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乱世情缘

天上云霞沉尽，侵染人世纷纷。

离国武林群雄渐散去，正道各大派仍有数万人，自泰岳城退守儒门据点难阴书院。

难阴书院位于长安道东部如知山上，山岭高峻，古道绵延……书院屋舍林立却也容纳不了数万人，故而正道大军只能沿着山体扎营。

万帐灯火散落山体，夜色描摹如切如磋。

天际作红染，照得星辉些许暗淡。

江小虎坐在山崖边上，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身旁插着颜色沉着的古剑。

饮下一口酒，伴着月光入喉，后来人逐渐活成了前人的模样。

“咱们的大司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饮酒？”

声音温柔，令人心情为之一缓。

喝得半醉的江小虎转过头，看见一袭白裙的姑娘走过来，月光里像是一片轻云。

“芊芊你来了。”

江小虎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说话语气多了些平时不曾有的轻狂倦懒。

“你这个人，怎么还学会借酒消愁了？”

杨芊芊走到江小虎身旁坐下，一把抢过了江小虎手中的酒葫。

“诶……”

江小虎伸手想要说点儿什么，被姑娘的眼神一瞪，又憋了回去。

杨芊芊看着江小虎这幅模样，不由得被逗得嫣然一笑。

江小虎看着姑娘这么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这个瞬间像是穿过了悠长时间，回到了许久之前的云尘都。

相顾而笑，随后并肩而坐。

月光如水，清丽温柔。

一人一口饮下月光就着激烈的烧酒，画面带着一种含蓄的温柔。

“有时候啊，我就在想，要是没有这么多事该是什么样子，咱们永远在云尘都当咱们惹是生非小司卫，你不会当这个司主，我也不至于好久好久都见不着你。”

几口酒下去，芊芊姑娘也有些醉了，伸手搭在江小虎的肩上，絮絮叨叨地说着。

江小虎低着头没有回答。

杨芊芊借着醉意伸出双手捧着江小虎的双颊，把他的脸掰了过来。

刹那，姑娘好像呼吸进了一块冰，顺着咽喉流进心里。

无言的悬剑司主，眼眶里都是泪水，强忍着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在月光下倒映着晶莹的光。

恍惚间，如今的悬剑司主与当年那个不善言谈的温吞少年重叠了。

“小虎……”

白衣姑娘轻声唤着少年的名字。

江小虎看着杨芊芊，眼中的景象因泪水而模糊。

“我真的好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原来想要成为师父一样的英雄，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

“可不可以就当一个普通的司卫……每天在云尘都来来去去，有大家在……有师父在……”

就连杨芊芊也没想到，人前已经是绝对领袖的江小虎会有这番模样。

千头万绪在此刻成为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姑娘把如今的悬剑司主反过来抱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肩膀。

江小虎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突然失控，大概是这套时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当自己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抱住了。

实际上，两个人缓过劲来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抱着吧……心里有些窘迫，送来吧……恐怕更尴尬。

就这样吧……两个人都这样想着。

山上另一处峭壁，徐福与智道林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两杯清茶。

“有时候贫僧也会想，咱们是不是给这些年轻人太多压力了。”

智道林自从慈心禅林之战后时常反躬自省，性子倒是有了很大变化。

徐福温和一笑，举杯品茗：

“僧王须知道，这些压力，并非来自你我，而是来自这……乱世天下。”

“哈，也对，这样的乱世，又有谁能主导自己人生的呢”

满山的火把向天而燃，明灭不定；天上的星子闪烁，像是黑色绸缎上的斐然碎钻。

江小虎与杨芊芊抱了许久，然后松开，脸上微微发烫，不知该怎么说话。

最后还是江小虎磕磕绊绊开了口：

“我……其实……”

杨芊芊不等江小虎说完，伸手递过来一个香囊。

“给你的……你总是让自己置身险境，一定要注意安全。”

姑娘家说话的声音嘤咛，把香囊递到江小虎的手里，然后起身快步离开。

江小虎看着姑娘的背影远去，又看回到手中香囊，上面用不太娴熟的针线绣着“平安”两个字。

深深看着，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进心里，江小虎将香囊收入怀中，坐在山崖上眺望远方星河。

杨芊芊离开山崖，走回自己的帐篷，路过树林，突然止步。

“他怎么样了？”

树上的丰宁同样手拿酒壶，另一手拿着长剑搭在膝盖上，模样恣意。

神天遗迹一战，丰宁得了灵妖附体，如今修为一日千里，也已经到了四品巅峰。

“要是关心他，你就自己去找他啊。”

杨芊芊说完径直离去。

丰宁看着姑娘背影，又饮酒一口。

“我是关心他么……”

我是关心你啊……

一座如知山，夜里千万灯火，藏了不知多少柔情与落寞。

山下，一缕鬼气凝聚，化作幽魂主的身影模样，负手而立，缓缓上山。

徐福与智道林有所感知，挪移到山脚下，看着来人。

“幽魂主亲临，莫非还想追击？”

幽魂主头戴面具，微微一笑：

“非也，本座是想与离国，谈一桩合作。”

……

与此同时，【圣心门】驻地【风雨台】之外，深沉暗夜，天云汹涌。

自离国陷入混乱局面以来，圣心门几乎不出世，也不涉及任何事端，故而江湖对圣心门的关注也不大。

圣心门收拢势力，四尊圣灵、六仙侯、二十八宫皆不涉足江湖，也没谁来招惹。

不过此刻，降临圣心门外的却是真正的武林绝巅。

此乃——蜀山！

巍峨蜀山倒悬，摩天耸云，背迎漫天星辉月色，缓缓从不可见的九天之上降落，宏大气势，引起下方平地生大风。

固守风雨台的青龙掠夜与玄武镇魔顿时如临大敌，站起身，面色紧张。

圣灵海中，白虎与朱雀也迅速飞出，圣灵海中，圣心门大军调动。

不过……世人皆知妖世浮屠耸立尘世的恐怖威势，就算圣心门在紧急应对，众人也知晓真要与天庭开战今天就是圣心门灭亡之时。

“怎么回事？”

白虎兴灾穆含光抬头看着宛若神迹的倒悬山峰。

顾北臻却是摇摇头：

“不知……但是看样子，来者不善……”

顾北臻说完自己心里也是一寒，圣心门也没得罪过天庭，这怎么就找上门来了呢？

好在此刻，楚倾霓一袭红衣自圣灵海的亿万萤火中走出，来到风雨台上。

“大小姐，对方是天庭……您还是先回圣灵海中等待门主出关为好。”

青龙掠夜看着楚倾霓走来，关切开口。

楚倾霓却是对他笑笑，抬头看向灿烂星天之上的宏伟蜀山开口：

“我要见天庭在此的领袖。”

楚倾霓此言一出，圣心门上下心中皆寒。

妖世浮屠耸立北武林，江湖大小事已经证明天庭领袖至少是个先天，楚倾霓这样开口，说不得今天天庭就要血洗圣心门。

然而……让四圣灵跌破眼镜的是……蜀山之上竟然真的落下一道灿烂虹光，接到风雨台的边缘。

四圣灵：“？？？”

楚倾霓见之一笑，背着手向前走，准备踏上虹光。

“小姐……”

顾北臻见此，还是出声。

楚倾霓却是转过头来，对着众人灿烂一笑：

“大家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虹光收拢，将楚倾霓带上倒悬的山峰，落在蜀山大殿之外的白玉广场中间。

红衣姑娘左右打量，此处庄严圣洁，充斥着仙灵之气，除了面前身穿黑白羽氅，头戴威严面具的神秘男子之外，再无别人。

往前一步，走到神秘男子面前，楚倾霓故意把表情做得恶狠狠：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到我家门口闹这么大动静，是想把我家拆了么？”

“那不正好，你要是无家可归，我可以收留你。”

韩枫笑着摘下面具，向前一步贴近红衣姑娘。

楚倾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这家伙的脸皮厚了这么多，突然被近身还有三分慌乱，后退一步，目光往边上瞅：

“你少来，有事情就说事情，别跟本姑娘来这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楚大小姐，”韩枫说着轻轻鞠了一躬，“我正想向你借一些圣心门奇物【圣婴血】。”

“圣婴血？”

楚倾霓闻言，联想天庭传闻，瞬间猜到了韩枫的打算，露出了然表情，嘴角微笑，点着头看向韩枫：

“你这家伙又想胡来了。”

韩枫再向前进了一步：

“大小姐真是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