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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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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盯着自己的学生!

他一直当她是个纯洁干净、自律严谨的好姑娘,谁想到一夜之间,她竟然变成了一个毫无廉耻、丧失了底线的浪荡女。

多年来,他们像真正的父女那样亲近,彼此信任,但是谁也没想到最终两个人的关系,竟然变得这么尴尬,以至于要用互相刺伤来维系。

我想,那也是凌局长第一次尝到那种快乐:践踏一切既定境则的快乐。

是史远征改变了她,是他的“乱来”,让她察觉到之前自己循规蹈矩的乏味,尽管无比抗拒这种“乱来”,但是凌局长仍然深深被他吸引……

所以后来,我也常常想,到底为什么后来凌局长要和小鹏的爸爸离婚,难道真的是因为她说的那个理由,“自己在不断衰老”么?她明明就知道小鹏的爸爸不在乎那个。

也许是因为,她一天天失望地发现:那个被改造“好”的史远征,他身上,千年前的尖刺,已经被如今这个麻木的时代给彻底磨钝,从而丧失了早年那种蛮横放肆的动人魅力。他再也无法随意打破规矩,反而为了遵守规矩,不得不畏手畏脚。于是,史远征越融入现代社会,越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如鱼得水、升迁赚钱,他的那种原始魅力就越浅越淡,尽管这一度是这对夫妻所共同希望看到的结果。

凌局长的理智想要的是一个健全的现代人,一个能够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普通男人;可她的情感想要的,却是那个粗野乱来、不在乎一切既定规则的唐朝草莽。就像之前,她的理智明白徐仲衡才是合适的丈夫人选,但是最终,她却去了史远征的怀抱。

世上,不存在什么真正“理智”的人,掌管情绪的眼窝前额叶皮层如果妥损,这个人并不会变得无比理智聪明,他只会眼瞅着生活分崩离析,呆坐友地上不知所措。

因为,他没有“情感”,那才是人类进行一切选择判断的基石。

在人这种生物的活动中,理智从来就未真正战胜过情感,过去不会,未来,也同样不会。

……于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梁所长慢慢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

他的学生,依然站在他面前,她叉着腰,高昂着头,神情骄傲得像个亚马逊女战士。

最终,梁所长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颓丧地挥了挥手,吐出两个字:出去。

一周之后,凌局长拽着当天刚刚获得新身份的史远征,去了民政局。

梁所长和凌局长之间的龃龉,持续了将近一年,一直到史云鹏诞生,俩人才算勉强和好,但是那之后,他们师徒,就再也无法回到最初那种毫无嫌隙的状态里了。

而史远征的状态,也是在儿子诞生之后才出现的好转,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毫无价值:有一个爱他的女人希望能和他一同生活,有一个他亲生的孩子希望能被他抚育。这些都是绳索,将险些坠入绝望深渊的他,给一点点拉了出来。

当然他的儿子后来闯下那么大的祸,几乎将他再度推进旧日的深渊……那就是后话了。

只是,当我知晓了一切之后,当我再度于亲友聚会中看见那男人时,我这才惊讶地发现了那些隐藏在细微痕迹中的沧桑。他的确不年轻了,不,我说的并不是肉体,而是,他的周身上下,早已丧失了昔日传说中“冲天大将军”的光彩,那种因为愤怒而令人眩目的华丽光彩。

这么多年来,他挣扎得太久,太疲倦,甚至都已经遗忘了挣扎本身的意义。

于是,在岁月漫长的洗磨中,他就逐渐变成一个温和、沉静而倦怠的普通中年人了。

《附录》

bgm:苏芮《爱过就是完全》。

苏芮是那种流行于上个世纪的、早已不年轻的老牌女歌手,倒是很适合凌涓,而且歌词很好。另外还有伦永亮的版本,那是男歌手的另一种风味了,两者搜狗都可以找到,请各位依自己口味选择

番外之慕容瑄 第十五章

比起史迄征夫妇的浪漫爱情故事,我爸和我妈的过去,简直没啥浪漫可言,按照他们共同的说法,就是每天每天在一个办公室上班,后来觉得彼此都还看着顺眼,又都老大不小的了,俩人权衡利害之后,就在一起了。

没劲,简直没劲死了!

而且我觉得他们的这种“没劲”,甚至都传染了姑姑和姑父,想想看。那两个人在历史里,都是多么传奇的人物啊!

……怎么到现代社会一结婚。就全变得只知道油盐酱醋,一点都不浪漫了呢?

按照我爸的话来说,要是浪漫得连油盐酱醋都不知道了,那就干脆别活了,吃风喝烟当神仙得了。

那才是活脱脱的“神仙眷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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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偶尔,我仍旧可以在日日的油盐酱醋里,瞥见那么一丁点儿浪漫的痕迹,我是说,姑姑和姑父。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姑姑已经过了四十岁了。但我依然喊她“小姑姑”,她也从一开始的横眉怒对,慢慢变习惯,到最后,索性就随我去了。

如我一开始预料的那样,姑姑对她的年龄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虽然她也和其他中年女性一样,爱买化妆品爱上美容院,可说到底,她并不像那些神经紧张、生怕丈夫觉得自己衰老的女性那样,每天对着镜子计较自己多长出的那道鱼尾纹。

拿我姑姑的话,长皱纹的最佳途径就是紧张与发愁,她说她又不是傻子。

但我爸就管姑姑叫“傻大姐”,我爸说姑姑要个一缺心眼,尽在人跟前乱说话。

我爸这么说是有证据的。

几年前,有一次姑姑叫我爸陪她去买东西,那是临近过年的阶段,姑父照常加班没时间,姑姑在商场买了太多年货,一个人搬不回来,于是打电话叫爸爸开车去接她。

把年货搬上了车,姑姑又提议去吃东西,她说附近新开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好吃得不得了,既然弟弟辛苦来帮她,她就酬劳弟弟一番,她说她请客。

然而那天等俩人回到家,我却看见爸爸的表情,活像是在和谁发脾气。

“以后再不和你出去了!给我一万块我也不去!”爸爸气得要发火,姑姑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原来那天在餐厅里,姑姑遇到了大学同学,因为也是学绘画的,那一位毕业之后去了法国,十多年没有回来,这次回国探亲,谁知这么巧就遇到了姑姑。

因为爸爸在旁边,所以人家必然的问起这是谁。

姑姑说,这是她弟弟。

从样貌上判断,爸爸看起来比姑姑要年轻十多岁,所以对方很是诧异。

“总听你说有个弟弟,一直没见着,没想到你弟弟这么年轻啊!”

然后接下来,按照我爸的说法。姑姑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她说我爸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本来父母已经不想再要孩子了,那俩不知哪根神经错了,非要再生一个,结果为这个‘老儿子’违反国策,父母的工资当年被下调了两级,全厂通报批评……饶是如此。弟弟也还是全家最受宠的那个。计划经济时候的蛋啊肉啊奶粉啊什么的,多难弄到啊,都供给了他一个人,她和俩哥哥就在一边眼馋,就是因为小时候根基打得好,弟弟才长得这么水灵这么帅。姑姑还谈起在粮票取消的最后阶段,她偷了家里的全国粮票去换肉包子,然后和弟弟分的事情。

不消说,我爸坐在旁边听他姐姐这一通胡编乱造,气得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幸好那同学被提起幼年的事情也来了兴致,她信以为真,完全投入到姑姑的话里,没有注意到我爸在旁边要杀人的表情。

出来餐厅,我爸就发了火,他说姑姑那说的都是些什么啊!瞎编些身世给人听就那么好玩么?可姑姑却撇撇嘴说不然怎么办?难道还真和人家说他们是鲜卑慕容氏?那样听起来才更像“瞎编”吧?

后来我爸说,姑姑在编瞎话唬人这方面,有无人能及的天分。

只是我想,也许姑姑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希望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正常的家庭,有为儿女操劳的父母。有背着书包,每天在职工宿舍门口玩陀螺的哥哥和弟弟……

但是她真正拥有的,却是把她送进敌人后宫的父亲,郁郁而终的母亲。以及,为皇位自相残杀的手足。

我觉得,姑姑现在能变得这么快活,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姑父身上。

可是,她究竟是怎样看自己丈夫的呢?尤其是,如今这个看上去比她年轻十多岁的丈夫。

拿我姑姑的话来说,姑父于她。更像是个掌座子的。

“就像刚开始学自行车的时候。有个人必须帮你掌控着后座,使自行车不会歪倒。”姑姑想了想,说。“你姑父对我而言,就像个掌着后座的人。”

姑姑还说,最初是我爸爸替她掌着车后座,可惜弟弟就是弟弟,总还是靠不住,结果就把她给摔到路边沟里去了。

“摔了个鼻青脸肿。”姑姑哈哈大笑,“后来,是你姑父把我从沟里拽出来,扶稳自行车,我才能接着练习。”

“那么现在呢?”我又问。

“现在我已经学会骑车了,所以就用不着他再替我掌着后座了。”姑姑说到这儿,收起笑容,像是沉思般地说,“早晚,我得一个人骑这辆车,这是肯定的,谁也别想一辈子靠人家掌着后座。那样就永远都学不会骑车。”

我多少明白了姑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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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两个人一块儿骑脚踏车,比一个人骑车另一个气喘吁吁帮忙。可要好玩多了!”姑姑说。

我不知道一块儿骑车是什么感觉,但我见过他们全作的作品,姑姑的画,配上姑父的一首《踏莎行》,在画展上获得了相当高的评论,最有趣的是,评论报刊说画上题的词,颇有五代后主之风,但是模仿的太甚,后主味儿太浓,反而丧失了自己的风格云云……

姑姑给我看那篇报道,我们俩都乐得要死,姑父后悔不已,说再这么下丢,业界都得说姑姑有个专门学李煜的丈夫,那可就太倒霉了。

姑姑说没关系,她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卓别林匿名去参加“模仿卓别林大赛”,只得了个第二名。

在我看来,姑父似乎不怎么写词了,也许他私下还在写着玩,但他再不肯拿出来给人看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写了,他很严肃地说因为他找到了更加“伟大”的事业:他决意要写小说,所以放弃诗歌。

如果你看过他的那些“伟大”的小说,你恐怕会有吐血的感觉。

姑父的那些小说,里面尽是些杀人狂呀吸血鬼呀僵尸呀这种吓死人的东西,他当初在网上连载得倒是挺红火,好些人都追,姑姑喜欢这种东西,姑父起初是专门写这种东西给他妻子看的,并不是为了赚钱和名声,后来局里其他人知道了姑父在写恐怖小说,就都追着要看。

在这一批亲友读者群里,姑父奠定了他的“目标读者群”,他写东西并不快,那种仔细程度活像他当年写词、推敲字句那样。不过稿子一出来,他会先给大约三到四个目标读者阅读,检查问题所在,然后再进行修改。

早期姑父的目标读者是:姑姑。我爸,卫叔叔,于凯叔叔。

和越来越铁杆死忠的其他三个不同。我爸没多久就退出这个目标读者群了,他实在受不了他姐夫的恐怖故事,还说再这么发展下去,姑父搞不好会二度进入文学史——就以他那些能活活吓死人的作品。

我爸说的“活活吓死人”,并不夸张。姑父的恐怖小说和一般的不同,他的文学造诣决定了他的文字质量,普通作者用一个词,能达到百分之60的恐怖度,到了他这儿,选用另一个更合适的词,能把恐怖程度提高到百分之90。而且他在关键时刻的行文,特别有讲究,没有经验的作者,会因凌乱的行文破坏阅读效果,越使劲,反而越让读者“出戏”,姑父就特别会调整行文,他的文章结构原本就十分严密,逻辑推理方面不会感觉有漏洞,而且他比一般的作者更懂得“人情”,知道真正能触动读者的究竟是什么,他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妙,使之烘托情节气氛,达到最大的“吓人”效果——唉。所以你看,这个人前半辈子的天赋全都用在怎么让人发愁上,他现在的天赋,就全都用在怎么让人害怕上了。

姑父的作品里(我是指恐怖作品),我记得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篇关于开膛手杰克的故事,我是白天上课时,躲在抽屉里用手机偷偷看的,大太阳的四月天气,身边都是老师同学,我竟然还看得浑身发冷,恨不的尖叫着扔下手机冲出教室!这本书后来出版了,同学爱得不得了,知道我是作者的侄女之后,特意央告我找姑父签名。后来我和姑父说起这篇故事,说几乎可以和柯南道尔的《斑点带子案》相媲美。姑父听了万分得意,他说这是他和我姑姑讨论了很多个晚上想出来的,后来讲给晓墨听,吓得那个总是出门打架的小家伙好几天不敢再乱来。

……他到底是写词的天才,还是写恐怖小说的天才?问题是,他到底哪里想出来那么多吓死人的故事?!构思这些恐怖的情节时,他难道一丁点儿也不害怕么?

我这么问姑父,姑父说他也害怕呀,一到夜里,他的脑子里装的全都是这些玩意儿,但是越害怕他就越要把它写下来,这样,让大家陪着他一块儿害怕,听见四下里“哇哇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他自己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承认,姑父的这种说法有点欠揍。

人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但是从“士大夫词”到“斯蒂芬金”,这又是怎样一种诡异的转变呢?后来我爸说,小杨叔叔得知我姑父竟然放弃写词、转头去写“不入流”的恐怖小说之后,气得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唔,所以我还是决定,不把姑父在网上的常用id告诉你们。

番外之慕容瑄 第十六章

然而死亡,仍然登场了。

就在我知晓真相后的第二年,爷爷过世了。

他当时在外地出席一个技术性的全国会议,途中觉得有些胸闷,同行的朋友以为是车内空调效果太差,让他换到了后面人少靠窗的位置。

十几分钟之后,目的地会场到了,他们这才发现,爷爷停止了呼吸。

爷爷的后事是爸妈办的,除了我们家,他没有别的亲人。去爷爷家清理遗物时,我和爸爸发现了一个锁着的柜子,爸爸想办法把那锁撬开。看见了柜子里锁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老式的保温瓶。瓶身有一圈烫金的字:白起同志光荣退休。

那个保温瓶不是高档货,几乎不值钱,当旧货拿去卖都没人乐意收。

但是爷爷竞然把它当宝贝,他把它锁在柜子里这么多年………

爷爷的去世,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古人的第一起现代死亡案例”。如果这里面,不包括早已失踪的梁所长的话。

是的,他“又”失踪了,而且在我和晓墨看来,这是他彻底的真正的失踪,梁所长再不会回来了。

他把他的电脑完全清零,开机之后只能看见一个咧着嘴傻笑的娃娃脸。那娃娃脸说:我回去了,找我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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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上高一。

梁所长究竟去了何处,无人知晓。也许他真的回秦朝了,找他爹秦始皇去了,也许他终于“安了天命”,顺着历史上扶苏公子的发展,自寻死路去了——一但这是我们全体人员都不同意的看法。

也许他真的找到了他爹,然后。按照他自己曾经发下的宏愿,“绑架”了他爹,把始皇帝带出了秦朝,再随便拿什么东西填塞了那一车鱼。

也许,他们父子正在历史长河的某一个点,猫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也许就在这一刻,伟大的始皇帝正无可奈何地忍受着儿子的喋喋不休……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深深同情他。

但是我家的整体氛围变化,却起源于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

在这一批古人圈子里,曾经有一个保持了很多年的习惯: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人找我妈挑战剑法。

妈妈和我从春秋年间回来,作为历史上知名的“越女剑”,我妈受到了全局上下普遍的关注,当然能使刀使枪的并不多,姑父那样的自不会找我妈讨教,可是我爸当时手下的那批年轻战士们,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按照他们的说法,怎么也不能白白放过“队有资源”——队长家有的资源。

时间长了,此事渐渐就形成了一种默认的约定,隔开一段时间,控制组里就会有自觉得练得不错的。来找我妈挑战,期待能打败我妈。

打败了我妈,就是打败了传说中的“越女剑”,这是多么光荣的事!

第一个找我妈挑战的就是小扬叔叔。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什么都喜欢闯一闯。但是接连三次的挑战失败。终于让小杨叔叔死了这份心,一度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苦练得不到成效,后来他就释然了:“反正连我们队长都打不过他老婆,我着啥急?”

顺便说一句,好多年后我爸调去了总参,小杨叔叔接替了他在控制组里的位置。但是这位“杨队长”有一个怪癖,去古代出差之前要查看详细的名单,不是队员名单,而是即将去的那个时代,有可能接触到的古人的名单。

如果那里面有姓杨的,他就会尽量避开这次行动。

……自从杨国忠和杨坚先后死在他手上,小杨叔叔就再也不敢去古代接触同姓本家了。

后来,这种原本是私下里的、小范围的挑战,逐渐成为了一种规模。有了固定的时间和场地。几年之后,连国家武术队和部队上的人。都慕名来找我妈挑战了。

但是,没有人取得过成功。

不过详细来说,曾经有两个人险些取得了成功,一个是我爹,另一个则是姗姗的爸爸,就是卫叔叔。

虽然我知道我妈会这个,但我从没觉得她有多么了不起,谁都不会对从小就熟视无睹的事情感到惊讶。只是偶尔,我会觉得她手脚超级麻利。比如每次换季翻晒洗烫,往衣橱阁楼里更换衣物和棉被时,我妈都不用梯子,她能踩着拉开一点点的抽屉,三蹦两跳地往高处送棉被,而且速度快得惊人——因为从小看习惯了,我以为每家的妈妈都是如此。

我也尝试过一次,结果把抽屉给踩塌了,人也摔了下来。

我妈叫我别费劲了,家里有两个能干的,用不着我笨手笨脚的帮忙。我知道我爸也练过,他在部队上肯定学过功夫,有的时候在家里和我玩闹起来,也上蹿下跳蹦得欢。但是总体感觉,他似乎没我妈那么快,也没她那么轻盈。

男性行动起来的力度,本来就比女性更大,再说我爸的个头也远远超过我妈,狮子没有猕猴轻盈,这是我个人的理解。

但是我妈偶尔就会笑我爸不用功。“还欠了那么一点儿”。每次她这么说,我爸都很不高兴,就说我妈“得意什么呀!”,说她就跟动画片里的那个骄傲将军似的,还说“早晚会有人代替月亮惩罚你!”

起初,我爸把这希望寄托在局里其他人身上,他无数次怂恿雷局长去找我妈“打架”,凌局长的丈夫他也怂恿过,但是那一个不肯上钩,还说如果是打群架可以考虑帮忙,单挑就免了,他那功夫是三脚猫。

我爸说这绝对是假话,他亲眼见过小鹏爸爸的能力。不过人家不肯,他也没法子。

雷局长也不肯,他说他压根就没和人单挑过,而且水平太臭,上场准输,我妈是他的下属,本来还很有权威的,可要是输给下属还是女下属。那他也太没面子biabia……

我爸就嘲笑雷局长死要面子。他说那照这么说他都输给自己老婆了,是不是该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去?我爸说有比较才能有进步,可是雷局长说他一点都不想“进步”,还说他的人生是“越退步越愉快”。

为了打败我妈,我爸甚至还去找过梁所长,因为所里上下都传言其实梁所长也是练家子,后来这一点我爸在爷爷那儿得到过证实。但是那一个在听了他的建议之后,却突然兴高采烈地说:“冲儿!我给你设计一个不会断电的打架机器人吧!保证打得过苏虹!就算打不过也能累死她!”

剩下的半天时间,就成了我爸和梁所长辩论“机器人代替人大施暴力,到底合法不合法”了。

我爸回家之后,累得半个礼拜不想说话。

所以我明白了,为什么后来他会用吐血的表情告诫我,“千万不要去招惹梁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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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剩下了三个人,爷爷,我姑父和卫叔叔。

爷爷那边我爸连问都不去问。因为我妈是爷爷的徒弟,我爸说他还没笨到要去招惹敌手的师父。

我姑父,我爸全然放弃,他说指望我姑父还不如去指望晓墨。

然后,他就开始游说姗姗爸爸。

关于和我妈单挑这件事,卫叔叔本来完全没有想过,他知道控制组的对这事儿十分上心,但是拿卫叔叔的话来说,如今他还能和人单挑的就只有篮球和写论文了,恐怕后者还更强一点。

和人比刀枪,这对他而言已经是“过去时”了。

但我爹是个游说人家的高手。也不知他是怎么三说两说的,卫叔叔最后竟然同意了。

卫叔叔提出的条件是,需要让他准备两年。

这很自然,他已经多年没有碰兵器了,不可能说干就干、立即恢复到当年那种水平。

爷爷知道以后就数落我爸是胳膊肘往外拐,怎么尽拉着外人欺负自己媳妇呢?我爸听了万分委屈,他和爷爷说那是因为我妈在家尽欺负他。笑话他“永远差那么一点点”、“笨手笨脚”,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打击一下我妈的嚣张气焰……

我爸后来还和我说,我不该喊白厂长“爷爷”,该喊他“姥爷”。

卫叔叔答应和我妈单挑,此事在全局引起了极大轰动!那些“常年败将”都将希望寄托在了“骠骑将军”身上,他们甚至主动出让练功房给卫叔叔,为保证他能集中精力恢复,还在排班表上挪出大块的时间。

我妈知道后也怪我爸,说人家挺忙的,就因为他不停絮叨,才被迫答应,这得耽误人家小卫多少时间啊。我爸就说没关系,事实上,如果他真的不为此心动,那就不可能被外人说服。

“说到底,谁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点傲气的。”我爸当时笑嘻嘻地说。“尤其,还是他。”

那场轰动全局的比赛,我后来看了录像。

当两个人出场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我没看过卫叔叔那种打扮。复古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让我感觉有点别扭,而且他换了隐形眼镜。这也让我觉得他的脸孔发生了改变。

我没想到,一副无边纯铁眼镜,竟对一个人的气质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很多年之后,我才猛然发觉。那副眼镜其实是某种伪装,在它的遮蔽之下,我所见到的并不是这个男人的真相。

那一年卫叔叔才三十出头,正是很好的年龄,虽然只是看的录像。可是透过屏幕我仍能感觉到那种气势。黑衣男人的周身,弥漫着一种强不可测的凌厉……

俩人互相行一礼,然后比赛开始。

他们使用的是真正的刀剑,所以事先需要签署权责自负的协议,当然。大家都是熟人,谁也不会真的对谁痛下杀手,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在过程中很难控制到百分之百不出事。所以协议也是有必要的。

尽管因为是看事后录像,我知道谁也没出事,但当他们俩各自亮出兵刃时,我的心还是禁不住一阵胆寒!

卫叔叔用的是一柄金色的弯刀。我妈则用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后来我才知道,那柄弯刀居然是汉武帝赐给卫叔叔的。他竟是拿着这柄刀和我妈对战的。

起初十数招,彼此都很客气。好像那是在谦让,又好像只是相互试探。我能明白那种小心翼翼,毕竟他们之间有多年的同事情谊,对方的尖质已经被掩盖在这种深厚的交往之下了。

所以首先他俩需要做的,是拨开这一层,真正试探到对方的根底一——敌人的根底。

到差不多三十多招的时候,我发现围观人群的表情,出现了改变:真正的对阵,此刻才正式开始!

从摄像头的角度,我能看到卫叔叔手里那柄弯刀,越来越快!金光几乎闪成了一个弧度,舞得呼呼作响。好像一个罩子,要把我妈整个罩进去!而我妈就在这滴水不漏的金光里,跳来窜去,刀剑相撞的“铮铮”声不绝于耳!

这种时候,哪怕是我这完全不会的外行,都能看出情势更偏向卫叔叔。我妈似乎被他沉重的攻击给逼的逃无可逃,奔转迅疾如飞蓬,两旁很多控制组的人,不禁面露喜色,认定这样下去,我妈的败局是已经定了。

但再看镜头里卫叔叔的表情。不仅不像控制组的叔叔们那么高兴,相反却露出一丝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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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不到漏洞。”我身后,爸爸插了一句嘴。

我回头看他:“可我妈在逃啊。这难道不是漏洞?”

我爸摇头:“你妈是没有正面迎击,但小卫的目的没有达到,他一直想找你妈的漏洞,但他找不到,相反你妈妈——”

我爸的话还没说完,屏幕里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我妈高高跃起,从那金色的罩子里跳脱了出来!

卫叔叔见她要逃,也紧跟不舍:弯刀逼向我妈的势道更急,我妈微微收缩身体,避开那一刀,然后提剑一抵,两刃相碰,当的一声!迸出点点火花。

面对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我妈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身形飞旋时,露出一个好大的空门,那也许是卫叔叔一直在寻找的机会,顷刻间他跃然而起,手中弯刀直指对手!

谁知就在这时,对手一个转身,竟绕到他身后,原来那竟是妈妈使的一个诈,她真正要去的方向不是前方。却是他的左侧!激斗之时,虽明知中计,卫叔叔已然收不住招。他的足尖蓦地一虚,待要跃起早就来不及了,只见身侧,一柄长剑如鬼魅般冒出来,一招急砍,锋刃落在他的左肩上!

“嗤!”的一声,卫叔叔左肩衣襟撕裂,迸出鲜血!

俩人身形微晃,几秒之内都静立下来。

场内,一片死寂!

连呼吸都忘了继续,我紧紧握着拳头,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镜头里,就看见卫叔叔扔下刀,用手捂住左肩流血伤口。

然后,他微微一笑:“苏姐。我输了。”

我妈则垂下手中的剑,她久久凝视着卫叔叔。

然后,我听见我妈抱拳,低声道:“承让了,霍将军。”

全场哗然!

后来,我又反复将那场录像看了许多遍,某此细节,在看了很多遍之后才渐渐暴露出来,而每多看一遍,我就觉得场上的两个人,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两个人,尤其是卫叔叔,当最后一击,他高高跃起时。他脸上那种表情让我觉得无比陌生,就好像有什么真正的东西,要在这杀戮一刻,从他的心底挣脱出来……

我不由觉得恐惧,那不是他。那不是“卫彬”,而是那个霍去病。

于是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结束时。妈妈要那样对他说。

后来我妈和我说,她在激战到中段时,的确有点害怕,觉得面前这个人她已经不认识了,除了全然当他是敌人,她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那么做也是对你卫叔叔的尊重。”我妈又补充道,“否则,我就一直无法全心与他对抗。”

“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在逃?”我问,“在找漏洞么?”

我妈点了点头:“找到漏洞。确认,然后集中全力一击,虽然对每一个敌手的过程不同,但基本上就这么简单。”

卫叔叔输给我妈,这件事让我爸非常遗憾,回家之后他反复追问我妈,到底为什么小卫会输,他始终不能相信那只是卫叔叔一时大意造成的缺失。

我妈的回答是,他太心急。

“若他按部就班,老老实实否和我周旋一百来个回合,也许我还不能那么轻易取胜。”

我妈说,“但他觉得已经耗的太久了,他想倾尽全力,给我致命的一击,他太想那么做了,可是那样做是十分冒险的行为,正好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爸听我妈说这些,并没有回答,他陷入到了思考里。

“不过,若不那么做,却又不像他了。”我妈笑起来,“实际上小卫跃起的那一刻,唉,真像霍去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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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说她这话是废话。

总之,我爸这一场赌输了,所以只能任由我妈掏出他的钱包,带着我去吃海鲜大餐。我妈很宽宏大量地“邀请”我爸一块儿去,但是他太郁闷,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他说他要好好再研究一下录像。

后来我妈和我说,她最佩服卫叔叔的,恰恰是他认输的那一刻。

“想想看,这个人,从来没有输过。”我妈说,“从来就没有啊!这么多年,他只和‘赢’这个字挂钩,就连林兰最后,不也还是输给他了么?唔,恐怕他在自己本专业这么多年,也没有吃过所谓的败仗吧?”

我轻轻“啊”了一声。

“所以,他认输的那一刻才最伟大。”我妈说,“想想看,足足准备了两年,用了那么多功,全局上下都期待着他打败我,所有的人包括你爸爸,一心认定他能赢,能再续之前人生的辉煌,保持他常胜的记录……可他却输了。”

有的时候常胜的人,背负的东西往往比新手更多。

“但是瑄瑄你看,卫叔叔当时的那种神情,那种姿态,啧啧,完全不颓丧,也没有丝毫不甘和愤怒。所以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人真正……”

事实上,我并不完全认同我妈说的话。

从未失败过?那可能只是她从未见到那些“失败”。

那些在最开始所感受到的不安、几乎不成功的起步、对未来研究方向感到无比困惑,深刻怀疑自我,甚至因此胃疼得无法起床的岁月rm是的,这些都是那个常胜之人亲口和我说的。

其实我也很难想象,像卫叔叔这样的人,也会有因为恐惧而胃疼的时候。

“很多次。”他这样告诉我。“一度我曾经以为自己才华横溢,天生就是坐在基本粒子理论研究领域宝座上的人,但是很快我就发觉,自己很可能只是一匹会变点小把戏的漂亮马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时间越久,我越看得明白清楚。”他做了个手势,“事实上。到后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乏很多很多东西,最简单的例子:瑄瑄,你知道我接触二阶导函数是多少岁么?26岁,足足比人家晚了十年。同行们在进行长期的数学演算时我却在马背上打仗,我的数学差的令人发指,影响到了研究本身。就好比冲锋陷阵时你偏偏骑着一匹跛脚劣马。这个缺陷曾让我无比懊恼。甚至一度希望时光倒流,让我拿那些曾经的荣誉换一根可以安静演算的粉笔。”

呃,他的坦白让我吃惊,又忍不住觉得荒谬。我想了好半天,才说:“不会有人同意你的话的。”

“嗯,我应该承认已经发生了的一切,只是,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我那时的感受。”

我努力劝慰他:“可是说到数学。爱因斯坦的数学也相当差的,甚至在研究中需要他人帮助。”

“我当时没想到这一点,也并不觉得能够拿自己和爱因斯坦比。”他微微一笑。

我叹了口气。

“那段时间,我很担心自己在那一层研究楼里呆不了多久,就得被撵去国防工业领域,从事一份普通的工作以糊口。我还和姗姗的妈妈说。我会败得一塌糊涂,这可怎么办呢?原来我根本成不了费米那样的人。”他说到这儿,笑起来,“幸好她说,成不了就成不了,真要被辞退了就回来拿低保。她说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就算养着一个领低保的丈夫也没关系,一败涂地的人同样有快活吃面包的权利。”

我笑起来,我突然觉得心中那个“骠骑将军”的形象变得无比复杂。他再不是我简单的幻觉中,那个光辉的小战神了。

“整整用了两年时间,我才从低潮里爬出来,因为后来我想明白了。虽然我没有很强大的数学能力,但我却有很好的想象力和物理能力。在那之后,尽管又同样经历过好几次低潮,但我却没有再想过放弃。如果此生,我没有在量子色动力学研究上得到满意的东西,那么下辈子就再继续好了。失败并不意味别的,只是意味着你还没有走到成功点而已。瑄瑄,所以你看,我也曾有过许许多多的失败。”

所以,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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