世子身边呢。”
众人只得退后,不多时,这山壑两边就变得空旷冷清。宁白鸥倒还是悠闲,见凤羽的部属都已撤退,这才道:“想必你也知道伏罗国内乱之事,你父亲现在正在伏罗边境,而伏罗国内一方想要投靠你们北辽,另一方则想要归顺我们新宋。”
凤羽道:“于是这群人便是想制造机会引我父王离开边境,好趁势归顺了新宋?既然如此,公子又为什么急着将那些伏罗人都射死,也不愿将那个首领交给我处置?”
“这就是历代流传的规矩而已,他已越过边境,便归我们新宋审问了。”宁白鸥见凤羽还是漠然,便又道,“若是我有意要加害世子,且不说先前有那么多的机会却未下手,就像现在,你我只隔了一道山壑,我却也未动用一兵一卒,可见追杀之事确实与我无关。”
凤羽望着宁白鸥,缓缓道:“只是公子特意越过边境来我北辽,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看那祠堂神物?”
宁白鸥笑道:“是我一时兴起,好在这件事也未造成什么大碍,世子不要见怪就是。”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若世子能不将此事禀告贵国国君,我倒有一件好事告知。”
“什么事?”
他从身边人手中取来一册书简,道:“先前世子不是说要找寻名医吗?我这里倒确实探得一位名医的住所,都已写在这纸上。”
凤羽还未回答,叶姿却惊喜起来,附在他身边小声道:“先把地址搞到手再说。”
他睨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有用?”
“那你难道跟北辽国君关系很亲密?这件事还值得去报告朝廷?”叶姿说着,一掀帘子,“宁公子,请把那个地址给我。”
宁白鸥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chun边,悠悠然吹响了哨音。自山崖间扑簌簌飞来一只鹞子,他抬起左臂,那鹞子便停在了他的臂上。
“去吧。”他将那书简拴在鹞子脚畔,再一挥臂,鹞子便展翅飞过山壑,打了个旋儿,落在了马车之上。
叶姿探身出去,想要将鹞子抓住,可见到它那凌厉的目光与锋利的爪子,又惴惴收手。宁白鸥不禁笑道:“凤盈郡主,你与传闻中的形象似乎不太吻合。”
叶姿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钻出马车,才要想上前擒拿,宁白鸥已又一次吹响哨音,那鹞子忽而飞起,在她头顶转了又转。叶姿急忙伸手抓着垂下的信笺,猛地一扯,握在了手中。此时鹞子仿佛明白使命结束,便扑扇着翅膀又飞回到宁白鸥身边,落在了他的肩头。
凤羽道:“宁公子就这样相信我?”
宁白鸥一哂:“我知道世子是个极其讲信用的人。不过就算世子出尔反尔,我也没什么理屈之处,只是不想麻烦罢了。”说罢,又抬起右臂,掌心朝天。鹞子自他肩头飞下,滴溜溜地转到他掌心,蜷缩成一团,竟兀自安然栖息。
“若是找到那位名医,就将那信笺给他看,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掌上的鹞子,那神态又如顽皮的孩童,与先前判若两人。
凤羽微微一怔,随即道:“多谢,就此别过。”
他依旧像上次那样随意地挥了挥手,身边的两名随从亦握刀紧跟其后,逐渐消失于苍茫夜sè之中。
山风呼啸,原先在远处闪闪烁烁的火光次第隐灭,转眼间,这里又是寂静幽暗的世界。
叶姿怔坐于车头,此时方才回过头道:“凤羽,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能在边境来去自如?”
凤羽撩起车帘,道:“进来吧,外面冷。”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一把将她拉了进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你会不知道?别骗人了!”
“何必什么都要弄明白呢?”
山壑那边,宁白鸥托着鹞子洒脱而行,走到半路,隐藏于林间的将领带着弓箭手纷纷迎上。他一扬手,鹞子猛地惊醒,逆风飞向远处。
“孙潼呢?”他拍了拍手上的微尘,神态散漫。
“已经押往营地……”将领躬身道。
“没其他人知道吧?”
“没有,皆是亲信行事。”
他点了点头,负着双手朝前走去。将领在斜侧跟随,走了一阵,忍不住道:“依末将愚见,孙将军也是立功心切,才会串通伏罗人推翻了旧主,好让我新宋早日收服伏罗。”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赏他?”宁白鸥头也不回,“他做这样的事情之前,可曾向你说过?”
将领急道:“那倒没有,末将也是听您说了才知道此事。”
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还替他说什么情?我虽想要伏罗,但他瞒着上下与伏罗宰相勾结,眼中还有我的存在?今日他可令伏罗大乱,明日岂不是也会想着掌控我新宋大权?”
将领唯唯诺诺,不敢再有异议。
“再有,给我查清楚他近日与谁联系过。”宁白鸥侧过脸,眼神冷澈,“区区一名守边将领,断不会有这样大的能耐!”
“是。”将领抱拳,“那萧凤羽他们?”
“他?”宁白鸥往回张望了一眼,悠悠道,“眼下先不去管他,不过这人与他爹性子完全不同,倒是奇怪。”
“北胤王骁勇善战,萧凤羽看似文弱,心思似乎要比其父更缜密yin厉一些。”
“不必担心,日后即便有什么冲突,照着他的弱处袭去便是。”
“您的意思是?”
“你没看出他很是在意身边的郡主吗?”宁白鸥淡淡一笑,留下瞠目结舌的将领,独自踏月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宁白鸥的出场到此暂告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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