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安之兆
翻开《枪与玫瑰》，罗萨利欧对着蘸水笔呵了口气，让上面干涸的墨水加以融化，然后写下“罗萨利欧再次遭到了命运的捉弄”。
随后他收起了笔和自己的著作。
地上显得有些杂乱，因为那里有着一个空了的匣子，一支注射器、几个试管大小的空瓶，以及细碎的晶状物质。
六瓶提纯液以及一瓶助溶血清全部被注射进了身体。
他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尝试着集中注意力。
逐渐清晰的血液流动感从手臂上传了过来，星星点点的细小晶粒从手掌上析出，随着它们质量的不断增加，最后落向地面。
这一幕他已经见过好几次，在这次尝试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注射进体内的提纯液并没有真正为自己的身体接纳，而是以晶体的形式被尽数析出。
简直就像是……自己的身体在排斥它们？
这或许也就解释了为何自己的右手会发生被晶体覆盖的情况。
但原因呢？
即便拥有了菲特的知识，他也仍找不到答案。
这一现象发生的原因无从考证，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既然自己无法吸收提纯液，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和晶炼师这一职业失之交臂。
这到底是为什么？
稍一总结之下，罗萨利欧有了两个猜想：
一，这些从黑市上买来的提纯液本身就存在问题，所以它们无法产生正常的效用。
二，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体质并不一般，很有可能……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联想到门中之人对自己提起的“我们”。
不，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虽然罗萨利欧更倾向于与第二种，但他必须在调查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那么，现在不妨求证下，这些提纯液的来源是否可靠。
在下午的时候，住宅区的物业费征收员带着便携式的晶币卡读取器登门造访，罗萨利欧将那些费用缴清之后，从收费员的口中得知，往后的费用需要一个月一结。
当问及原因的时候，缴费员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近期的失业率似乎上升的很快。
等到了傍晚的五点，他走出了门，天边已经隐隐显得有些昏黑。
在前往彩灯区的时候，罗萨利欧发现街道两边多了不少穿着正规制服，头戴钢盔的人。
那些人是这个城市里的治安官，是维护城市和平的存在。而他们会聚集在此，多半是因为那个食人魔的原因？
还未到达彩灯区，炫目的彩色灯光就已经若影若现。
晶能灯，这个在东方诞生的晶能产物在世界享有极高的地位，五元的基纳纸币上就用了史上第一盏晶能灯作为图案，不少教科书甚至将它的出现描绘成“自东方燃起的照亮世界的一束光”。这种说法也有其依据，毕竟它的出现与源晶革命拉开序幕正是同一年。
当时的人一定无法想象，那个时候尚被称作“人造光”的价值不菲的晶能灯，能像现在这样铺满整条街区，并散发出眩目的彩光。
彩灯区可以说是西郡最富庶的商业区，占据了很高的纳税比重。
在稍作打听后，罗萨利欧找到了那家叫做“要开心”的酒吧。
酒吧的位置有些偏僻，这或许就是致使它的生意稍显逊色的原因。不过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好，空位十分充足，所以他可以随意挑选座位。
他毫不犹豫的坐到了吧台前。
吧台里的女性长相甜美，她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和一头栗色的，被主人似是漫不经心一样盘在脑后的长发。
她没有穿吧台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雅的针织毛衣。
她正用洁白的擦杯布细致的揩拭着酒杯，像是没注意到他。
“晚上好。”
“晚上好。”他以招呼换得了一个微笑。
“一杯苦涩的饮品。”罗萨利欧用食指撑起了自己的帽檐，嘴角微扬，“我叫罗萨利欧。”
“黑啤酒还是苦艾？”她的声音显得很轻柔。
“苦艾。你一定不喜欢我的名字，否则它应该可以换到等价的回报。”
她的眼瞳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轻轻挽起了袖子，“在向一位淑女询问姓名的时候，用上敬语和赞美语会让你的成功率提升不少，这是所有绅士的共识，难道你不知道么？”
“可我绝非绅士。”
“那你是什么？”
他往台前凑了凑，嘴角泛起弧度：
“坏人。”
“你怎么……”一身侍者服装的温森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
罗萨利欧侧头，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你在这里兼职？”
“我只是在这里帮忙。”温森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转而说道：“为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姐姐……”
“莉莉耶。”她在温森开口前说了出来，之后走向身后的酒柜。
“您有个美丽的名字，”罗萨利欧愉悦的笑了起来，“瞧，我现在都补上了。”
这一幕当然也进到了温森眼里，所以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
“温森，温森！看看这是什么！”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罗萨利欧看向那个从吧台后跑出来的，大概一米出头的小不点。他的手里拿着一枚亮晶晶的纽扣，炫耀似的举到温森的面前。
“很漂亮，哪来的？”
“刚刚那个怪叔叔给的！”
温森皱了皱眉：“你是说那个满身香水味，满脸钉子的客人？”
“嗯！”
罗萨利欧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个浪荡子。
看来他经常来这里喝酒？
“以后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像他那样穿着搭配很奇怪的人！”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很可能是‘干那个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下次离他远点！”
“哦……”小男孩耷拉着脑袋，然后偷眼看向罗萨利欧，在看到他的古怪的帽子之后格外严肃的退到温森身旁，拉着他的衣角，小声的跟温森比划到：“他是不是‘干那个的’？”
“不不，他是我们的客人！”
“可是他穿的……”
罗萨利欧有些无奈的压了压自己的帽檐，露出苦笑。
“抱歉先生，我弟弟他还……”
“这没什么，我向来不讨小孩子喜欢。”
小男孩叫做查尔德，是温森的弟弟，只有七岁。
温森让他的弟弟去了楼上，自己在罗萨利欧身旁坐了下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太平，”温森压低了声音，“先是食尸魔，接着又是那些发狂的甲兽，所以店里的客人也少了很多。”
“甲兽发狂？那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吗？最近发生了一桩怪事，那些被人用来当宠物饲养的甲兽，忽然就会陷入狂暴，见人就发起攻击，太可怕了！”
罗萨利欧想到了刚刚来时在街上看到的治安官，看来他们会加强防范，跟这件事也有些关系？
“它们一定是想起了曾经称霸这片大陆时的荣光。”
“那一点也不好笑。”温森皱着眉摇了摇头。
“来谈谈正事。之前的黑市渠道，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和那个黑市幕后者见上一面？”罗萨利欧的注意力飘散到了一旁，那里传来了浓郁的茴香气味——莉莉耶在一杯绿色的苦艾酒上架起了漏勺，上面放着一块糖，正准备进行稀释的步骤。
“冰一些。”
她撇开额前的几根发线，“你是不是忘了说，‘谢谢’？”
“不客气。”
她报以一个值得体会的眼神。
温森的脸色更加古怪，“呃……如果你想见到苦艾……哦不，见到幕后老板可能会有些困难，他一般需要些大订单才会亲自出现，就算是你上次的那一单，我也没有见到他本人。”
“看来他的生意很大。”罗萨利欧拿出了自己的晶币卡，递了过去，“告诉他我想见他一面，代价是这里面剩下的所有钱。视任务难度，你可以从中支取你认为合适的金额作为报酬。”
莉莉耶将调制好的苦艾酒递到了他的身前，然后神色玩味，毫不淑女的摊开一只手。
罗萨利欧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口袋，随后拍了拍温森的肩：
“把这杯酒也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