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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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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道了歉。

本来一心等着她回来找茬的方无应,这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甚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方滢。

然后,方滢就心平气和地和他说:“我认命了,冲儿。”

这很简单的几个字,重重打在了方无应的心上!

他懂得她的意思了,她认命了,认了“有这样的弟弟”的命,也认了“有过那样人生”的命。

那天晚上,姐弟俩做了从未有过的长谈。

之后的一个礼拜,苏虹都始终担心着方滢的这件事,她问方无应“后续情况如何”,方无应摸了摸头发,想了想,才说,没什么问题了。

他并未告诉女友,姐姐和他谈的那些。

然后,不知不觉间,方滢发生了改变。

她丢弃了之前那些成日伴随她的东西:香烟,酒精,奇怪的装扮,以及那些原本形影不离、永远指望她来付账的“朋友”。

她不再每夜每夜外宿不归,反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本本啃那些书:美术史,画册,艺术技巧。

她甚至跑去打工,她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就胆敢闯进麦当劳,要人家雇佣自己,后来竟然成功了。

她的专心又回到了学校,甚至开始寻找相关大学的报名资料。

她和方无应说,她想考美术学院。

方无应惊奇极了!他完全弄不明白姐姐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简直比被洗脑还吓人,甚至都让他不适应……

然后不久,所有人都知道:小武和方滢在一起了。

雷钧笑言,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方无应无法拯救方滢,苏虹这个“弟妹”也休想办到,有这种力量的,只有小武一个人而已。

“或许和爱情什么的并无关系。是她自己想通了也放下了。她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生活,心里也看不上那些混混,方滢其实明白哪种才是上等男人。”苏虹说,“别忘了,她可是个公主。”

“那她开始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呢?”方无应还是不明白。

“人总是得尝试过各种方向,才能知道自己该怎样嘛。”苏虹甜蜜地笑了笑,“而且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南唐后主做你家女婿,难道还不够资格?”

方无应也笑起来,他抬头在办公室里看了看:“说来,我家驸马去哪儿了?”

“去麦当劳了。”卫彬头也不抬地说,“说是要去接公主下班。”

“……于是今晚就轮到我夜班了。”苏虹扶额哀叹。

她那可以不值夜班的优待,从此一去不复返。

后来小武和方滢的事儿被控制组的人知道,李建国说,这才是合适的姻缘。

所谓的凤求凰,也即如此。

第百十五章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上)

男子微微睁开眼睛,鲜红的斜阳,如一大滩可疑的血迹,被谁胡乱涂抹在西方天壁上。

刚才那一阵强烈沙尘暴,已经随着日落停歇了。但他的耳畔依然有风刮过的尖锐哨声。

“也许是耳鸣也说不定……”男人想,“缺水真的会导致耳鸣?《怀斯曼生存手册》上有提到过么?”

但此刻,他的脑子里已经完全回忆不起那黑砖头里的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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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抱着女子,静静坐在高大的沙丘背后,地上投射下他黑色的剪影。

沙漠,沙漠……到处是沙漠,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沙还是沙,就仿佛这世上只独剩下他们俩,这浩瀚宇宙中,这长天旷日下,只剩下这一男一女,相依为命,守着彼此已所剩无几的生命。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她已经陷入昏迷,从前天他们分掉最后一小瓶水之后,再没有一滴水沾过他俩的嘴唇。

“林兰?……兰?”他俯下身,嘴唇凑近女子的耳朵,轻声呼唤她。他亲吻着她,那不只是恋人之间的吻,只是嘴唇轻碰,又悄然分离,亲吻的时候,彼此的鼻息往往会纠缠在一起,有些湿漉漉,有些热。

女子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无法睁开眼睛。她太虚弱了,嘴唇和脸上,全都因为过分干燥而起了皮,他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子,像搂着一抱就要展翅飞走的蝴蝶,虽然眼眶是那么干涩,但他仍觉得,眼泪如潮水般无声无息地涌上来……

“如果不来甘肃就好了。”他终于无可抑制地懊悔,不,如果自己不那样强烈地想回去就好了,甚至,如果自己不来到此刻,就好了。

一架直升机在无尽蓝天盘旋。它的下面。就是漠漠的戈壁。

“能肯定是在这一带?”雷钧有点担心地看看卫彬。

那一个。眼睛盯着手里搜寻的仪器。头也不抬地点点头:“应该就在这一带。如果只是普通的驴友而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我们的信号就不可能这么强。并且也已经有人报警。说他们失踪了。”

雷钧皱了皱眉头:“不光他一个?”

“两个。”卫彬说,“还有个女的。据报警的驴友说。看起来是他女朋友。”

雷钧无言了半晌。

“他到这儿快半年了,头儿,就算有个女友也不稀奇。”

“……说的也是。”雷钧把目光从黄澄澄的地面收回来,“可辛弃疾跑甘肃来干嘛?”

“这就只能找到他再问了。”卫彬放下仪器,做了个手势,“放我下去吧,差不多可以进行人工搜救了。”

直升机慢慢下降,卷起漫天黄沙。等舱门打开,卫彬带着五个控制组成员出了机舱。

“有消息立即发给我。”雷钧说。

卫彬朝他扬了扬手,一小队人往远处走去。

雷钧回到机舱内,他望了望远处天空。那是日落时分深蓝到炫目的天幕。就好像一大整块初生的蓝水晶,清澈透明,令人不敢逼视。

他想起前两天的事儿。

上个礼拜,方无应他们从南宋回来,出了转换室。方无应的第一句就是:“有人失踪了。”

的确有人失踪,失踪点在南宋,对漏洞形成时间的考察可以判断。对方进入现代社会已经呆了快半年了。

那半个礼拜,平衡处的所有人都在加班,彻夜检查方无应他们带回来的数据,于是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此刻在南宋的时间段上,所有处于异常停滞以及半停滞的未完成事件,都和一个人有关。

那个人就是辛弃疾。

在找到目标对象的同时,搜寻通知也跟着传达到各相关部门,不久,就报上来相关信息:有一队正处在甘肃境内的驴友发现队员失踪,其中的男性,提交的个人资料包括身份证件,全都是虚构的。

接到消息的当天,雷钧和卫彬就赶到了甘肃,当地公安机构提供了一架直升机给他们,搜寻失去下落的辛弃疾,以及“据说”是他女友的另一名失踪者。

“……不太可能是他吧?”雷钧到现在,仍然有点疑心。因为方无应和另外几名队员去了海南,那边也有可疑信息,不过海南只提供了一个单身男性的资料。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雷钧眼前的警报器突然响了!

他一把抓过警报器,按开通话系统:“喂喂?!”

“头儿,找到了,东南,九点方向。”卫彬的声音从那一端传出来,“俩人都严重缺水,需要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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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卫彬放下通话器,弯腰看了看已经补充了一些饮水的男人,他正在试图给女伴灌一些水,她仍没醒过来。

“可以告知我,你的姓名么?”他看看男人。

男人迟了一下,并未停下手中的举动:“我姓林……”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彬便打断了他:“不,我要知道的是真实姓名。”

卫彬的这句话不是普通话,用的却是南宋的官话。

那男人浑身一震!手中的水瓶摇晃了一下,他抬起眼睛,望着卫彬:“……你是何人?”

那也是南宋官话!

“先告诉我,你是谁。”卫彬盯着他。

那是个瘦高个儿、脸型消瘦,神情刚毅的男人,约莫三十七、八岁,发型是和大街上普通男人一样的短发,穿的是旅行者最常穿的棉布长袖t恤,脚上是长途行路的旅游鞋,卫彬甚至能看见那个阿迪达斯的商标……

“告诉我,你是谁。”卫彬重复了一遍,又说,“我们在找一个人,他的抗金组织也在寻找他。”

然后,他就听见男人用清晰的南宋官话说:“……在下是辛弃疾。”

古怪的沉默在俩人间停了两秒,卫彬点点头,站起身,再次启动通讯器:“确认目标。搜索可以停止了。头儿,请通知方队长。”

“……居然真是他。”雷钧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好,我马上通知方无应。”

顷刻间,直升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黄沙纷纷扬扬,螺旋桨慢慢减速,一队医疗人员跑下舷梯!

他们奔到近前,却拦住要去试探他的医疗者:“先救她。先让她上直升机。”

卫彬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女性,尽管脱水严重,他仍能看出对方姣好的五官形状。

女子脖颈里有玉的光辉在闪烁,卫彬能看见那是一块玉坠。

“她是谁?”他问。回头,看着辛弃疾。

对方微微低下头,然后,又抬起来。

“我的女朋友。”他说,脸上毫无赧然之意。

研究所附属医院。

“这么说,你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办法?”卫彬看着病床上的男子。几个小时过去,他此刻的精神状态,远远好过在沙漠里刚被发现时。

弃疾点点头:“这次去甘肃,也是为此。之前我们还去过中俄边境。”

“去那儿干吗?”

“萨满教在那边比较昌盛。”男人顿了一下,“林兰说,也许那种古老的宗教会有办法。”

他们的交谈均使用的是普通话,很明显,在现代社会的半年里,辛弃疾已经学会了这种对他而言原本万分古怪的发音。

卫彬停下笔,他想了想:“也就是说,你们从未想过求助官方?”

辛弃疾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如何求助?跑去科技部,对信访办的人说,辛弃疾回不了南宋,请你们帮帮忙?林兰和我都担心我会被关起来。”

卫彬点点头:“常规思维来看,的确匪夷所思。不过……很明显萨满教也帮不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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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想去西南再碰碰运气。就是藏传佛教、活佛什么的。”辛弃疾说到这儿,目光里出现了茫然。“如果早知会遇到危险,我宁可不来甘肃。”

卫彬再度拿起笔:“也就是说,知道你是谁的只有林兰一人?”

辛弃疾点点头:“我曾和无数人说过我是谁,但是肯相信我的,只有林兰。”

卫彬的神情,有点欲言又止,但他仍然继续说下去:“……稼轩先生,我感觉,你已经熟知了现代社会的一切。”

“差不多。”辛弃疾微微点头,“一开始,一句话也不会说,幸亏有林兰帮我。”

“那么,历史方面的资料你也看过了?”卫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辛弃疾望着他,立即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我知道,大宋亡了。”他说,“甚至我要抗击的金人也在1234年被蒙古人灭了——”

辛弃疾的表情,毫无波澜,想必那最初的波澜已经过去了。

“但那些和我无关。”他继续说,“在我来这儿之前,甚至在我知道这些的时候,那边,依然有金兵在侵略我大宋的江山。”

卫彬懂了。

他站起身:“今天我就先问这么多,等您出院了,请再到局里详谈。”

他正要告辞,辛弃疾喊住他。

“……林兰,她怎样了?”他忽然表情有点惴惴。

卫彬愣了一下:“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能去看看她么?”他又问。

“我去问问医生。”

深深看了他一眼,卫彬转身出了病房。

在外面,苏虹正在和一个医生谈着什么,卫彬走过去。

“问完了?”苏虹看他。

“差不多。”卫彬说,“粗略了解了一下情况,过两天等他们完全康复,再去局里详细询问吧。”

“期间需要监管么?”苏虹问,“女方我没法询问,她还没太多力气说话。”

卫彬摇头:“不用,目标不会擅自离开,他本来就一直在找回南宋的办法。”

“哦,那就好。”

“不过……”卫彬顿了一下,看看医生,“他要求见见这名叫林兰的女性。”

“可以的。”医生点头道,“她已经醒了,基本没什么大碍。”

然后卫彬转身,不多会儿,他把辛弃疾带了过来。

病床上的女性已经睁开眼睛,她的气息尚且有些微弱,但那双黑色的,微微有点凹陷的大眼睛,却慢慢流转出光华来,因为她已经看见了进来的人。

“……我还以为是幻觉。”她的声音微微有点嘶哑。

男人快步走到她床边上,弯下腰,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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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你能活下来。”辛弃疾的声音有点发颤,他紧紧握着女子的手,“……我真要把佛祖都念烦腻了。”

女人笑起来,她轻声问:“能回去了,是么?”

“嗯。”他把女性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救我们的人,就是负责这件事的。”

“那可太好了……”

女子无限柔情地凝视着他,她那双小鹿一般的黑色眸子,闪烁着柔润的光泽。

看到这儿,苏虹觉得已经可以不用继续呆下去了。她用资料轻轻拍了一下卫彬:“走吧。”

又看了一眼病床前低声絮语的恋人们,卫彬转身走出病房,他轻轻关上了房门。

第百十六章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下)

下了楼,苏虹吐了口气:“……没想到,感情那么好。”

卫彬没有看她,径直上了车,发动了引擎。

苏虹钻进副驾驶座,将资料放在前台上。

“居然成了这样。”她笑着,又皱了皱眉,“唔,有的麻烦了。”

卫彬看了她一眼:“是说他女朋友?”

“是啊。”苏虹说,“感情这么好,他又马上要回南宋去……能怎么办?”

“他在南宋不是有妻子么?”卫彬嘟囔道,“到这边还找什么女朋友?”

“在现代社会过糊涂了?”苏虹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身为古人,怎会不习惯三妻四妾这回事?”

“……我可没三妻四妾。”卫彬突然有点不悦。

苏虹一愣,慌忙改口:“啊,对不起。”

她想起了卫彬……不。霍去病那个还不到十岁就夭折的儿子。

卫彬不再说话。他一踩油门。车朝着平衡处的方向开去。

两天之后。下午三点。这一男一女准时来到了局里。

雷钧把他们带进会客室。然后让小武端上两杯茶。小武进来的时候。掩不住好奇地仔细打量辛弃疾。他出来以后。苏虹问他看什么那么仔细。

“真奇怪。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摇头道。“大声镗鞳,小声铿鍧。横绝六合,扫空万古……可是外表怎么都看不出来。”

苏虹白了他一眼:“难道谁还把作品刻脑门上?”

他有点尴尬:“这倒是。”

“怎么,想去切磋一番文学?”苏虹很热心地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小武笑起来:“反而不想。”

“咦?为何?”

他眨眨眼睛:“布兰切特和温丝莱特见面,会讨论演技问题么?”

苏虹被他这不伦不类的比喻给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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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难以想象的古怪,你是词中帝王,他是词中之龙。”她晃着脑袋想了想,“多可惜,他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小卫是谁,否则——天哪!”

“喏。所以说,还是不知道的好。”小武笑了笑,“不然他肯定会神经错乱的。”

那天雷钧和他们俩谈了差不多两个钟头。临近下班,俩人从会客室里出来。

“先回去吧,我还得做详细检查,可能会很晚。”辛弃疾对女伴说。

名为林兰的女子点点头:“正好,我去超市一趟,冰箱的菜吃完了——还要茄子么?”

“嗯。对了,买点啤酒,好么?”

林兰笑起来:“知道了。”

目送着辛弃疾与雷钧走出走廊,她提了提肩上皮包,正想离开,身后有人说:“等一下。”

林兰回头一看,是刚才在办公室里接待他们的女子。

“介意和你一起走么?”苏虹笑眯眯看看她。

林兰微笑着摇摇头。

“我叫苏虹。”

林兰伸出手,大方地握了一下苏虹的手:“林兰。”

于是,她们就像寻常女性朋友那样,一同去了超市。

“今晚吃什么?”苏虹看看她的购物篮。

“煮茄子,烧扁豆。”林兰笑了笑,“他喜欢吃清淡一些的菜。”

“不喜欢味精?”苏虹说,“好像过来的人都讨厌那个。”

“嗯,觉得鲜得作呕,他受不了。”林兰低头看看购物篮,“酱油不能多放,味精干脆不能放。味道重了他就吃不下饭。”

“听起来很会做菜?你。”苏虹看看她。

“怎会。”林兰笑着摇头,“以前在家是甩手掌柜。念书的时候就吃食堂,上班了也只会叫外卖,这都是被他逼迫出来的。”

“哦,南宋的男人不做饭。”苏虹故意笑道。

林兰的笑容像清风:“做的。可他做的我不敢吃。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那只不知从什么南宋酱料里挣扎出来的鸡,看起来行迹绝对可疑……”

俩人同时大笑。

林兰看起来和苏虹差不多年龄,甚至可能比她更大一点,不是苏虹那种丽如春花的漂亮,是平和自如的洒脱的美,修长的身材,象牙色的脸颊有点偏瘦,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顾盼生辉,尤其动人。

“要买啤酒?”苏虹看她。

“本来是我自己喝,结果现在成了他的偏好。”她笑着,将两瓶易拉罐蓝带放进篮子里。

“还喜欢喝什么?”

“可乐。”她笑,“我为这个,鄙视过他很多次,可人家完全不在乎。”

苏虹看着她,微笑道:“平日怎么称呼?”

“稼轩先生?幼安兄?”林兰又笑,“都怪别扭的,我叫他tommy。一开始是叫tom的,看了《猫和老鼠》之后他又不高兴叫tom了,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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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虹被逗乐了。

“其实是去应聘的时候,临时想的名字。想帮他适应这种称呼,就一直这么喊他。”林兰说,“后来没去,名字却用下来了。”

“认识了多久?”

“五个多月。”林兰捋了捋额前头发,“……走吧,差不多买齐了。”

收银台结账出来,苏虹说:“他的检查可能得做两个钟头。”

林兰想了想,冲苏虹一笑:“去喝东西吧?”

苏虹也笑:“早有此意。”

恰巧旁边就是星巴克,俩人要了两杯咖啡,端上了二楼靠窗的角落。

“他不喜欢星巴克。”林兰笑道,“对这个地方充满抵触,也不明白干吗花钱跑这里喝又甜又苦的东西。”

苏虹微笑:“好像都不太喜欢咖啡。”

“是说,过来的古人?”

“嗯。不过喜欢可乐的,你家幼安兄是独一份。”

林兰笑起来。

“能说说,是怎么认识的么?”苏虹好奇地问。

“哦,这个啊……”林兰噗嗤一笑,“他是卖唱的,我是听曲的,就这么认识的。”

“卖唱?”

“喏,就在广安大厦下面的通道里。我之前,恰好就在广安大厦里上班。”林兰撑着腮,懒懒靠着窗。“那天经过通道,听见他在唱‘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唉,好听。”

“永遇乐?”

“嗯,调子我从来没听过,却很顺耳,顺得仿佛特意给这词安的。我当时忍不住停下来看他,心想,没听说过街头卖唱的还能唱辛弃疾。”

苏虹笑了。

“后来,第二天下班又去听他唱。这次改了,成了‘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贺新郎。”

“于是我就奇怪了,就过去问他,干吗唱宋词。”

“他怎么说?”

“他说这是他写的。”林兰笑道,“他说他唱自己写的词,天经地义——普通话那时候他还不太行,勉强听得懂。”

“亏你还仔细问。”苏虹道,“一般人,就当是神经病了。”

林兰点头笑:“谁想一问就被缠上了,他追问我知道不知道‘金国’,又说‘朝廷如今安在’。我想,这人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我瞪了他一眼,拔腿想走。结果他在身后说,好吧我不问了。就让赵家儿郎自谋生路去——小姐你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苏虹大笑!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林兰笑道,“我足足花了一个礼拜才肯相信他真的是辛弃疾,在他至少给我出示了五百种证明之后。”

“……听起来真是个复杂的过程。”苏虹说,“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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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啊,就带回家去了。”林兰说,“我一个人租房子住,结果被他占去一半客厅,心想自己真亏。”

“啊,难道不是一见钟情?”

林兰放下咖啡,笑着摆手:“怎会。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太遗憾了,他居然没和李清照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常幻想他俩做夫妻来着。”

苏虹有点被咖啡呛着了。

“后来熟了,给他这么说,他异常愤怒,说我把他安排给了可以做他祖母的女人。”

苏虹笑。

“他也会唱李清照的曲,我就叫他唱给我听。”林兰笑眯眯地说,“开始拿这个讨价还价来着……”

“啊?”

“嗯,算是房租。”林兰掰着手指,“比如,一首菩萨蛮算一天房租。有时候来得高兴,把一个礼拜的房租都预付也是有的。”

苏虹也笑了:“这钱赚得真轻省。”

“哪里。”林兰摆手,“堂堂朝廷命官、抗金英雄,沦落至此,居然给个女人唱曲子以换生计……托他的福,我把南宋的流行音乐听了个遍。”

“呃,真为难他了。”

“本来,还想瞒着他的。”林兰顿了一会儿,抬起头,“我是说,南宋的事儿。”

苏虹怔了怔,有点不忍:“瞒得住么?只要他能找到一本历史书,简体字也可以慢慢认。”

林兰点头,放下咖啡:“后来我想,与其凭空打击他,不如我来。”

“哦?”

“那天晚上,我把历史书拿出来,宋元部分一章一章给他念……”林兰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起初还好,渐渐的就不行了,神色也不对了,嘴唇生生要咬出血,脸色青白得我不敢瞧。当时我……我真念不下去了,看他那样子,太难过了……可是他忍着,那我也只好忍着,就一直念一直念,最后,念到崖山海战……他就哭了。”

女子神色黯然,眼睛绕上两圈微红。

第百十七章 寂寞的恋人啊

林兰站着灶台前,守着热热的锅,那里面是炖茄子。

在等菜熟的时候,她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能看见暮色如蜜倾泻,渐渐浓稠。巷子口,上高中的女生从男友的自行车上跳下来,林兰熟悉那少女,她爱穿一件桃红有小白点的蕾丝边衬衣,男友高大沉默,脸孔长得像陈锦鸿,背着好大一个书包,戴着黑框眼镜。

林兰总能看见这对少年一同上学放学,却不知道是哪一栋哪一户的。

现在是春末,夏天要来不来的,拖拖拉拉,对面墙上爬满枝的紫色花簇都从深紫变为淡紫了。林兰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活像是在恭谦地等待着夏天的到来。

但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对面单元楼有轻快的歌声,炒菜声,还有夫妻俩在灶台前的谈话声,讨论搁盐多少的问题,以及孩子在楼梯口的玩闹声和告别声:再见,byebye,明天见哦!

那是像唱歌一般的告别声。

一瞬间,她的内心涌出一阵强烈的悲哀,几乎要忍不住泪……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兰像是受了惊似的猛然回头!

她看见辛弃疾站着厨门口,手里还拿着钥匙。

“怎了?”他有点惊愕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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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没什么。”她背身。飞快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勉强笑了笑。“回来的还真快。”

辛弃疾看着她。他慢慢走过去。他扳过她的肩膀。凝视着林兰的眼睛。

“怎么回事?你哭了?”

“……没。”

“睫毛都湿了。”

林兰不出声,只低着头过了半晌,她轻声说:“饭好了,去洗手吧。”

小小的客厅里,一张桌,两个人。

他们静静吃着饭,没有谁先出声,好像大家谁都不敢打破这寂静,似乎一旦开口,就将有不能面对的现实落下来。

终于,辛弃疾放下碗:“……他们说,我随时都可以回去。”

“是么。”林兰低声说,她没抬头,眼睛盯着米饭。

“……我说,我得想想。”辛弃疾继续说,“我让他们给我一点时间。”

林兰的眼睛仍然盯着碗里的米饭,她有点食不下咽。

“林兰?”

“你肯定要回去,是吧?”她低声说,“之前你就想回去,现在被国家机构的人发现,就算反悔也不行了。”

“林兰……”

“那样比较好。”她忽然抬起脸,冲他微笑。“幼安先生真的半途失踪,我从小到大的语文课本和历史课本会成什么样呢?就会有好多纸成空白了吧。”

“……”

“要辛弃疾为我留下来,我也会成千古罪人吧?”林兰继续微笑,但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女人,竟敢阻挡你的命运……”

“那你肯不肯……肯不肯和我一道走?”

林兰怔怔望着他!

“我不知道这行不行的通,也不知他们肯不肯,可我想试试!”他目光恳切地望着林兰,“一道回江南去,我们还是在一起,不分开!”

这是林兰从未想过的事情,她没想过自己还有去古代的可能性。

“去南宋?……”她面色迟疑,“我这样的?”

辛弃疾的眼帘低垂,他低声说:“当然,那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汽车也没有超市,不过……”

他抬起眼睛:“家里有亭榭也有庄园,地方很美,奴仆也有很多,你过去之后,什么事都不用操劳,也不用再急于找工作担心房租……”

“我不是为那个!”林兰打断他的话,“难道你觉得我只是在追求生活的舒适?”

辛弃疾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弯下腰抱住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轻轻抚摸她的臂膀,“我……我不太会说话,真的,有时候急了就会乱说,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

林兰苦笑起来:“所以仕途什么的,就是这样被你自己给断送掉了?”

抱着她的男人不出声了,林兰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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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轻声说,“我是在为你不值,那样的后半辈子……”

“那样的后半辈子不也是我么?”他低声笑,“要是再有你陪着,就算那样的后半辈子,也可以的。”

林兰默不作声,但她的手握住了辛弃疾的手。

“和我一块儿过去,一起去宋朝。”他伏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像午夜亲密的呢喃,“我想和你在一块儿,林兰,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他的声音里仿藏有某种魔咒,慑人心魄,他的气息强烈独特,他的臂膀无比温暖,让人沉溺倦怠。

“……好。”

林兰听见自己吐出了这个字。

辛弃疾的这个要求,在局里引起然大波!

“她也要跟着去?”雷钧惊讶地看着林兰,“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能过来,她为什么不能过去?”

雷钧一时无语,他摇摇头:“这不是乱来的事情,稼轩先生,人只能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你能断定往后林兰的人生会发生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没发生。”辛弃疾坚持道,“到此刻,我的人生已经发生过了,她的还没有,这就是区别。”

“就算如此,你能断定她今后的人生就没有价值?”卫彬突然插嘴,“是的,你的人生有价值,历史给予了肯定,可是普通人的人生同样有价值。”

“就算过去,也不等于她的人生没有价值。”辛弃疾的声音很坚决,“她和我在一起生活,那也是她的人生。”

办公室一时没人说话了,大家面面相觑,在他们面前,这对男女坐在沙发上,十指紧扣。

苏虹突然说:“林兰,你的意见呢?”

林兰微微垂下眼帘:“我……也想过去。”

苏虹无声地叹了口气。

雷钧站在办公桌前,他抱着手臂,皱着眉头:“可你们想到没有,就算我们同意你们都过去,你们也不会记得对方了。”

辛弃疾一愣:“什么?”

“按照规定,来过现代又回去古代的人,将被取消在此地的所有记忆。这也是为了不干扰历史——”雷钧说,“所以就算带着她过去,稼轩先生,你不会记得林兰。”

辛弃疾惊讶得说不出话!

“……同时,林兰也必须洗去在此地的所有记忆。”苏虹声音沉沉道,“林兰,你不会记得你的父母和妹妹,你的学校你的老师,你的海外贸易部……好的坏的全都没有了,这些。”

林兰的嘴唇发白,她也很久没能出声。

“如果是那样,带着她一同回去还有意义么?”雷钧很认真地说,“稼轩先生,请您认真考虑一下。”

于是那天到最终,他们也没有做出有效决定。

第百十八章 端午节的家庭讨论

辛弃疾的这件事,在苏虹的“准夫系家庭”中有过一次讨论,那是端午的晚上,小武也被拉来过节。

苏虹和方滢包了粽子,有肉的也有甜的,她多包了一些,想让小武多带回去,还要明天带给卫彬。

“他一个人,又懒得往超市跑。”苏虹说,“要是不提醒他,根本不会想着还有粽子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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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道:“西汉有端午节么?”

“和西汉没关系。”苏虹说,“我看他啊,快要不是西汉人了。”

“怎么?”

苏虹停了一下,说:“上次和他开玩笑,弄得他不开心。我说三妻四妾这回事他应该很习以为常了,结果好像生气了。”

方无应剥开一个粽子:“霍去病的妻子好像史上没有记载?”

“没有任何记载,上次是谁嘴快问了他,结果也没说。”小武说,“儿子在他过世……我是说,来现代之后六年就夭折了,挺可怜的。”

“对了,谁三妻四妾了?”方滢插嘴问。

“是说辛弃疾?”方无应问苏虹。“我听小杨说。他想把女友带回南宋?”

方滢看看小武:“辛弃疾是谁?”

“我的一个同行。”小武说。

“当皇帝的呀!”

“……写词的。”小武有点郁闷。“当皇帝不算我的本行。”

方滢想了想:“那把现代人带回古代?可以么?”

“应该是不可以的。”小武摇摇头,“雷钧拒绝过他们,但好像那俩还不死心。”

“感情太好了,唉,哪能说分开就分开?”苏虹弯腰在粽子里翻来翻去,“喂!我那个枣泥的呢?!”

“啊?是你的么?”方无应很无辜地看看手里咬了一半的粽子“我说怎么这么甜……”

“统共就这一个枣泥的!是你们仨都说不吃甜要吃酱肉的,”苏虹有点愤怒地看看他,“我还特意在上面打了个花结。真是的!”

“那,吃了一半的,要不要?”方无应故意使坏,“有口水在上面哦。”

苏虹恨恨夺过他手里的粽子,咬了一口。

方滢嘻嘻笑起来:“我看你们的感情也好的很啊。”

苏虹脸有点红:“那是你没看见他们,我当时,在医院里呢。”

“嗯,怎么?”

“步子都还不稳当,就要去看对方有没有事。”她笑道,“卫彬那小子还嘀嘀咕咕的,他哪里懂。”

“那个女的,真要去给人做小妾啊?”方滢又问。

“肯定是当不了正妻的啦。”苏虹叹了口气,“辛弃疾在那边早就有妻子了,据说是范成大的妹妹?”

“哼哼,去吧去吧,那边等着她的有正室。”方滢撇撇嘴,“当心连大红衣裳都穿不成。小妾就得有小妾的本分。”

苏虹有点被粽子噎着的感觉。

“唉,自投罗网这种事情我是理解不了啦,”方滢摇摇头,“小妾其实不好当的。今天在报纸上看了一句话:职业有风险,入行须谨慎。”

“阿姊,人家那是为了爱情。”方无应慢条斯理地说,“人要得到某些东西,必然得做好放弃另外一些东西的准备。如果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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