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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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嗒嗒嗒嗒……”的声音远远传来,天空中泛着淡淡的白光,天地这一刻是阴暗的、模糊不清的,一万风云骑静静的藏身这混沌之中,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前方,远远的,已见火光,蹄声已近在耳旁,再片刻,已可望见前方一片黑云席卷而来,那样迅疾的速度,那样雄昂的气势……那是皇国争天骑,它们终于到了!
“你的来势越猛越好!”风夕的声音轻得似呢语,眼睛紧紧的盯住前方,当第一声战马的惨鸣声响起时,她镇静的伸手,“火箭!”
早已准备好的徐渊马上燃起火箭递与她。
接箭、张弓、射出!动作干凈一气呵成!那一抹火电划破阴暗的天空,直往前射去,而同时,前方响起了一片马儿的嘶鸣惨呼声,以及士兵坠马的惊叫声……
浅浅的晨光仿若被那一束火光点亮,数十丈外那被风云骑掘松被暴雨淋湿糊稠的泥地中陷井了满坑的皇国争天骑!
火光瞬间即熄灭了,阴暗之中风云骑的飞箭便如刚才的暴雨一般又急又猛的射向对面的争天骑!剎时只听得一片凄惨的叫声,不论是陷在泥地中的、还有后面急驰而来的……那挟着雄昂气势而来的争天骑便被这一阵箭雨射下一大半!
凄厉的惨呼还未停止,火箭又挟着灼亮的光芒射向了另一边……而暴雨似的飞箭紧跟着射出……又是一片凄厉的叫声……火箭不断的射出,箭雨不断的射出……阴暗之中,那一时还未回过神的、那一时还分不清方向的争天骑便大片大片的倒下,而陷井泥地的无一生还!
箭雨稍亭,曙光终于绽现,鹿门谷渐渐的清晰的出现在两军眼前,但见那数十丈的洼地中陷满了战马、士兵,浮在最上的是歪落的头盔与刀剑,鲜红的血和着黄色的泥,泥上浮着一片紫色,雨水还在慢慢的流下,冲淡那片血色。
而隔着这数十丈的距离,一边是白色的风云骑,一边是紫色的争天骑,相同的是两军的铠甲皆被雨水洗得雪亮,不同的是白色大军镇定冷静的矗立一方,手中刀剑皆出鞘,杀意凛然,似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即可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而紫色大军的神情是震惊、呆鄂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倒下了大片兄弟,不敢相信他们战无不克的争天骑会有此刻这样的败绩!
回眸扫视己方阵容,挟势而来的五万争天骑,此时已剩不到两万!
争天骑最前方立着一员将领,对于眼前一切他也是未曾料到,未料到风军会来得这般快,未料到他们会在鹿门谷设伏,未料到会有这一场天助的大雨!目光扫视着眼前倒下的那一大片部众,然后凌厉的落向对面的风云骑,手中宝剑高高扬起,往前利落的一挥!
顿时,余下的争天骑便全部冲往过来,泥地已被他们的兄弟填平,他们纵马而过,高举手中刀枪,没有任何言语,可是却有着冲天一战的气势!他们以行动表明他们的愤怒与仇恨,每一个人都是圆瞪双目紧紧的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白色,只有让那白色染上鲜红的血色,他们的怒与恨才能消!
白色的风云骑最前方的一排两边分开,风夕单骑上前,目光冷冷的盯着那直冲而来的争天骑,盯着冲在最前方的那一员将领,那名将领的脸上果然戴着一面青铜面具。
“这一战老天是站在我风惜云这一边!”风夕低低的说一句,然后紧紧拉开弓弦,瞄准那飞冲而来的皇国将领,“秋九霜吗……包承,看我为你报仇!”
“嗖!”箭如冷电射出,划破曙色割破晨风直射向那皇国将领,那皇国将领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一道冷电,依然纵马飞驰,手中宝剑高高举起,然后凌空斩下,将那迎面而来的长箭一斩为二!但……这是挟白风夕全部功力的一箭!这世上能将这一箭之势斩断的人实在不多!
箭尾被斩落,但箭头却依然挟势而射!当箭尾还在空中飘浮时,箭尖---已射穿青铜面具,正中那人眉心!
“皇国的五万争天骑,就在这里结束吧!”风夕放下长弓,手利落的挥下。
顿时所有的风云骑全部杀出,迎上那直冲而来的争天骑残部!
而那名中箭的皇国将领,身躯晃了两晃,终于没有晃下马去,然后慢慢抬首,慢慢的将目光移来,那样的目光……那样的悠远、那样的宁静……穿过那片泥地,穿过所有的箭雨,穿过遥远的时空……静静的、安然的落在风夕身上。
剎那之间,周围的厮杀、叫喊全都消失不见了,脑中有什么轰的一声倒塌下来,乱糟糟的,耳中一阵雷鸣,仿佛是有着什么可怕之事要发生,一股恐慌攫住风夕的心!
不……那是……那样的眼光……不……绝不是……
那丑陋的青铜面具慢慢裂开两半,终于……滑落……终于露出面具之后的那张脸……那张平静的、安祥的、无怨的、无悔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的脸,终于完全露出来,眼眸温柔的看着前方,看着前方的风夕,眉心的血丝丝滑下,滑过鼻,滑过脸,滑过唇……
“不……”风夕手中的弓掉落在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定定的的看着前方,脸色一片煞白,嘴唇不断哆嗦,就连手,那双手痉挛着,“不……”
二十四、无畏何畏:
《东书.列侯.风王惜云》篇中,那位号称“剑笔”的史官昆吾淡也不吝赞其“天姿凤仪,才华绝代,用兵如神”!她一生经历大小战役百余场,可谓未有败绩,与同代之皇朝、兰息并称为乱世三王。但不论在当时是如何惊天动地的战斗,到了惜墨如金的史官笔下,都只是三言两语即表过。
但仁已十七年五月十五日晨,风惜云于鹿门谷内以一万之众袭歼皇国五万争天骑,这以少敌多并大获全胜的一战,史书上却留下了这么一句:王射皇将于箭下,仿神魂离体,险遭流矢!这一句话给后世留下一个神秘的迷团,那一战到底是什么使得史家评为“慧、明、理”的惜云王会神魂离体?
体贴的人猜测着说,那是因为急行军一夜然后又遭暴雨,风王为女子之身,且素来瀛弱,当时或是身体晕眩所致?浪漫的人则猜测着说,风王一箭射死的青铜皇将乃其爱人,王迫不得已出手,以致心神大恸?还有些离谱的猜测着,那一战风王杀人太多,以至惹怒上苍,因此那一刻是上苍对风王的微惩……
不管那些猜测有多少,但无一人知晓实情,就连那一战跟随着风王的风云骑都不知道为何他们的王那一刻会有那种反应,只知道那一战之后,他们的王很久都没有笑过。
五月十六日丑时,风王抵晏城。
五月十七日辰时,风王攻晏城。
五月十七日申时,风王收回晏城,皇国留驻晏城之三千争天骑殁。
晏城郊外,有一小小的德光寺,所有的僧人或在城破之时全部逃亡,偌大的寺院此时一片空寂。
风夕推开虚掩的大门,一眼即看到大堂正中摆放的灵柩。
抬步跨入,只有脚步轻浅的声音,目光落在那陋木所刻的灵位之上,眼眸一阵刺痛,有什么哽在胸口,呼吸间咽喉处便生生作痛,一步……一步走近……走近这昔日的伙伴,陪伴她、守护她已十多年……恍惚间又回到少年初遇之际……那个风都的小巷里追着她、嚷叫着一定要打败她的黑小子,一身破旧的衣裳,更兼打斗中还被扯破了几处,黑脸肿得高高的,一双棕眸却燃着怒焰不屈的望着她……你要是比力气也能赢过我,那我就一辈子都听你的话……
“包承……”眼前有些模糊,声音破碎如叶落风中,那黑色的棺木离得那么遥远,恍惚中还在渐渐远去,不……手一伸,终于抓住了,“包承……”
泪终于滴落,垂眸看着这狭小简陋的棺木,不相信里面躺着的是那个黑大个,那个风国人敬称为“铁塔将军”的包承!
门口忽传来轻响,是包承的魂魄回来了吗?他知道她来了,所以来与她会面吗?猛然回首,淡薄的曙光中,站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怀中抱着一捆干柴。
“女……女施……将军!”小和尚有些惊呆的看着这个立于棺木前一身银甲的美丽女子,这位女施主是位将军吧?否则哪来这么一股让人敬畏的威仪,而且……她脸上似有泪痕,那么她刚才哭过了,是为包将军哭的?那她应该是好人吧?
“你是这寺中的僧人?”风夕恢复平静,从容问向小和尚。
“是……小僧是仁诲。”小和尚放下手中干柴合掌答道。
“包将军的灵位是你设的?”风夕眼光扫一眼灵柩道。
“是,小僧……小僧问皇国的将军……小僧想收殓包将军的遗骸,没想到皇国的将军竟然答应了,完全没有为难小僧就将包将军的遗体交予了小僧……小僧……”仁诲说话断断续续的,抬首看一眼风夕,又慌忙垂下,“小僧……小僧只找着这副棺木,将军……将军……”
“城破之时你竟没有逃走?你年纪小小却敢去向皇国人要回包将军的遗体?”风夕的目光停驻在这名小和尚身上,一身旧旧的灰色僧袍,一张平凡朴实的脸,实在无甚出奇之处,唯有一双眼睛却是纯然的温善,那样的温和纯善仅在另一个人眼中看过……
“你不怕死吗?”
“小僧……小僧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走到哪都一样,况且他们都走了,总要留个人看看房子,扫扫灰尘吧。”仁诲被风夕目光一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摸摸自己光光的脑袋,然后再抬首看一眼风夕,再垂首,小小声的道,“皇国人也是人嘛,我想他们也不会……况且包将军是英雄……他们说尊重英雄!”
“仁者无畏吗?”风夕目光深深的打量着小和尚,最后微微颔首,“仁诲?好名字!”
仁诲听得风夕赞他,不由咧嘴一笑,敬畏的心情稍稍缓和,试探着问:“将军是包将军的朋友吗?天还这么早,将军吃过饭了吗?小僧煮有粥,将军可要……”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只见徐渊急步跨入寺门,身后跟着上百风云骑,待等见到风夕安然而立时,才松了一口气。
“王,您已经两天两夜未曾稍息,为何又独自跑来这里?若是城内还有皇军残孽,您……岂不危险!您现在是我们风国的王!”徐渊以少有的急促语气一口气道出,目光带着苟责的看着他们年轻的女王。
“好了。”风夕手一挥阻止他再说教下去,“你……”
话未说完,只见一旁的小和尚扑通跪倒于地上,慌乱的叩着首:“拜见……女王……小僧……小僧……不……不……知……”
“你起来吧。”风夕走过去伸出手扶起叩了一额头灰尘的小和尚,神色温和的道,“仁诲小师父,本王还要谢谢你呢。”
“谢我?”仁诲诚惶的抬起头,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眼前尊贵的女王,微微抽回自己的手,似有些不习惯被女王握着。
“是啊。”风夕回首,目光哀伤的扫过堂中的灵柩,“谢谢你收留了包将军。”
徐渊闻言不由移目看去,待看到那黑色的棺木,他那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深沉的悲痛,嘴唇紧紧一抿,眸光垂落于地面,似有些不敢看那黑色的棺木,不敢相信他的兄弟会躺在那里面。
“这个……这个您不用谢我啦。”仁诲的十根手指绞在一块,不自觉的越绞越紧,“我想……我想只要是风国人,他们都会收殓包将军的。”
“想是一回事,但敢做又是另一回事。”风夕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嗯?”仁诲似懂非懂的看着风夕。
暗自却在想,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