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58
br/> 它没有形状,像平面,又像立体,紧挨着,竖起,并立水中。
而在它的周身,绕着一圈……
一万三喃喃:“好像一只凤凰啊。”
是像一只凤凰,虽然只是血液在水中化开的形状,首尾相衔,鸡头,燕颌,蛇颈,麟身,龟背,像孔雀一样长的拖尾,总觉得它有眼睛,狭长,微阖,神态安详。
曹严华屏住呼吸,用钩子把盛了骨灰盒的桶勾了出来,水波荡漾,凤凰和竹简的形状却并不散乱,反而随着水纹微微游动。
曹严华盯着骨灰盒看,没有那张狰狞的脸了,也不再有让人猝不及防的骤然凸起,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陶瓷骨灰盒,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它包裹了一层浑然一体的莹白色珍珠质。
一万三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木代问罗韧:“这样就可以了吗?保险吗?”
保险吗?这样的话谁都不敢说,但是,至少比他们自己胡乱琢磨的所谓金木水火土的阵法要靠谱的多了。
罗韧拿出手机,调出照相功能,对焦,轻轻揿下。
咔嚓一声,那只凤凰安详的姿态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凤目狭长而微阖,像是轻浅的笑。
聘婷再一次脱离了凶简的困扰,一万三也完整拿回了父亲的骨灰。
有种功德圆满全身而退的味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继续再搀和凶简的事情,更何况,也没有人再接收到来自凤凰鸾扣的讯息。
于无声中,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
就这样吧。
第二天,木代难得醒的早,打开窗户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有人比她起的更早。
曹严华。
他正吭哧吭哧绕着酒吧外围跑步,两步一喘,到后来,简直是在扶着墙挪步子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天不练,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丢一半,曹严华的确是好些天没练了。
一万三也在,拎着张板凳坐在门口,在磨刀石上磨着什么。
看不大清,木代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从前头换下的衣服里找出那个微型的望远镜,凑上去仔细看。
是那个骑凤的仙人,因为是被一万三敲掉的,底座不平整,一万三正往磨刀石上洒了水,想把下头磨平。
磨这个干嘛呢?
曹严华像辆散了架的老车,哼哼哈哈地又挪过来,帮她把这个问题给问了:“三三兄,你磨这个干嘛啊?”
一万三没理他,低头还是吭哧吭哧一阵劲磨,磨刀石上一条条的道道,水一冲就不见了。
三三兄,你磨这个干嘛啊?
其实他想磨来摆着。
但是又觉得,好像还是用布包起来,深深的,深深的藏进看不见的角落里才好。
不管了,先磨好再说吧。
木代慢慢地把望远镜转了个方向。
罗韧在干嘛呢?
他住的不远,但是房间是背向这头的,只能看得见关上的窗户。
起床了吗?
木代撑住窗沿,不甘心似的俯了一下身,有什么贴在胸口,温润的。
她促黠心起,拿出口哨送到嘴边,吹了一声。
悠长的,嘹亮的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张叔从酒吧里跑出来,望了一圈才锁定她这个肇事者:“小老板娘,你要命啊,边上还有人在睡觉呢,会被人骂的。”
岂止是在睡觉,这里游客很多,大多数人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木代有做了坏事的侥幸,做着鬼脸把哨子又送进领口,无意间一瞥眼,忽然愣了一下,旋即又笑。
罗韧推开窗户了。
他好像刚醒,困倦的样子,睡袍的口敞着,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肌。
木代刷的拿起望远镜,对准,看的目不转睛。
过了会,镜筒慢慢上移。
罗韧当然是发现她了,一脸的无奈,过了会口型示意她等一下,转身离开。
干嘛呢?木代好奇。
不多久,罗韧又出现了,拿了个画本,示意她看。
纸上写了七个字:“早上好啊,女朋友。”
好想回他话,但是一时找不到纸笔……
是得赶紧再买个手机了。
罗韧又翻到第二页。
上头写:“想看过来看!”
翻完了,毫不客气关窗,只留下镂花的窗玻璃对着她。
木代笑起来,嘴里却不服气似的嘟嚷了句:“稀罕吗。”
她回到书桌边,弯腰打开电脑,点出网页之后在搜索栏输入“新款手机”几个字,鼠标刚移到搜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过了会,她拖了椅子过来坐下,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输入的字符删除。
代表字符输入位的竖线一直在跳,提示她在空白栏输入搜索内容。
木代重新输入了四个字。
双重人格。
她看了很久,然后,回车确认。
【完】
第三卷:胭脂琥珀
☆、第1章
罗韧睁开眼睛。
是聘婷的声音,絮絮叨叨,重复着:“小刀哥哥。”
就像小时候,她做他的小跟屁虫,整日价不停地碎碎念:
——小刀哥哥,给你糖吃。
——小刀哥哥,给我买个手绢儿吧。
——小刀哥哥,带我一起出去玩儿呗。
身下的桑蚕丝垫被柔软而熨帖,一夜厮磨,柔软地像情人的拥抱,罗韧懒得起床,索性躺着,听聘婷偶尔传进来的细碎声音。
她愤愤的,想来是一万三笨手笨脚。
“小刀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啊……”
罗韧想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传来敲门声。
郑伯的声音:“罗小刀?罗小刀?”
郑伯来跟罗韧讲一声,自己上午要跟着中介出去看店面。
罗韧之前提议,小商河那个地方天干物燥,不适合恢复疗养,他希望聘婷暂时在丽江住下。
郑伯是罗家的远房亲戚,聘婷的母亲死的早,罗文淼又总是外出讲学,家里头需要能里外应付得力的人,郑伯自然而然入选,他看着聘婷长大,对她的那份呵护关照,比起罗文淼这个不甚称职的爹来,只多不少。
所以,自然是聘婷到哪,他就到哪。
只是既然住下,就要做长久打算,不能每天两手一摊的坐吃山空,他跟罗韧说,自己想在就近开个店。
具体的说,是西北风味的饭庄。
郑伯做菜的手艺一向不错,一道烤羊腿让一万三念念不忘,开饭庄,也算对症对口,人尽其才。
郑伯的意思,自己手头没什么钱,想请罗韧注资,做背后的老板。
——“我老啦,也不图钱,找个事做。有事忙活的话,人会老的慢些,也能多陪聘婷几年。赚了钱呢,都是你的,我就当给你打个工。”
正中罗韧的下怀,他带回来的钱不少,但钱如果不动,那就是死钱,只会越来越少——得想个法子让钱活起来才好。
去酒吧的时候,他无意中说起这茬,得到了曹严华的大力支持。
“饭庄好啊,饭庄好!”曹严华双眼放光,光芒之盛让罗韧心生警觉:曹胖胖一副决意要把饭庄生吞活咽吃穷了的架势。
再说下去,罗韧才知道自己是想错了。
“不要只做西北菜嘛,再加川渝菜,楼上火锅楼下烤羊腿,还有辣子鸡、水煮鱼、串串香、毛血旺……”
罗韧看了他一眼,这是要把郑伯活活累死的节奏吧?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他这个做老板的,不好那么榨取人家的剩余价值。
曹严华忽然想到什么:“投资,我也投资,入股!”
一万三从吧台倾过身子来,看鬼一样的表情:“曹兄,你有钱吗?”
“珍珠啊!”曹严华激动地唾沫星子四射,“三三兄,我,你,还有妹妹小师父,红砂妹妹,我们都有珍珠,入股好了,算我们的共同产业,饭庄名字就叫‘凤舞九天’!”
他双手展开,字字停顿,那架势,凤不舞九天他就要舞了。
一万三嗤之以鼻,曹严华这起名的水准,比炎红砂也好不了多少。
倒是一直不声不响的木代说了句:“我觉得行,可以啊。”
说的时候,胳膊肘抵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声音也低低的,像是征询罗韧的意见。
罗韧伸手搂住她:“行,到时候分红,给你双倍的。”
曹严华嫉妒,问:“那要是亏了呢?”
罗韧说:“亏了木代也有,我补贴。”
太同人不同命了,曹严华惆怅地想着:我也想要个男朋友。
既然多数人支持,一万三就得认真考虑这事儿了:“也行,分散风险嘛,你可以让富婆多投资点,她有钱。”
“富婆”,是他被迫加入微信群“凤凰别动队”之后,对炎红砂的专称。
曹严华曾经劝一万三对红砂妹妹客气点,也曾发出疑问:白富美不是三三兄的一贯追求吗?怎么对红砂妹妹,就这么刻薄呢?
一万三的回答是:“当时我要早知道她有钱,我肯定对她客气,那时不是不知道吗,转过头再对她献殷勤,反而被她瞧不起。索性就这么着了,追不到白富美,践踏一下也是好的。”
……
总而言之,开个饭庄,原先只是郑伯的一个想法,但是经过了这么一来二去之后,轰轰烈烈地开始……落地了。
郑伯给罗韧看中介推荐的几个店面的位置,地段都还不错,罗韧对郑伯很放心,完全放权:“你决定就行。”
说话间,出到门外,做了个活动筋骨的伸展姿势,小院尽收眼底,不知道一万三在陪聘婷玩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罗韧喃喃:“我真是奇怪,聘婷为什么要管一万三叫‘小刀哥哥’呢?”
郑伯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就算脑子不清楚的人,心里也是有数的。谁对她好,谁就是她的小刀哥哥!你从前对聘婷是真好,现在呢,心思不知道都用到谁身上去了。”
对没能把聘婷和罗韧拉郎配成功,郑伯始终是耿耿于怀的:“这两天怎么没见木代?吵架了?”
他的脸上充满了乐于见到两人吵架的幸灾乐祸。
都半大老头子了,还这么小孩儿心性,罗韧啼笑皆非:“她去昆明领工资了。”
工资发放,网上银行操作,几个步骤的事儿,她偏要千里迢迢去昆明领。
一听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领工资是假,顺便去玩一遭才是真的,罗韧随口说了句:“要么我开车送你去。”
“不要不要,那多麻烦,我买张车票去就行。”
这有什么麻烦的,怎么看起来,像是故意撇开他似的?
罗韧故意坚持:“不麻烦,车加满油就行。”
木代还是不愿意:“你没有事情要做吗?男人嘛,不要为这种小事忙,忙你自己的大事去。”
一脸的嫌弃劲儿,说的他好像不务正业,而她的“领工资”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儿似的。
罗韧索性问的直白:“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吧?”
木代不吭声了,过了会,期期艾艾:“谈恋爱嘛,不要整天待在一起,大家都得有点空间……”
空间?
罗韧恨的牙痒痒的,他们什么时候“整天待在一起”了?彼此的空间都能赛马了,她还要空间!
你不仁,我也不义,得,爱去去!
同一时间,木代在陪炎红砂练功。
这个宅子所在的位置真好,闹中取静,早晨的风凉凉的,却吹得人很舒服。
木代低头往井里看,炎红砂在下头一米多处,抱着垂下的绳,不爬上来,也不往下去,就那么荡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