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进献风波
赵璞的父亲乃是赵振，是以武官的身份知环洲事。
如此背景身份之下，颇为精明的赵璞，完全了解宋朝官僚体系的运作，也基本能猜到权知开封府胥偃的应对。
见木制吊车引发大规模围观，他赶在开封府大队人马来到之前，便带着胡常兴、谷大头等人，进入东水门码头附近的一间茶铺，边喝茶、边看热闹。
午后时分。
看见权知开封府的仪仗，以及数百人的衙役和厢兵，胡常兴不由的紧锁眉头，扭头看着面色平静的赵璞。
未几，他甚是担忧地说道：“衙内！你如此做法，可捅了大娄子。倘若胥翰林摆出了官威，我等可要蹲大牢啊！”
“胡医士！富贵险中求，某只能如此搏一把。”
看着驱散人群的衙役和厢兵，赵璞压着心中的惴惴不安，强自镇定的说道，“况且！胥翰林乃当世人杰，必有一双慧眼……否则怎可权知开封府？”
“我等进献利国利民的奇术，却屡遭短视的猾吏拦阻，几乎是求告无门，而朝中大小相公的门槛亦难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胡常兴摇头叹息道，“唉！罢了，罢了！若是借此机遇能直达官家，冒险一搏亦不枉京城一行。”
……
能将货物装卸效率翻几倍的木制吊车，非但引来了众人围观和惊叹，竟然还招来了开封府的大队人马。
见面色不善的观察推官前来问话，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姜德辛，瞬间就两股战战，背部不由地涌出冷汗。
姜德辛深躬一礼，急忙解释道，“杨观察明鉴！小的姜三，可没聚众犯事啊！只是这些吊运货品的物件，能将货物装卸倍之……”
四十岁出头的观察推官，瞅了瞅这些简易吊车，以及码头上的稻米，眉头微微皱起，捻须思忖起来。
未几，鼻中轻哼一声，他沉声言道：“哼！货物装卸倍之？嗬嗬！姜三，尔等且演示一翻，若有任何诓骗……”
“啊！谢杨观察开释，小的感恩戴德。”
姜德辛再次大礼，急忙扭头吩咐发道，“陈七、王九！你们赶紧演示起来，莫让管人们久等。”
开封府的观察推官，至少是从六品的官员。
能晋升到这等品阶，就他们的智商而言，均是时代的佼佼者。然而，受制于历史局限性，他们的知识面无法面面俱到。
见两位挑夫竟然扯起了八石稻米，杨姓观察推官亦和其他民众一样，瞬间睁大眼睛，脸上露出惊容。
“嗯！姜三，尔且候着，待吾复命胥翰林。”杨推官平复心绪之后，撂下句带着官威的话，匆匆返回知府仪仗前。
听杨推官一番解释后，翰林学士胥偃微皱眉头，淡然说道：“呵！竟有此等奇物，待吾亲自一观……”
面对数位脸色冷冷的官员，居中一位还是权知开封府，姜德辛几乎都要晕厥了，心中不由的埋怨起赵璞来。
拭去额头的冷汗，再次演示吊车的功效，见府尹开口问此物何人所制之时，他不假思索的扔出了赵璞。
“环洲赵璞，阁门祗候赵珣之弟？杨观察，且去查验一番。”
胥偃微闭双眼吩咐道，继而一抖袍袖，“姜三，此物甚是便利，尔等好好用之，莫要聚众触及律法，否则定不轻饶。”
雷声大、雨点小，不存在聚众不法，算是虚惊一场。胥偃返回官邸后，暗中呼出口气，整个人稍稍放松。
傍晚时分，他的友人，一位就职于枢密院的官员，急匆匆前来拜访。
“安道兄！国家入多事之秋了。今日枢府得到边报，称西北赵元昊谋反，十月筑坛祭天称伪帝……”
身体瞬间一抖，胥偃暴喝道：“什么？称伪帝！此獠竟敢如此！大逆之罪，当兴王师、伐灭之！”
“息怒，息怒！此乃机密，不可外传！开封府乃紧要之地，愚弟冒险前来告知，望安道兄有所准备。”
……
送走这位友人，胥偃还未喘口气，杨姓观察推官前来回禀。
“胥翰林！阁门祗候赵珣、制奇物之赵璞，确为血脉兄弟，皆为知环州赵仲威之子。坊间有闻，璞携省力强弩，入京进献利器，却不得门路……”
“嗯！省力强弩？”
瞬间想到一种可能，胥偃急速言道，“此物可否和码头奇物，有一脉相承之理，尔等速速查明真相，若真为国之利器，岂能遭庸官耽搁。”
见识过滑轮组的威能，又恰逢赵元昊称帝，胥偃虽说是科举出身的文人，亦清楚轻重缓急。
此时此刻，胥偃对赵璞进献之物上心了。
转眼间，就到了三日后。
期间，先是权知开封府尹胥偃，后有知枢密院事陈执中。连续见了这两位相公，皆问滑轮强弩之事，赵珣用脚趾头想，也清楚事闹大了。
阁门祗候品阶低，还是武人之职，先天矮文官一头，赵珣人轻言微，只能战战兢兢，实话实说整个来龙去脉。
见过新式强弩的威能，暗中有会见三位大员后，胥偃再次唤来赵珣：“赵阁门！汝去寻璞……随老夫进殿，见官家面陈！”
再次见到自家弟弟，赵珣心中忧虑重重，又带着埋怨之意。
说明了缘由，他黑着脸说道：“此事惊动数位相公，还要汝面陈官家，福祸不得而知……四哥儿！为兄记得，你非此性情，可有人蛊惑？”
“蛊惑？呵呵！”赵璞撇嘴笑道，不言及其它。
但他心中却激动万分：张小郎啊，张小郎！你随口一言，就能猜到此时此景，真是身怀异术之人……
进殿面见皇帝赵祯，御前演示滑轮强弩，严格依礼节进行。
数位宰相、副宰相级别的大员，虽惊异于新式利器的威能，但他们的心机谋略皆非普通人，无目瞪口呆的表情，亦无失态的惊叹之语。
然而，恰逢李元昊称帝，这新式武器就是一股强心剂。
脸上看不出喜乐，赵祯扫视这十多位高官，言道：“昭誉！进献之路不畅，必有庸才拦阻，枢院当查明详情，功过皆有赏罚。”
陈执中出列言道：“官家英明！昭誉领命。”
“诸卿！此物当为利器，璞献宝有功，应如何赏之？”赵祯再次言道。
看了看四周，胥偃出列言道：“官家！璞乃赵环洲四子，勇武工骑射，可授三班借职，赏白金布帛……”
“可！着三司拟定。”赵祯淡然道。
“拜谢陛下恩赐，小的感激涕零！”
赵璞急忙跪拜谢礼，低头瞬间想到了张涯，便弱弱言道，“官家！此物乃张小郎所授，小的不敢独居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