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死之间明真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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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睁开眼睛，只觉得这床有些熟悉。
“王爷，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吧？臣妾这就服侍您梳洗……”王妃一直守在床边，见原靖宇醒来，满脸惊喜。
原靖宇很快就想起来了，昨天轻颜回来……
“我昨天晕过去了？王府里没事吧？”
“王爷放心，王府一切都好。只是昨天如月妹妹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妾身已经让太医看过了，喝了安胎药就没事了。倒是王爷您这次伤得这样重，可把妾身和各位大人吓坏了。”简王妃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温热的帕子帮他擦脸。
原靖宇捂着胸口慢慢坐起来，忽然道：“对了，轻颜呢？她……没怎么样吧？”
原靖宇忽然想起来，她好像有说过今天就要离开王府，还没有走吧？
王妃迟疑了一下说：“她，好像听易统领说已经离开了……”
原靖宇一把揪住王妃的衣襟，厉声问道：“什么？怎么会走？她要走你们也不拦着她？此刻天才蒙蒙亮，她怎么会已经走了？难道我昏迷了两天？”原靖宇暗自懊恼自己昏迷得太快，他应该先下命令把轻颜的院子围起来不让她走才对。
“不是，臣妾不知……”王妃躲闪着不敢看原靖宇的眼睛，脸色一片苍白。
原靖宇看王妃神色有些不太正常，不敢低估她的破坏力，匆匆抓起床边熏笼上烤着的衣服，边穿戴边往外走，直往衡香苑奔去。
来到衡香苑，原靖宇直觉便有些不好。他怎么觉得这院子里有点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夫人呢？”他随手抓过一个侍女问道。这个丫头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轻颜身边的大丫头。
那侍女被原靖宇吓了一跳，慌乱地回道：“回王爷的话，夫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她真地走了？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夫妻缘分？”原靖宇自言自语，抓着丫鬟的手缓缓松开。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茫然无措。
她真的走了？难道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亲密笑语她一点都留恋吗？他该怎么办？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他要怎样做她才肯原谅他？他的辉煌怎能没有她相伴……
原靖宇还在兀自出神，不想那侍女突然跪在他面前，哀求道：“请王爷救救夫人吧！”
“你说什么？救她？她怎么了？她不是自己离开的？”原靖宇一下子将那侍女抓了起来，心中忽然间充满了无法预知的恐惧。她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他去“救”？若需要人去救，说明她此刻的处境……
“夫人，夫人不是自己离开的，夫人被易统领他们带走了……呜呜呜呜……”那侍女想着昨晚夫人被人打得吐血昏迷的惨状，忍不住哭起来。
“怎么可能？凭允捷的武功怎么可能带走她？你说清楚，夫人是自己跟他们走的还是被易统领他们抓走的？”原靖宇心越来越沉，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允捷是她的亲哥哥，没有理由伤害她啊？
那侍女赶紧吸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夫人昨天刚回来就让奴婢端热水，奴婢以为夫人只是想梳洗。谁知道当夫人解开衣裳，奴婢却看到她胸口缠了一圈厚厚的白布，被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吓得奴婢手直发抖……夫人却安慰奴婢说她没事，只是以前的伤口裂开了……我帮夫人上了药，换了衣服，夫人却不肯上床休息，只是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后来易统领来了，夫人刚刚站起身来，谁知道易统领突然一掌向夫人打去……呜呜呜，夫人吐了好大一口鲜血倒在地上，笑了一声，然后就晕过去了……奴婢吓坏了，正要将夫人扶起来，易统领却将奴婢推开，带了很多人将夫人带走了。临走前易统领警告我们所有下人不许将这件事情告诉王爷……”
原靖宇强忍着震惊和心痛听完整个经过，颤抖的双手放开这个忠心又勇敢的侍女，踉跄地飞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易允捷——易允捷——杨晋——杨晋——”
愤怒的血液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原靖宇感到一阵眩晕。他心中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内伤未愈，又受了这样的打击，心神极度受损之下才有这番境况。但此刻他绝对不能晕倒，轻颜还等着他去救。可是心真的很痛很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连昨日面对她的冷漠和决绝内伤复发晕倒时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他开始后悔，开始怨恨自己，他不该对她用那些心计的。若是他每天按时吃药，内伤早就好了，昨日也不会被她一推就内伤复发昏迷过去，他若好好的，谁敢伤害她？
这一刻，原靖宇真的后悔了。
其实在凉州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想办法打乱河西王的计划，也可以找个替身代替他洞房，可是他都没有采用。他只想稳妥，不愿因为她承担风险……他承诺一心一意待她，心里并没有一刻忘记过，因为她是值得他爱的。他只是不甘心自己堂堂一个雄心壮志的王爷却被一个江湖门派的规矩束缚；他想要证明自己即便爱她也不会迷失自我，他依旧是那个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的裕阳王。可是，他错了！他高估了自己……
他错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对不起她，才明白他对她的伤害有多深。
她为了他在江南劳苦奔波，受了重伤却没有好好修养，只是为了早日与他团聚，可是等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却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而他又做了什么？
他不仅对不起她的这份信任和真情，居然还让自己的妻子和心腹伤害了她……
原靖宇悲痛而愤怒地刚跑出衡香苑，易允捷就赶到了。
“王爷，什么事？”
“啪——”原靖宇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然后又揪着他的衣领愤怒地问道：“她在哪儿？”
易允捷嘴角缓缓渗出血迹，却固执地偏着头道：“王爷不用再找她了，她已经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她怎样了？她在哪儿？”原靖宇双手抓着易允捷胸前的衣襟重重地摇晃着他。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肯定是自己听错了！允捷刚才说什么？
“王爷，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易允捷忽然大吼一声，而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竟有些哽咽，“我不知道她身上有那么重的伤，因为知道她武功高，所以那一掌我用了全力……”他以为她能躲开的，然后凭她的武功，自然可以顺利离开王府，没想到她竟然受了那么的伤……
“不——”原靖宇愤怒地推开他，不住地摇着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你竟然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你在说谎，这一切都是骗我的！你说！你快说啊！”
易允捷低着头，神情低落地站在原靖宇面前，什么都不说。
原靖宇怒了。他疯狂地给了易允捷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只要允捷承认自己在说谎，只要他给他一点希望，他便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只要她还活着，即便她已经离开了也没有关系，他会把她找回来的……
只要她还活着就行……
可是易允捷却不让他如意。他竟然高昂着坚定的头颅，直视原靖宇疯狂伤痛甚至哀求的目光，大声道：“是的，我杀了她，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王爷要打要骂允捷都认了……”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可是后悔顶什么用？如今只有回到凌霄阁，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留在王府，就算有王爷护着，简王妃也不会放过她，朝臣们也不会放过她的，毕竟她打伤了王爷……
死了！死了！死了！
易允捷一声比一声高，击碎了原靖宇最后一点期盼和幻想。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易允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仿佛要爆炸开的头颅，心里空荡荡的飘着一个信息：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化作了尘埃？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霎那间，天昏地暗，那一刻，他竟然觉得生无所恋，心如死灰。
这个天地这么大，却再也没有她了。没有了神采飞扬的她，没有了冷静坚持的她，没有了羞涩愤怒的她……没有了她的笑，没有了她的怒，甚至连冷漠决绝都没有了……
“啊——”原靖宇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喷出一大口血来，发泄着心中承受不住的悔痛。而后，他缓缓低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目光深寒地盯着易允捷。
易允捷缓缓闭上眼睛，不反抗，也不解释。
原靖宇慢慢走过去，猛然举手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易允捷没有求饶，静静地等待着他这一生最崇敬的主子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