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拜别归处,浪迹江湖
“瀚文,汝可想好了?”何老太太音sè如常,但是扶在案桌上的左手有些颤抖。
何瀚文知道nǎinǎi舍不得,其实他也不想和这个睿智、严厉但是温柔的老太太分开。然而,他依然坚定的言道:“nǎinǎi,瀚文主意已定,莫要再言了。瀚文身为何家子嗣,必先以家族存续为重。若舍瀚文一人能救家族于危难,则当舍之。”
何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却看向何进的方向,没有再说什么了。
何老太太是了解何瀚文的。他看似恣意妄为,但实际上固执的要命,这一点倒是与何进十分相像。老太太不喜欢何咸,但是他却偏偏喜欢这个次子——她觉得何瀚文的聪明劲儿讨人喜欢。
从单纯的利益考虑,何瀚文离开何家,不但符合何家的长远利益,为种族延续上了一道保险;对于今日的状况来说,恐怕也是最佳的选择。
何老太太和何进一准知道,这群人结为朋党,共同来到何府bī宫意欲何为。他们无非是看到何家日渐qiáng大,有的人心生不满,想要来杀一杀南阳何家的威风;而有的人则是借着这件事情,想要从中取得一些好处;还有一些人,那些何家的敌人,他们不会眼瞧着何家做大,正企图利用这个事件,将何家打压下去。
何进和何老太太的意思其实比较一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维护好何瀚文,这关乎何家的面子。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何瀚文主动应下了这个事,这让以哥舒行文为首的青天楼,以及那些别有用心的,还有何家元老中持反对声音的,都措手不及。
原本他们为了一致的利益,暂时的联合起来。然而,何瀚文的所作所为让他们jīng心策划的伎俩全部都失去了作用。
谁都知道,哥舒行文之前提出要烧死何瀚文的建议,何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会子长孙无忧提出了一个退一步的方案,何瀚文主动应下,那些企图渔利的人便没有了借口。如今何瀚文已经从答应从族谱中除名并离开何家宅邸,这些人还能怎么样呢?
因此,席间便忽然安静下来,那些嘈嘈切切的反对声,也渐渐止住了。
何进见何瀚文去意已决,便只好言道:“也罢,瀚文,从明天开始,你便从何家族谱中除名。李公公,何某说话一言九鼎,此事便如此揭过,也请李公公做个见证,何某明日自当禀明天子,何如?”
李公公立刻从席间站起行礼,言道:“单凭将军做主,小人只传个话,诚然,做个见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何进见宫里的意思确定下来了,便又面向席间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席间无言。
“那便当如此,诸位愿在何某处小住者,定为上宾待;不愿者,也可用膳,自行离去。”
众人纷纷起身,表示既然事毕,便不再多叨扰了,纷纷散去,只余哥舒行文及长孙无忧。
“二位先生有意留宿?”何老太太不悦的问道。
“何老夫人。”长孙无忧知道老太太不高兴的原因,因此他先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言道:“晚辈知老夫人心思。然而晚辈并无与南阳何家敌对心思。晚辈席间所做占卜,句句如实。晚辈小驻于此,乃有几句话,想要与何公子言说。”
何老太太并不卖长孙无忧这个面子,但他以礼相待,何老太太总不能刻薄了,因此,她便答曰:“哼,汝自去问便是,只看我那孩儿肯不肯与你言说。”言罢,便在王老婆子的搀扶下兀自离去了,他并不舍得去看何瀚文的眼神。
长孙无忧走到何瀚文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何瀚文大惊,言道:“无忧先生这是何故?小子可担当不起!”
长孙无忧起身言道:“公子,无忧先前席间所言并非有意针对公子,实在是何家必然有此劫难。在下对何公子风度和觉悟深感倾佩,愿结交公子,公子若有需要,只需至各处青天楼产业知会一声,青天楼定当鼎力相助!”
何瀚文却谨慎的没有露出狂喜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若有所需,定然求助。这哥舒行文和长孙无忧便又高看何瀚文一眼,随后便离去了。
※※※
哥舒行文:“无忧,汝看此子如何?”
长孙无忧:“得道则造福天下,入邪便危害苍生。”
哥舒行文:“哦?有趣。吾听闻汝南许劭曾评价曹孟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无忧汝对何家次子评价颇高啊!听闻他与曹孟德,袁本初交好?”
长孙无忧:“然也。”
哥舒行文:“吾观此子比之何咸qiáng得多,我们不如两边渔利?”
长孙无忧:“无忧不认为此乃妙计,何咸,豺狼也,若腹中饥渴,便要吃人了。”
哥舒行文:“无忧过虑了,豺狼,只要方法得当,便如豚犬尔!”
长孙无忧:“但愿如此吧,何叹之那条线吾自去安排得当。”
哥舒行文:“如此便好。”
※※※
第二日。
何瀚文其实一夜没睡。
在宾客散去之后,何老太太将何进和何瀚文唤入内府中,只留王老婆子一人伺候着。
何老太太有气无力的侧卧在床榻上,王老婆子噘着嘴站在一边。何瀚文跪坐在何老太太近处,何进则坐在何老太太对面。
大概有那么半个时辰吧,何老太太一言不发。何瀚文自然是知道nǎinǎi心情不好的,他想要再安慰几句,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何瀚文讨厌分别,这更让他感到如鲠在喉。
至于何进,他大抵是知道母亲的秉性的。何老太太现在很生气,何进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他万万不敢对何老太太无礼,因此也只能低着头,微微抬着眼皮,偷看何老太太的表情变化。
“遂高。”何老太太严肃的说道,但是语气有些力不从心的无奈。
何进立刻回答道:“母亲,瀚文。。。”
不过何老太太打断了何进的话,言道:“遂高,吾知之,此事不能怪你。”
何进心里听了也挺不是滋味儿,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何家的权威遭到了严重的挑衅。但是,这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他并不能排解。谁都看得出来,这群人是jīng心策划过的,甚至天子也许都受到了某些方面的压力,不得不默许了。何进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妹子在天子身侧什么努力都没有做,然而,结果显而易见,这场博弈他们没有完败,但是确实输了。
“瀚文,今后如何打算?”何进不想面对何老太太落寞的表情,所以他转而向何瀚文发问。
何瀚文答曰:“父亲,不要觉得忧伤,这就算是瀚文为家族做出的牺牲好了。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一定要有人做出牺牲,瀚文乃庶子,理应优先做出牺牲。父亲还有兄长可侍奉在侧,无妨。然而瀚文有几句话想要和父亲言说,父亲,瀚文认为何家一定能够到达一个巨大的高度,但是,何家现在树大招风,瀚文走后,父亲便只有兄长一个儿子了。父亲定要多出子嗣,兄长也需尽快成婚。nǎinǎi为何家cào劳了一辈子,招婿实乃一时之计。何家若想长存于世,必须开枝散叶。”
何进这时候颇能听得进何瀚文的话,于是他频频念头,而且他确实子嗣不多,开枝散叶是一定的。
何瀚文见父亲何进颇为慈祥,便继续说下去:“父亲,瀚文读《春秋》,也知天下事。我大汉历经东西两都,瀚文看来,洛阳实在乃是非之地。河北地大物博物资丰足,巴蜀天府之国,荆襄之地则文人气息浓郁。父亲可着手置办分家,可选邺、成都、寿春、许县,置办生意,积蓄力量。若天下有变,可互为依靠。”
何进听了何瀚文这般言辞,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何瀚文竟然已经能够拥有这样的大局观。此时他更是懊恼,懊恼为何何瀚文不是自己的嫡子。但是,一切的一切,到了现在这种情形,再说那些旁的也没用处了。
“父亲,瀚文确实想要去北海求学,听闻卢植,卢子干先生乃有著作《汉记》,又是有名望的经学家。瀚文只需父亲修书一封,用以引荐,再需些许盘缠及车马一应事务即可,瀚文自去便是。”何瀚文言道。
何进一一全都应允,当场修书一封,用火漆封了,交给何瀚文,又命小厮准备好盘缠和马车,便起身掩面离去,将不多的时间留给祖孙二人说说话,准备进宫面圣。
天已经快要亮了。
“nǎinǎi,瀚文去了。”何瀚文从王老婆子手里接过梳子,他准备最后一次给nǎinǎi梳梳头。
“好孩子,一路小心。”何老太太对着铜镜座好了,任由何瀚文给她梳头。
事毕,瀚文离去,老太太对镜神伤。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瀚文这孩子是个机灵的。”王老婆子站在何老太太身后说道。
“何家的孩子自然是机灵的。”何老太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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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瀚文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仅仅带些换洗衣物,马车上大部分是他的书简。
何进进宫面圣去了,何老太太也没有出现。只刘氏假仁假义出来cào持。
“母亲,瀚文去也。”何瀚文依然行了一礼。
“汝去便是,不带些奴婢小厮同去?”刘氏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正有此意。”何瀚文答道,李凊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他了。
“可有愿随我同去者否?”何瀚文看着家里的小厮奴婢们问道。
无人应答。
“少爷,奴婢随您!”小竹从后面挤过来,她带着个小包袱。
“其余人等有否?”何瀚文看向巧儿的方向,但是巧儿畏缩的往后侧了侧身,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罢了,我们走吧,小竹。”何瀚文立于何府门外,三拜归处,转身离去,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