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江南烟黛雨如是(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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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快带殿下先走!”
“公子,小心!”
“别磨蹭,走后侧的巷子,那条路可以绕出去。”
“属下和您一起留下来。”
“殿下,快走,丞相大人不会有事的,您先和属下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岑曦,你快给我滚!”
“你和我一起走。”
我一把拂开岑曦紧拉住我手臂的手,冷着脸对一旁苦求岑曦先走的鲁鼎道“把他拖走!”言罢,又对护在我身前的孙沪道“殿下的命比本相重要,你护他离开,这里本相能应付。”
孙沪挥剑劈开来人的暗箭,一步不肯离开。
怒气冲上心头,我将长剑一翻,剑柄直接捅向孙沪身体的腰侧。
孙沪被劲道狠狠推出战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痛楚瞬间传遍全身,孙沪倒吸一口凉气,咬牙站了起来。
“走!”我大吼一声,提着剑冲进了蒙面人之中。
孙沪不敢再违背我的命令,和鲁鼎合力敲晕了岑羲,由鲁鼎扛起他就往巷子里跑。
“青枝……”
一点微弱呢喃霎时就被淹没在了刀剑声中,谁也不曾听见。
反手将剑刺进身后预备偷袭的蒙面人的身体里,我一个转身把那人踢翻在地,长剑拔出,鲜血四溅。
“太子跑了,快去追!”蒙面人中有人发号施令。
目光一凛,我举剑,只一眨眼,我就到了那施令之人的身侧。
“说,你为何认识太子?你们是谁派来的?”剑锋贴近那人的脖颈,我眯眼喝问。
那人根本不理会我的问话,手臂往后就想将我隔开,我见势,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头目已死,这群蒙面人却不显慌乱,反而更加有气势地攻向了我。
我急退,想硬杀出一个突破口,可他们不仅训练有素,而且个个身手敏捷,我几乎找不出任何一个破绽。
这些人究竟是谁?为何突然袭击我们?又为何对我们的身份如此了解?
而且……
我紧盯住他们脸上的面具,总觉得这个样式似乎在哪见过。
侧身闪过刺来的寒剑,我手里气势一沉,剑身相击,刺来的剑便被我砍成了两截。
“我无意与你们争斗,识相的,就赶紧离开。”我冷声开口。
我本以为他们已经失了头领,便是阵型不乱,心也该乱了,可我却想错了。
他们是来杀岑羲的,也是来杀我的。
步步紧逼,不留活口。
握紧手中的剑,我知道,这次我恐怕是没那么容易逃的过去了。
夜色在一点一点蔓延,我的体力也在不停地被消耗,看着眼前不见少的蒙面人,我狠下心,打算拼着重伤冲出去,可就在此时,一道剑光从我眼前闪过,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最靠近我的一圈蒙面人就全被毙了命。
“傻了么?快出剑!”
一声低喝,我立刻从震惊中回神,拿着剑拼杀开来。
大概是料到今晚定然杀不了我了,蒙面人在死伤过半的情况下,十分默契地扛起地上的尸体聚集到一起,然后集体撤退离开。
我脸色泛白地靠向一侧的墙壁上,手里的剑却不敢松开。
“这么怕本少?”顾元城看着我警惕地样子笑了,鲜红的血珠从他手握的剑尖落下,即刻崩碎。
“你来做什么?”我丝毫没因为顾元城的话而放松,眼睛紧紧盯住他的动作。
“本少?”顾元城逼近我“本少来算账。”
我一把将剑指向他,也算间接隔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算账?笑话,本相何曾欠过你什么?”我觉得荒谬。
顾元城用左手夹住我的剑,一用力,我的剑锋就被他折断开来,他趁势靠近我,那一半剑就这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九年前,你在成关寺用核桃砸本少;昨日,你又当众对本少视而不见,你还敢说没欠过本少什么?”顾元城恶狠狠地看着我,剑锋刺进我的肌肤里,生疼。
“本少记仇,可从来不管男女。”
眸光一凝,我的思绪竟有点迷糊起来。
是啊,这九年的明争暗斗,我都差点忘记了,在我们彼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我是个女子了。
说来当初的那次相遇,还真有点惊鸿一瞥的感觉,彼时,我描眉点缀,绫裙娇艳,他玉带系发,姿若玉树,我第一眼就在纷然的桃花中看到了偷溜出来的他,他也一下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啃桃子的我。
若不是后来我将桃核扔到了他的头上,也许我们今天也不必这么争锋相对。
“那些蒙面人的幕后之人,就是你要调查的人吧?”我将手里的剑柄扔了,看着他道“我们暂时合作如何?我帮你找那个人,你帮我查清江南异状。”
顾元城不屑“凭什么?”
“就凭……”我主动靠近他,“你在芩国能相信的人只有我。”
眸光霎时寒住,顾元城本能地将断剑再次刺进了我的脖颈,刺痛从神经一瞬传遍四肢,我整个人直接脱力地摔倒在地。
丝丝血色从我一直握住的手腕处浸透开来,我紧皱眉,密密麻麻的冷汗从我额头上冒出,夜风一吹,凉透骨髓。
“你受伤了?”顾元城怔住。
我深吸一口气,撑着墙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无事。”
确实还行,因为有那枚平安铜钱,蒙面人的剑锋划过时,并没有损伤我的手腕静脉。
顾元城看了看我,终究也将自己的那半截断剑扔了,连同另一把长剑。
我瞅了一眼那把寒光闪闪的剑,疑惑问“那剑价值不菲,你这是……不要了?”
顾元城嫌弃地连眼角都不肯扫一下。
“剑脏了,我不要。”
我……我能要么?
“今日,我们就算暂时休兵。”我用袖子干净的地方把冷汗擦了“这段时间,你若要找我,便在你昨日瞪我的那个茶楼吧,我先走了。”
“喂。”顾元城拦住我。
“还有什么事么?”我疑惑。
顾元城冷哼了下,不屑解释。
“那我走了。”我绕开他,打算离开。
顾元城被我一气,恨声道“本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连句道谢都没有么?”
“哦,原来你为的是这个!”我了然,遂端端正正对他作了一揖“今日顾相大人肯大发慈悲搭救于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我抬头看顾元城“顾相要不要想想看,在下还要做些什么才能走?”
顾元城眯眼,警告道“沈青枝,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言罢,拂袖就走。
见他走远,我一下子靠在了墙上。
蒙面人突然袭击我和岑羲,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岑羲的位置的?顾元城这么及时的出现,怕不是特意借机来杀我,就是借机迫使我向他妥协,然无乱如何,一定是顾元城暗中使了手段,将他们引了过来。
好险,方才若不是我主动示弱,估计顾元城真要用那把断剑割破我的喉咙了。
定了定神,我撑着墙站好,待脑中眩晕结束,我便沿着夜路往住的地方走。
边走脑海里便回忆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寻着这些事间的蛛丝马迹,只觉得越想越玄乎。
本来,今天一大早,孙沪照例拉我去看大夫,可没想到岑羲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待得烦闷,硬是要带上鲁鼎跟着一起。一起就一起吧,偏偏孙沪说了一句‘昨日的面当真不错’,这岑羲的好奇心上来,我们便只有乖乖坐在昨日的面摊前吃面的份了。
然后?没什么然后!然后我们就在那从傍晚一直坐到了晚上,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头戴面具的刺客围了起来,然后就出现了我得奋不顾身保护岑羲的那一幕。
这一切当真都是巧合么?
我不知道。
强撑着走了许久,我终于到了西院,院子门口,孙沪一看见我的身影,立刻上前扶住了我。
“公子,您没事吧?”孙沪焦急地问。
我摇头“被划了一剑,没事。”
不用我说,孙沪也看到了我被血液染成深色的袖口。他扶我进屋,待我坐下,马上就出去找带着一起来的御医。
我觉得口渴,便站起身倒水,然而因着手腕的伤,我一个没拿稳,水壶就从我手上掉了下去,摔成碎片。
“怎么了?公子,你怎么了?”刚拉着大夫走到门口,孙沪就听到里面“呯!”的一声,赶忙就冲了进来。
我揉了揉眉心,坐下道“没事,茶壶不小心摔了。”
孙沪左右看看,确实只是一只茶壶掉在地上,他呼出一口气。
“公子,您别动,这些下人会处理的,以后这端茶倒水的活。公子嫌下人烦,便由我来罢。”说着,孙沪对门外的御医道“进来吧,快看看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把受伤的手腕给御医查看,御医看了看,便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药粉和纱布,准备为我包扎。
“如何?”孙沪问。
御医道“不妨事,只是些许皮外伤,亏得这枚铜钱遮挡了致命的地方。”
听御医这番话,孙沪总算有心情说别的话了,他笑道“御医,你可不晓得这铜钱的来处,这可是另有吉人相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