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薄情江山总悠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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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还是点了吕环儿的睡穴,强硬着把她带回府里的。
他对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部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提及有关吕府的一切。
府里请来了皇宫里的御医,京城最好的接生婆,还有吕环儿最喜欢吃的那家酒楼的厨子。
可是她不愿意见他。
自从那日他把她带回来后,她已经有十四天没有见他了。
他很想她,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也很想她,很想很想,可他再不敢对她用强了。
他害怕。
他那么的珍惜着她,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过错,让她痛苦,让她伤心。
他宁愿等,就算是这样守着她一辈子,他也甘愿。
“将军,将军,夫人找你呢。”吕环儿的贴身丫鬟突然匆匆忙忙地跑进凉亭,兴奋地对白知还道。
“找我?果真?”大喜过望,白知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就是找将军您的。”
几乎没有停顿的时间,白知还跑出亭外,飞快地奔向了最近的那座院子。
“哎,将军,等等奴婢呀!”小丫鬟跟不上白知还的速度,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环儿,你终于肯见我了?”一把推开房门,白知还冲了进来,他满眼欣喜地走到床边,然而当他看清她的眼神时,他又蓦然顿住。
“环儿......”
“你告诉我,你当初说要娶我,是不是就是为了……为了杀我爹?”吕环儿不敢听他的回答,她只能把头死死埋在锦被里。
“我……”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白知还低下头,闭了闭眼睛。
他强自按压下心中的恐慌,沙哑着声音道“我的确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暗藏在岳父身边的,当初我故意接近你,也的确是……”
“住口,住口!”吕环儿再忍不住,崩溃痛哭起来“你不要再说了!”
“环儿,环儿,虽然当初我是带了目的接近你,可是我是真的对你付出了感情的。”白知还心里越来越害怕,他脸色发白地冲过去抱住了她“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白知还说得深情而痛苦,可听在吕环儿耳里,她却只觉得恶心,从胃到心,全都在恶心。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滚开!滚开!”她激烈地挣扎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有把刀能杀了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怎么能,他怎么忍心!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满心欢喜,能与他共度此生,可原来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弑父不孝的刽子手?你为什么要如此戏弄我的感情?白知还,你究竟有没有心啊?你不会觉得愧疚吗?你让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爹?”吕环儿哭得撕心裂肺,泪水不停地往下落,又不停地碎裂开来,有一瞬间,白知还甚至都要觉得她也会如同泪珠般,在他面前碎成尘埃。
不,不可以。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岳父,环儿,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你不要再这么伤心了……”白知还抱紧了她,任由她哭闹打骂,他不敢放手,也不想放手“等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到时候你就算想要我以命相抵,我也愿意,我只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怨恨你自己,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孩子?”吕环儿的情绪骤然平复了下来,她用手覆上自己的肚子,瞳孔中全然麻木一般“是了,我的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杀父仇人的孩子。
白知还见吕环儿不再哭闹,心里虽然总萦绕着某种莫名的恐惧,可他还是愿意相信她会为了孩子,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是我们的孩子,环儿。”他用劲箍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喃喃。
“我们的……孩子……”眼泪蓦然滑落,她痴痴笑了起来。
原来镜花水月,都是梦。
“将军,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子殿下在宫里等着您呢。”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白知还顿了顿,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敢离开她,可太子那儿......
“你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吕环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白知还。
“环儿,我......”
“就当是我求你。”
白知还一瞬握紧拳,又缓缓松开“好,我会尽快赶回来陪你的。”
吕环儿没说话,她别开头,一个不经意便又有泪珠落了下来。
心里怜惜得紧,白知还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匆匆离开屋子,出了府门便跨马奔向皇宫。
“你打算什么时候昭告天下,登基称帝?”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放下手里半冷的茶,站起身走到岑羲身旁。
“怎么?”岑羲微眯眼,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你很急?”
神情一僵,我霍然拂袖,转身坐了回去。
“是,我是很急。”我承认。广西
眸光陡然一冷,岑羲向我逼近一步“你这么着急地想摆脱我,是想去找谁?顾元城还是杜融?”
我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好笑。
“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干?”
眼里杀气一现,岑羲眯眼,危险地看着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君,你是臣,你能走到哪儿去?”
“你现在是‘君’么?”我眉头一挑,冷冷怼了回去。
岑羲抿唇瞪我,我毫无畏惧地瞪了回去。
末了,他突然嘲讽地笑了“你在心软?”
“胡说。”我断然否认。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君王,你记住了。”岑羲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拂袖坐到了案台后。
“可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是你的弟弟。”我心绪激动地站起身。
“我只有一个妹妹,而且已经死了。”岑羲眸光淡漠,声音也淡漠。
我的脸色有一瞬的发白。
嘴唇翕动,我想开口问他什么,然而最终我只是原位坐下,拿起已经凉透顶的茶,一口喝了个干净。
“殿下,白将军到了。”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禀报。
“带他进来。”岑羲翻开桌上的折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是。”小太监快步走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带着白知还走了进来。
“末将白知还,拜见太子殿下。”白知还抱拳行礼。
岑羲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我身边的位置对他道“坐。”
白知还没动“末将不敢。”
岑羲见他不坐,也不强求,只是一边翻阅折子,一边道“约莫还有大半时辰,太傅大人的尊驾就要到了,你去京城外迎迎他。”
白知还有些愕然,但他什么都没问,直接就应下“是,末将领命。”
岑羲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白知还现在可谓归心似箭,立刻就退了出去。
“等等。”我追出大殿外。
白知还心神不定地停下步子来看我“丞相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夫人,她......如今可还好?”我迟疑了下,问他。
白知还别过头,声音低沉而酸涩“我不知道。”
我怔愣地看着他,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白知还见我不做声,道了一句“先走一步”,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儿。
冬天的初雪是早就化了的,可我立在寒风中,不知怎么就感受到了那一抹冰凉。
王图霸业,天家落子,就算贵为王孙,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注定沧桑,也注定悲凉。
“只希望你不会是第一个.......”我出神喃喃。
“你应该期盼他会是最后一个。”金丝暗袖拂过满面寒风,岑羲站在大殿门口淡漠地看着我,那一浮一沉的衣袍宛如黑夜中盛开的紫色莲花,深渊里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瞳孔猛然一缩,我立即就移开了目光。
“我先回去了。”快速把话说完,我低着头离开了皇宫。
岑羲没有拦我,只静静站在那儿看着我离开。
有的人是雪,注定留不住;有的人是风,注定追不得,可风雪短暂,转眼云烟,他不会去奢求这些缥缈无踪的东西,他只抓住他能抓的到的。
“殿下,他的身份已经查清了。”鲁鼎不知从哪儿忽然出现在了岑羲身旁,他俯身跪下,神情严肃地向岑羲禀告他刚刚查探出来的消息。
“哦?”岑羲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感兴趣,但他的脸上却平静一片,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是血盟的余孽,也是周氏一族现任族长的义子。”
“原是如此,”岑羲冷着眼里的光,轻声笑了笑“倒是妙得很。“
鲁鼎下意识抬头看了岑羲一眼,但也只一瞬,他便重新低下了头“殿下,他的事要告诉丞相大人么?”
岑羲摇头“她如果真的想知道,何需你去告诉她。”
眼里眸光动了动,鲁鼎不敢再多言。
许是这些天收拾吕玄留下的烂摊子,耗费精力太多,岑羲竟觉得有些累了,他微微垂下眼帘,拂袖转身,缓缓往大殿里走。
“让那个人去对付他吧,是真正表忠心的时候了。”
鲁鼎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岑羲,可这浩大渺渺的宫殿却灼眼得很,他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