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29部分
…
他们越走越近,一直走到史云鹏的前方,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卫彬他们看清马上的是谁了,那拼命挣扎,又哭又喊的,不是梅妃又是何人?!
只见她披头散发,手被捆着,而她的脖颈上,正正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你疯了小鹏?!”卫彬终于失声喊道,“你连苏虹都要杀么?!”
“苏虹?谁说她就是我苏姐姐啦?她明明不是嘛!”
雷钧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疯了。”他关掉通话器,“别再和个疯子谈判了。”
卫彬面色苍白,他又凝视了一会儿对面的叛军:“……我们不能再打下去了。”
雷钧没说话。
“方队长和梅妃全都在他手里,他说得出做得到的。”卫彬说,“只要我们不撤兵,他会杀了他们。”
他一勒缰绳,马匹打了个转。
“回去,我们不能为唐朝人损失自己的同事。”他对雷钧说,“头儿,我们别无他法。”
“就这么回去?!除了退兵,我们应该还能做点什么!”
愤怒让雷钧的脸色相当难看。
“是的,除了退兵我们还能做的,就是集体回现代去。”卫彬冷静地说,“头儿,你忘了这次为了以防万一,植入皮下的新式定位器了?”
雷钧的脑子里,打了个闪!
“……既然不能从叛军里救出方队长,至少我们可以先把他弄回现代再说。”卫彬继续说,“他受了重伤,本该送回现代医院治疗,我们不知他伤得有多重,如果严重到需要抢救……总之,越快越好!”
雷钧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点点头,调转马头:“……收兵!”
收兵之后,他们并未直接去见李亨,而是就地通知了小武,要他准备回收。
“……所有人员,全部回收。”雷钧说,“越快越好,特别要注意方无应那个频道。”
“明白。”
在现代社会接到讯息的小武,此时正处于午夜时分,他是留守夜班人员,毫无预警地接到雷钧要求回收的命令,不禁也有点慌,但这些都是平日做惯了的,所以小武虽慌,手脚却没有乱。
十分钟之后,仪器全部启动,他快步走到转换室门口,静待仪器运行……
大约一分半钟之后,他就听见转换室内传出磕碰声,随即而来的,是控制组好几个人的喊叫:“……队长?!队长!”
小武慌忙上前,一把大力拉开转换室毛玻璃门!
映入眼帘的情景把他吓住了!
只见雷钧抱着一个浑身血糊糊的人,大步走出来!
“小武,打急救电话!”
“天啊这是谁……”
“方无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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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钧丢下这一句之后,快步冲出走廊。
他踏过的地方,不断滴落的鲜血洒了一地……
第九十四章 方无应带回来的讯息
方无应的伤势十分严重。
多处软组织挫伤,有骨裂,以及皮肤擦伤和割伤,还有鞭打过的痕迹……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被人用铁链穿了琵琶骨!
所谓的“遍体鳞伤”,就是用来形容方无应当下的这种状况。
但万幸的是没有严重骨折,内脏也没出问题,所有的伤都是外伤。
另外,他身上还有被下过毒的迹象,但在检查过程中,毒质很快就消失了。
清晨时分,方无应醒过来,他的神智在很短时间内就得到恢复,于是事情的原委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是被叛军给伤成这样的,锁骨上的铁链也是叛军给穿的,因为,正如史云鹏所言,他“曾试图搅乱军营”,想借机找到梅妃。
“是我失算了。”他轻轻喘了口气,低声道,“整个事情就是一个陷阱,小鹏完全了解我会怎么做,也知道我无法放手杀人。他太熟悉咱们,咱们却不了解他,更不了解叛军。掌握了梅妃他便有恃无恐了,他清楚我们谁都不会丢下梅妃不管……这就是关键所在。”
当所有人得知史云鹏就是史朝义的时候,还是全都吃了一惊!这种替换方式太诡异,以至于谁都说不出话来……
方无应并未将史云鹏谈及父母的那些话公之于众,他觉得那是人家夫妻间的问题。但仅就现状而言,他们获得的信息也够棘手的了。
“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他说,“不管怎么说,梅妃还在小鹏手里生死未卜,她不该被叛军所擒,那不是她该有的命运。”
“可我们怎么才能从叛军手里救出梅妃?”
方无应沉默片刻,道:“有个最简便安全的法子。”
雷钧立即猜到他的意思:“你是想让苏虹过去?”
“只要苏虹过去,小鹏手里的梅妃就会失踪,这孩子就无质可挟。”方无应说,“这比我们冒生命危险去劫营要有效得多。”
“可是苏姐现在还不知道……”小武嗫嚅道。
苏虹昨天患重感冒,请假没来上班。
“这个慢慢再讨论。”雷钧说,“既然大家都回来了,就借此机会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人都累得不成样子,方队长,你也不要急着出院。”
“我不会留在医院里等你们去救人。”他摇摇头,“我一定要再过去一趟,和你们一起去。”
“这又是何苦?”
“是我的失误。”他神情坚决地说,“我得为自己的疏漏进行弥补。”
看他这么坚决,一时也难以说服,雷钧便不再劝他。
在医院里毕竟没法进行长时间的严肃讨论,雷钧决定先带控制组回局里,只留下小武帮忙照顾方无应。
“小武也一起回去。”方无应皱眉,“我还没完蛋,用不着人伺候。”
小武苦笑。
方无应叫住雷钧:“另外,我想见凌局长。最好……小鹏的爸爸也能见见。”
“他们就在外面。”雷钧有点犹豫,“小鹏的爸爸看起来很不安,毕竟你是被他儿子伤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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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无关。”方无应摇头道,“我不是要谴责他们,也完全没那个必要。”
雷钧点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史远征和凌涓进来的时候,夫妻俩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惴惴不安。
方无应把病床调整了角度,他半支起身体,微笑着指指旁边的椅子:“两位请坐吧。”
凌涓看了一眼史远征,先开口道:“雷钧已经把经过都告诉我了……我想,我们得给方队长你道歉。”
“有这个必要么?”方无应笑了笑,“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哪怕是小鹏,我也不会对他恨之入骨。”
史远征的脸色黯淡了一下:“……我们没有管教好孩子,才让他闯下这么大的祸。”
方无应暗自叹了口气。
想到这两个人毕竟是史云鹏的父母,方无应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小鹏看起来变了很多。似乎受过不少苦,不过健康方面没问题。”
凌涓的目光闪烁,她似乎还想问得更详细一点,但自己也明白那样不太礼貌。
“与其说健康方面没问题,倒不如说比之前更加……怎么说呢?”方无应停了一下,“他这两年大概跟谁学过一点。”
“什么?”
“功夫。”方无应说着,抬手示意了一下,“这么远的烛火,轻轻一掌就劈灭了。”
史远征的表情十分错愕!
“你是说小鹏?!怎可能!”
方无应点点头:“吃惊吧?之前一场球赛下来都累得不支。看见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这孩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史远征喃喃道。
方无应沉默片刻,说:“恐怕他遇到了很特殊的人,安、史二人均是招揽人心之辈,帐下不乏奇才。他身为史思明的庶长子——不好意思,他是这么说的——而且史思明对他也十分信任,恐怕因为他有预言未知的能力,我怀疑,史思明部的叛军统领权实际是在小鹏手中。”
“这孩子,中邪了么?”史远征低声道,“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当叛军首领……”
凌涓看上去,似乎泫然欲泣。
方无应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局长,我想和小鹏的爸爸单独谈谈。”
凌涓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呃,这个,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我们男人间单独谈谈比较好。”
方无应的表情有些尴尬,凌涓很快会意过来,她站起身:“好的,我先出去。”
看着她转身出了病房,关上病房门,方无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用太紧张。”他冲着史远征摆摆手,“凌局在这里,有些话,我始终没法问出口。”
“什么?”史远征望着他。
方无应仔细端详着他,忽然笑起来,他努力让自己坐起来:“真不礼貌啊,这个样子……”
“方队长……”
史远征起身要去扶他,却听他继续说,“也不知你是哪位陛下,就先恕我礼数不周之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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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远征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他紧张成这样,方无应赶紧做了个手势:“抱歉,我开个玩笑。”
听他这么说,史远征僵硬的表情才勉强有点松动:“……陛下这个词,不适合我。”
方无应看着他,微微点头:“你应该不是李唐一族。感觉上,不太像。”
史远征慢慢坐回到椅子里,他沉思片刻,才抬起头:“冲天大将军这个人,方队长,你知道么?”
方无应浑身微微一震!
“你是黄巢?!”
“所以,你看,‘陛下’这词并不适合我。”史远征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只不过是个出身草莽的短命皇帝而已。”
“哦,我也曾是个短命皇帝。”方无应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既如此,我想咱们摊开了说,恐怕更方便些——小鹏知道这件事么?”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史远征摇摇头,“我和凌涓从没对他说起过。”
“但现在很明显,他知道了。”方无应说,“而且他连我的事情也知道……原本连凌局长都不知道的,小鹏从何而知?”
史远征沉默了很久,才说:“我觉得,此事和梁所长有关。”
“啊?”
“梁所长去世之前,小鹏和他的关系非常好,周末经常会去他那儿。”
方无应沉吟片刻,突然说:“能不能把你的过往,说给我听听?”
“我?”史远征笑起来,“几乎没什么可说的,同你一样,被所长从唐代弄到现代来,经过了三年时间的试验和改造,就变成如今这模样。哦,我是凌涓首次参与负责的对象。”
“什么对象?”
“完全新人改造计划的对象。”史远征说,“那年她24岁,我是说……我们结婚的时候。”
方无应有点不知说啥好。
气氛有些不太对的凝滞。
方无应明白这凝滞的根源所在。
这是某种规则的打破,史远征和凌涓的婚姻。他们原本是不属于同一个时空的,这桩婚姻里,隐隐有“错乱”的征兆。人类突破时空限制还不到三十年,如同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谁也不知道这项壮举究竟会引来什么。而身为古人的少数这几个,虽然经过数年、数十年的磨合,看似已适应现代的生活,但他们内心对这个重生的世界,依然有着无法克服的淡淡排斥……方无应能够从小武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只因为他同样也有这个问题,这也是他们这伙人从心底排斥亲密关系的根源。
可是如今,有一个他们的“同类”,却率先打破了这限制,做了他们谁都不敢做的事。
第九十五章 “短命皇帝”们的密谈
方无应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会去审计局?”
“本来可以和你们一样在平衡处,但我不想留在研究所里。”史远征说,“而且,凌涓也不希望我继续呆在这儿,她觉得我最好不要再接触这些。所以……”
方无应突然问:“在这儿的二十多年,过得还如意么?”
史远征迷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方无应皱了皱眉头,他有点艰难地说:“……听小鹏的语气,似乎你过得并不如意。”
史远征垂了一下头,又抬起来:“没有什么生活,会比死亡更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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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远征的回答,间接验证了方无应内心的猜测。
“之前风云际会,纵驰天下,以至僭越皇权……反正就是那些吧,你明白的。可是后来到了这边,结婚生子,进审计局,朝九晚五……”
“觉得不适应?”
“怎会。”他莞尔一笑,“就算起初不适应,二十年下来,难道还会适应不良?”
“……我想躺下来,可以么?”方无应突然说,“还是有点疼。”
“你本来就该躺下来。”史远征站起身,帮他把病床调整为水平,又帮他把枕头垫高了一些。
方无应呼出一口气,半躺着让他好受了很多,刚才说话挺直了身体,锁骨上的伤口被牵引得疼痛不已,原本修持多年的功力,如今也被损耗了大半。
“很怪异。”他突然说,“这感觉……”
史远征静静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就我看来,似乎你这两块人生,断裂得太彻底。”方无应慢慢地说,“这种断裂,造成了某种……伤害。”
“或许是吧。可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方队长,我就明白你在借用某种方式,保留着过去的一点儿痕迹。”
方无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做声。
“完全抹掉过去的痕迹,一方面是凌涓的要求,当然,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愿望。”史远征慢慢地说,“我不想提及过去,和任何人都不想说,哪怕自己的诗变成了张艺谋的电影也无所谓。进入社会后我也有朋友,是可以付出性命的好友——然而就算肝胆相照,我也不想和他们说我的事。从心底里,我不想要那样的过去,死过一次的人,对那之前的生活就不再迷恋了。”
方无应点点头:“我明白。”
“因为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史远征的目光闪过一丝茫然,“也许梁所长选择我们这样的短命皇帝,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如果把正风云得意的某个帝王带回现代,他定不会如此甘心。”
方无应苦笑起来:“就是说,知道你是谁的,只有凌涓一个人?”
“还有少数当时参与实验的工作人员。其实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商定好了,以现在这种全新的身份活下去,包括我们的孩子,我们不想让他和我的过去搅上什么关系……”
“现在看来,你们的愿望并未达成。”尽管感觉这话太犀利,方无应还是把他的意思表达出来,“而且从小鹏的话语里,我也觉得你并未真正放下过去。”
史远征怔了怔,笑道:“或许这就是我不能控制的吧,意志和行为达不成统一。”
“人不可能一剪子就剪断自己的过去,这种时候意志力管不了什么事儿。”方无应安慰似的说,“我也如此,小武,小卫,全都是这样,你不必太自责。”
“所以当我得知小鹏跑去了唐朝时,心里竟然有一种注定的感觉。”史远征低声说,“我本该死在那个时代,可我没有,于是你看,儿子就代替我过去……送死。”
一时寂静。
方无应心中思绪纷飞,他第一次感受到命运诡异的捉弄,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连安慰史远征的话,他都说不出来。
然而史远征接下来的话,把方无应吓了一跳!
“方队长,接下来的行动可以让我参与么?”他盯着方无应问,“我想过去看看小鹏。”
“你过去?”方无应迟疑道,“我不清楚这么做的危险性,毕竟你……”
“我是唐朝人,不过那时还没出生。”他笑了一下,“所以,不会造成紊乱。”
方无应的脑子有点乱,在那个点上应该还未出生的父亲,去见从另一个时空过去的儿子,这么做究竟会引来何种后果,谁也不能说。
“也许我能和他谈谈。”史远征继续说,“好歹我是他父亲对吧?两年没见他了,也不知他现在究竟怎么样……”
“让你参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方无应说,“而且这回要增加的人员,不止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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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护士探头轻轻敲门:“交谈时间太长了,病人还需要休息。请您离开吧。”
史远征点点头,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我会和小鹏的妈妈商量这件事的。”
方无应看着他即将离开,他忽然喊住了他。
“有个疑问……”他顿了一下,“希望你不要见怪。”
“您尽管问。”
“你……后悔么?”方无应努力支撑起身体,小心翼翼看着他,“后悔这么多年的生活么?如果不和凌涓结婚,不生下小鹏,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史远征凝视着他,轻声道:“可那又有什么意思?”
方无应一怔!
“不和小涓结婚,没有小鹏,就算在这个社会里混得再好,在单位里爬得再高……不,就算我回去,继续做我的大齐皇帝——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唔,可是……”
史远征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
“方队长,你我都曾得到过世间最尊贵的东西,那东西除了祸害咱们,可没给咱们带来一星半点儿的好处。”他说完,轻轻吁了口气,“二十年前我就想过,不能因为害怕未知的结果就裹足不前,我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事,小涓也不知道,而且梁所长还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
“梁所长反对你们在一起?”
史远征自嘲地笑了笑:“他把小涓当女儿看,所以……谁肯把闺女嫁给一个社会适应不良者?就算是如今的我,也不愿自家孩子和个既没车、又没房,不通世事还啥都干不来的废物点心结婚。那时我连简体字都还不会写。”
“……谁都是一步步慢慢来的。”
“小涓也这么说。如果没有她坚持拽着我,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你要是见过最开始的我,你就会明白。那个样子,恐怕将一生游走在社会边缘无法融入。”
到如今,方无应才明白了当初史远征和凌涓为什么会结合,那种始终游离、无法融入的痛苦,他也曾有过。
“那么,现在这一切难道也是你愿意接受的了?”方无应问,“现在你们……你们已经离异,孩子又成了这样……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
史远征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困惑,但他仍然轻轻摇头。
“还有比这更好的人生么?”他突然,轻声说。
方无应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
“如果始终不能进入社会,我就不可能维系家庭,留在研究所里当活标本,一辈子依靠所长那太丢人了,乱七八糟过一辈子又不是我所想,之前已经很乱七八糟了,难得多了一次生命,再重复一遍又有什么意思?我不想选择别人,不会有人比凌涓更懂我,如果连我的妻子都不能理解我,那又何必要这桩婚姻。”
方无应望着他,轻轻点头:“……明白了。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想和凌涓分开,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了我的老路,变成唐朝叛军,但我再如何不想,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决定。既然如此那就认命吧。”他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对吧?我也还活着,生命既然存在,谁能说得准以后?”
“那……往后的事情,打算怎么办?”方无应问。
史远征扬起脸,望着白色塑钢窗外,那灰沉沉的现代都市天空,良久,他摇摇头。
“不知道。不光是不知道,我还很害怕,一想到儿子现在这样我就怕,怕得脊梁骨都发抖:这可是我的第二次生命,要是这一次又弄糟了……”他说着,停了下来,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认命也没用,一面认命一面害怕,又担心会一直这样和小涓分开,一家三口再也不能团聚。”
“……”
“可是怕来怕去,怎么办呢?日子还是得过啊,明天手机闹铃一响,我还是得去上班啊,报表全堆在那儿,我得去审批啊。”史远征忽然笑出了声,“是不是觉得很滑稽?我现在这个样子。”
“多少有一点。”方无应努力将表情放轻松,“也许我们都觉得你不该是这个样子,包括你儿子也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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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史远征轻轻点头,“他只记得他父亲占领过长安,记得他父亲闯入大明宫的骄傲,可偏偏就不记得他父亲曾杀人如麻,还有最后的结果……”
方无应曲起手指抵住下巴,他呆呆想了一会儿,才道:“他没有我们那样的经历,也缺乏切实的历史感,他不懂得‘杀人如麻’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以为那些活生生的人都是npc——本来也用不着他亲手操刀。莫如说,如今小鹏的感觉更像是用真身去玩三维立体魔兽。”
史远征轻轻叹了口气。
“总之,我会努力说服他们带上你。”方无应说,“话说,你现在……还能拿刀么?”
史远征怔了一下,摇摇头:“二十多年没有碰过了,这双手……”
他低头摊开手,看了看:“只抱过孩子、碰过键盘。”
方无应不由苦笑:“没关系,至少,嗯,你还有底子在。”
第九十六章 把信息告诉苏虹
方无应出院之前,局里连同参与行动的控制组人员,开了个会。
不管怎么说,他们得把情况详细告诉凌涓。
苏虹依然缺席,她的重感冒并未痊愈。
席间大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铺陈出来,希望能发觉其中的漏洞,包括方无应那份笔录在内,与会者都被这种诡异的历史“同一感”给绕晕了头。
尽管有一个现代人冒失闯了过去,但整个历史的发展进程没有出现丝毫的不对。
“包括我们帮李亨打的那一仗,也没有在唐史中留下丝毫痕迹。”卫彬说,“即便这样,我仍然觉得不对头。”
“哪里不对?”小武问。
卫彬抱着双臂,沉默片刻,道:“我始终不认同我们参与的这一仗。甚至我怀疑,正是因为这一下猛烈的刺激,小鹏,不,该说史朝义,才会发了狠,带领重兵压近。”
大家都不出声。
“历史应该已经出现了扭曲,虽然目前为止的恶果我们还没看见,但梅妃被押至阵前就不对。”他抬起头,看看大家,“我认为,帮助唐军反击叛军,甚至包括辅佐李亨,都是非常不智的做法。这次我们临阵脱逃,十几个人突然不见踪迹,这么大的冲击一定会给唐军和李亨带来不良影响。”
小武有点不安地看看雷钧。
没有人像这样直接批评过雷钧,并且还是作为一个没过实习期的新人,卫彬的大胆直言,让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雷钧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点点头:“小卫说得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
卫彬也觉察到自己是在批评上司,他想了想,又说:“我并不想批评您,只是担心造成的后果无法挽回。而且既然已经确定了小鹏的下落,再次过去我们就必须节省时间,说到底,腿已经伸进去了,想这么不沾泥的拔出来,怕是不可能了。”
但同时,李建国也提出了他的担心:“如果我们真把小鹏带回来了,那……唐代历史该怎么办?安史之乱是四个人,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史朝义若突然消失,安史之乱最后那几年该怎么发展?”
这一下,全体哑口无言。
一直沉默着的凌涓忽然轻声开口:“如果真的会破坏历史,就不要把他带回来了。”
“局长……”雷钧为难地看看她。
“不能让安史之乱中途而废、无以为继。”她提高了一点声音,平静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既然那是他的人生,就让他继续好了。”
凌涓的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如此坚定,但她一定是在心如刀割的状态下说出来的。
卫彬首先打破了沉默:“就算是去解救梅妃,我们也得过去一趟。等过去之后,再见机行事。”
这是关于怎样处置小鹏一事最终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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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们还讨论了梅妃的问题,大家都认为方无应的办法是最可靠的,但问题是……谁去告诉苏虹此事?
这个重担责无旁贷落在了雷钧身上。
但是当天傍晚,他接到了方无应的电话。
“我和你一起去苏虹家。”他在电话里说,“你再等我半个小时,我拦辆的士过来。”
“你疯了?”雷钧皱眉道,“你的伤还没好呢!”
“已经可以下床了。”方无应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
雷钧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换了个手:“我说队长同志,你还是不要太大意了,伤得那么重,当时血抹了我一身,琵琶骨都穿了,怎么说出院就出院?我看你完全是逃院吧?”
“哦,随便你怎么说。”方无应满不在乎道,“我觉得,你一个人是说服不了她的。”
“说服不了就慢慢说服,你一身伤还跑过来算怎么回事啊?”
“唉唉哪有那么多时间等领导你做思想工作?搞不好明天小鹏就一刀砍断梅妃的脖子……”
明明是春天,雷钧却打了个寒战。
“呆在局门口别动。我马上过来。”
“喂!不行!你别过来!我现在就动身!”
“我这就叫车。”
他说完,也不管雷钧的反应,挂了手机。
“这人!怎么这么任性?”雷钧瞪着手机半天,终于还是没了辙。
把车开到局大门口,下了车。
不到半个小时,雷钧远远就看见一辆的士,以接近拿罚单的速度径直驶到局大门口,“嘎”的一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身病号服的方无应下来,车里司机“喂喂”叫了起来:“你还没给钱呢!”
只见方无应笑嘻嘻地弯下腰:“师傅,找他要钱。”
他说完,转头又伸手拍拍雷钧的肩膀:“哥们儿,先帮忙付账。我去换件衣服。”
雷钧很想骂他两句,转脸看见的士司机一脸不善盯着自己如同鹰盯蛇,他只有自认倒霉,掏出了钱包。
“您这位是真生病了还是怎么的?说了我不拉病号,他非说他不是病号,说衣服被人偷了……一上车就跟催命似的叫我快开快开!我这胳膊差点没被他拉脱臼了……”
的士司机一叠声抱怨全都吐给了雷钧,付钱还白白听了一通抱怨,雷钧觉得自己肯定是招谁惹谁了。
“我说,他真是病号?”司机找了零钱,又看看雷钧。
雷钧苦笑:“他是受伤了,真的。您没看见他胳膊上还缠着纱布?”
“我怎么看着不像?浑身哪儿有毛病啊这位!比我还他妈结实呢!”
送走司机,雷钧又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方无应换了常服从局里出来。
“我说,你真的能随意活动?”雷钧怀疑地看着他把纱布的布头塞进袖子里。
“有点疼,不碍事。”方无应轻描淡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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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浑身疼!想骗谁啊你?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说了让你躺着……”
“唉唉不要啰嗦了,快上车。”方无应催促他。
“你就是个怪胎!”雷钧嘟囔着钻进他的老富康里,“这换了谁不得躺个半年?伤那么重居然还能活蹦乱跳。怪胎!非人类!外星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星人?”方无应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室,“哼哼我是氪星来的!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既被你知晓,当心我灭口啊哈哈!”
雷钧无奈地转头看他:“我说,你到底干吗非要跟着来呀?”
“你一个人说不清楚。”方无应神色自然地说,“而且她是在我手上弄丢的。”
被他这么说了之后,雷钧不好再问下去,他发动了车。
苏虹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不同一般的热情和惊恐,虽然这两者并存感觉很诡异。
“……该不会,局里又决定开除我吧?”她惴惴不安地问。
“乱想!”方无应劈头一句,“你以为领导们都没事儿干,成天研究你那点屁事儿呢。”
苏虹这才松了口气:“哦,那你们都跑来干吗?”
“谁愿意和他一块儿来呀!哼,豆包不发威,当我是窝头。”雷钧气呼呼地说。
“嘿嘿,是我错啦,豆包局长!”方无应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
俩人进了客厅,方无应看见了桌上一堆药盒,还有两板吃了一半的胶囊。
“病好了点没?”他问。
苏虹抽了抽鼻子:“比昨天强点了,昨天才是快要死了,差点打了120。”
“是怎么搞的?”雷钧问,“单纯感冒?”
“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苏虹摇摇头,“起初是浑身骨痛,有点像发烧前兆,但又不发烧,头也疼得要死过去了,昨天凌晨又突然呕吐不止,明明我什么都没吃,吐又吐不出来……”
雷钧看了一眼方无应:“听起来很严重?”
“要不怎么说快打120了呢。”苏虹揉揉胳膊,“喝点什么吧,清茶可以么?一分钟就好。”
“谢谢。”
苏虹转身进了厨房,方无应忽然轻声对雷钧说:“注意看她的胳膊……”
过了一会儿,苏虹端着两杯茶出来,她将茶杯放在雷钧他们跟前。
“你的胳膊……怎么了?”
被雷钧一问,苏虹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啊!”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臂上,出现了明显的青紫痕迹。
“啊啊啊!这是怎么搞的?!”她失声道,“我什么都没干呀!”
方无应起身,抓过她的胳膊看了看:“疼么?”
“不疼呀。我也没伤过这儿……”
“血小板减少?”雷钧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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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没有!我健康得很。”
方无应一直抓着她的胳膊低头看,这时候他忽然抬头对雷钧说:“位置是一样的么?”
雷钧一愣:“……位置?”
“被绳子绑的位置,你亲眼看见过的,是一样的么?”
雷钧猛惊了一下!
“……这,的确是一样的。”他也站起身,拉过苏虹的另一只手看了看,“的确是在这个位置,而且是反绑到背后。”
苏虹被他们一人拽着一只手,她有点尴尬:“两位,检查完了么?”
俩人醒悟过来,同时松手,回到沙发里。
她不太自在地揉揉胳膊,又低头看了看:“奇怪……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第九十七章 于以采苹 南涧之滨
大概是因为在生病,苏虹并没有打扮得像往日那么光鲜,不过她的穿戴仍然整整齐齐,甚至上了淡淡的妆,但就算如此,仍然可以看出面有病容。
“唔,想问问,这两天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么?”方无应问。
苏虹怔了一下:“这……”
“没别的意思,因为有关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所以才得问问。”方无应说,“当然如果你觉得太隐私不愿说,也行。”
苏虹看看他和雷钧,垂下头,又抬起头。
“芓宫一直在出血,明明不在经期。”她低声说,“……昨天去做了b超检查,结果是正常的,医生说我内分泌出了问题,给开了一堆药调养,但是没效果……”
“多久了?”雷钧问。
“就是你们回来不久,我自己……也被吓着了。”苏虹有点尴尬,但她看出方无应和雷钧表情都很严肃,也就显得自然了,“到现在还这样,西药看来没用,我本来打算明天去中医院。”
“怎么会这样……”方无应也困惑了。
雷钧想了想,看看他:“会不会是遭受了某种虐待?比如……”
他没把话说完,方无应也领会了他的意思:“真要那样就太糟糕了,我们得尽快过去。”
他们在那儿自说自话,把苏虹弄得更糊涂了。
“喂喂,你们怎么开始对暗号了?”她有些不满,“到底在说什么?”
她这么一问,那俩又都沉默了。
“哦对了,小武告诉我,方队长你受了重伤?”她忽然想起来,“重伤怎么还从医院跑出来?”
雷钧一脸无可奈何:“叫他不要跟着来,他非要跟来。昨天在医院里还被纱布裹得像个木乃伊。”
苏虹更加惊讶:“伤得那么重?!那你跑出来干吗?”
“因为这整件事,我得担负主要责任。”方无应说,“也许……还包括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对此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我坚持要过来的原因。”
苏虹的脸一下红了!
“瞎说些什么呀。”她轻声责怪道,“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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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应也觉得有点尴尬,他咳了一声:“其实,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
苏虹等他把话说完,可这家伙又不吭声了。
雷钧知道躲无可躲,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