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桂儿一脚踩在碎片上,往后一滑,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午膳,同样撒了一地,她坐在一堆残渣中,衣服上、鞋子上、手掌上,满是午膳,气味很重,狼狈不堪。
梨儿倒是反应及时,堪堪端住托盘,只是一只脚,不免踩到地上的残渣里边去,一片黏腻。
“桂儿,你没事吧?”萍儿捂着嘴,吓得不轻。
桂儿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残渣,一股浓重的气味,一直伴随着她。
“萍儿,这都怪你,笨手笨脚的,害我摔倒。”桂儿埋怨起始作俑者,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满是气味,“这下好了,秋姑娘的午膳也没了。”
“桂儿,我不是故意的。”萍儿委屈地道。
“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洗洗。”桂儿简直要抓狂,叮嘱道,“萍儿,你惹的祸,你自己收拾。”
萍儿点了点头:“可是,秋姑娘的午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请芬菲姐姐让厨房再准备了,都是你个闯祸精。”桂儿哼了一声,转身之时,鲜亮干净的衣服上,还是油腻腻的。
萍儿喏喏地应道,俯身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孙遥冷眼旁观,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看着三人吵嘴。
梨儿稳了稳脚步,上前一步,陪笑道:“奴婢们让医圣见笑了,不如医圣先行就膳,稍后芬菲姐姐自然会再行派人过来?”
“给老子。”孙遥不耐烦地伸出双手,惊得梨儿半天没有回神,哪有这么直接的,像是要饭一样。
“医圣,怎么劳你自己动手呢,奴婢送进去就是了。”梨儿颤抖着声音道。
“老子让你给,你就给,哪儿那么多废话。”孙遥没有退开,就那么站在那里,伸着手,毫不妥协。
“医圣,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会责罚奴婢的。”梨儿还僵持在原地。
“不就吃顿饭吗,怎么这么麻烦,爱给不给,不给拉到,老子被你们气得连胃口都没有了。”
孙遥俨然对她们不耐,梨儿没有办法,总不能与医圣拍板,连她们的王爷都不敢得罪孙遥呢,当下只能将托盘搁在孙遥的手上,眼神却是往屋里瞟了一眼。
“送完了就退下。”
孙遥一个指令,梨儿一个动作,她讷讷后退,根本没有料到本来俯身在地上收拾的萍儿,指尖捏着一个碎瓷片贴着地面一扔,梨儿没有防备,一脚踩了上去。
“啊!”梨儿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后跌在地上,与桂儿落得一模一样的境地,只是,她比桂儿还凄惨一点,手掌撑地的时候,掌心被碎裂的瓷瓶划破了一道口子。
“死萍儿!”梨儿也顾不得维持什么形象,怒吼道。
“梨儿,流血了。”萍儿愧疚地伸出双手,想要将梨儿扶起,替她包扎伤口。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笨手笨脚的,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等下再收拾你。”梨儿挥开她的手,怒骂着离开。
萍儿默默地蹲下身,继续收拾地上的狼藉。
孙遥盯着萍儿的脑袋看了一眼,微觉有异,但没有多想,正要进去,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孙遥双手端着托盘,沉吟着走回桌边坐下。
“师父,她们走了吗?”外边没有动静,秋韵水起身往外一看,却见孙遥连门都没有关上,就进来了,门外萍儿还俯身捡着碎片,头时不时往里边看着。
“师父,你怎么连门都没有关上?”秋韵水被孙遥的大意举动惊到,若是萍儿就这么进来,他们还怎么搪塞过去。
说着,秋韵水就要去关门,生怕萍儿在最后时刻冲进来一样。
“让你去打水就打水,是不是到了外边,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然而,孙遥却在这个时候拍桌子瞪眼睛,“这个什么破地方,闷死老子了。”
秋韵水被唬了一跳,根本不知道孙遥怎么突然发火,没头没尾的。
“师父……”
孙遥抬起手,擦了擦汗,借着遮挡的时候,视线转移到脸盆上。
秋韵水不知道孙遥究竟有什么打算,为什么突然变得与方才截然相反,但遵照他的意思,端来脸盆去打水。
才走到门口,萍儿见到,忙起身道:“秋姑娘,打水这事,就交给奴婢吧。”
“不……”
秋韵水还没有推辞,萍儿已经抢了过去,而她竟然没有抢不回来。
“让她去,你进来。”身后,孙遥轻声叮嘱了一句,秋韵水觉得整件事情都莫名其妙,孙遥和萍儿像是在串通什么一样,而她竟然插不进去,只能本本分分地坐等一切。
萍儿很快端了水进来,在脸盆架上放好。
“师父……”秋韵水想要去阻拦萍儿的脚步,但孙遥始终无动于衷,韩木那么平躺在那里,被一览无遗。
就在这个时候,萍儿竟然说话了:“医圣,宫里的钦差大臣和随行太医预计后日能够抵达,押送药材和粮饷的队伍会再迟数日。这两日,还请做好应对的准备,七王爷随时都会进来刺探,你们会防不胜防。我阻止得了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稍后我会向七王爷汇报这儿的事情,但不会提及瘟疫一事,你们务必在七王爷找来之前,想出躲过的法子。”
说完,萍儿躬身退了下去,继续在门外收拾,仿佛方才那番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师父,她……”
这不是在帮他们吗?
而且,丝毫没有隐瞒之意。
“她是那小子的人。”孙遥哼了哼,果然在哪里都有他的眼线,难怪什么事情都逃不过那小子的耳目。
“谁啊?”孙遥口中的小子有很多,秋韵水无法对号入座。
“别问那么多,有些事情越少知道越好,而且这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了,你只要保守秘密就行。”孙遥正襟危坐,带着郑重其事之色,“按照她的意思,坐以待毙果然行不通,看样子还得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要怎么主动出击呢?”刚刚商量好要静观其变,如今要以动制静,秋韵水没有跟上孙遥的想法。
“我想想,究竟什么事情,能让钟济潮暂时相信这个小子不是瘟疫。”孙遥在屋中慢慢踱起来,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最多只有半个时辰。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夕阳落日,红霞满天。
沽州城楼之下,两人共乘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缓缓而来。
御马的少年,笔挺着身体,器宇轩昂,丝毫没有风尘。
然而,后边的女子,弓着背,耷拉着脑袋,脸色一脸苍白,嘴巴干裂,像朵枯萎的花朵一样。
“喂,到了,把手放开。”钟乐轩被秦挽依紧紧搂着,下不了马,又不能挪动,更不能推她,只能侧着头道。
“到了?”秦挽依东张西望,“哎呦,终于到了,我的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别可先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钟乐轩时时刻刻少不了挖苦秦挽依。
“放心,真要是把自己给搭进去,我会找你陪葬的。”秦挽依虽然虚弱无力,但也不忘针锋相对。
“哼。”钟乐轩不理秦挽依,抬头向上,看到人影就直接吼道,“楼上的,快开门。”
狍子等人一听,自守城以来,尤其是瘟疫期间城门关闭以来,还没有遇到这么嚣张的。
“臭小子,你们是什么人,没大没小,让军爷我开我就开吗?”
秦挽依知道钟乐轩性子暴躁,与人说不上几句,准会动刀动枪,甚至把小红也给用上。
“小爷让你开你就开,别以为站得高,就给小爷充老大,你不就是个守城的吗?”
果然如秦挽依所料,钟乐轩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一有什么触霉头的事情,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哈!”狍子倒吸一口气,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好歹医圣过来,也是客客气气的,这倒好,一来就跟吃了炮仗一样,“臭小子,竟然跟军爷我叫板,你活腻了不成。”
“嫌命短的话就快开门,小爷没时间跟你嗦。”钟乐轩没有一点弱势的觉悟,要知道,人家守城,扼守要职,能不能通过,还得看他的,这会儿得罪了人,还怎么进得去。
“臭小子,今儿军爷我在这里,你就休想进这个门。”狍子也撂了狠话。
眼见着两人一上一下大有越演越烈的姿势,秦挽依忙从中调和,当下自己回道:“军爷,你消消气,他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入城不过是想要找人而已。”
“谁年纪……”钟乐轩正要反驳,秦挽依一把捂住他的嘴,面带笑容。
“咦……竟然是个丑八怪。”一看到秦挽依,狍子等人很是不屑,姿态冷待,高傲地俯视底下,与之前那美若天仙的人相比,这人就是母夜叉。
一个狂傲的小子也就罢了,一个居然还是丑八怪,一个德行有问题,一个长相有问题,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瘟疫期间找什么人?没听过这段期间不能入城吗?”狍子寻着机会,处处打压,图一时之快,长成这样还出来嚣张。
“我们是来寻亲的。”秦挽依见怪不怪,已然适应了众人的态度和眼色。
“寻亲?”
又是寻亲,众人面面相觑,不觉想起孙遥那次,只是不知道这次是真寻亲还是假寻亲。
“寻什么亲?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地呆在外边,不知道里边的人想出去都不成吗,你们倒是好,乖乖上门送死。”狍子一阵义正言辞地教训。
“哎……”秦挽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多年未见亲人,忽闻噩耗,不自觉已经来到这里了,还请几位军爷开开门。”
秦挽依一边苦诉衷肠,一边紧紧抓着钟乐轩,省得他言语刺激到城楼上边的人,到时候只能在外边喝西北风了。
经过孙遥一事,狍子等人也留了心,宁可对待寻常百姓有礼,也不能对任何人无礼,虽然这个丑八怪一定是没什么来头的。
“说说看,找哪户人家。”
看楼上守城之人的态度,就知道有戏,在沽州,他们听到最多的,也就是秋家,而与秋韵水最为直接的,也是秋家。
于是乎,秦挽依想也没想就道:“我们找秋家。”
“怎么又是秋家。”一次相同,是偶然,两次相同,就是有目的的偶然了,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找秋家谁?”
对于秋家,秦挽依陌生的很,只从秋韵水口中听闻秋家是药商之家,家中具体有什么人,其他一无所知,只能借秋韵水的身份了。
“我们找秋家……二小姐。”秦挽依胡诌道,秋韵水说过,按照她那时候的记忆,秋炳程有两房,一房正妻一房妾室,而妾室早已殒命。那么只有正妻,大少爷,二小姐,三小姐。三小姐是秋韵水,如此看来,找二小姐总归没错,至少比找什么大少爷来得靠谱一些,以免被误会她像是被抛弃的农家女怀着孩子找男人。
终于与之前的说辞有了区别,若是再找秋家厨娘,一定把他们抓到牢房去。但如今也不能松懈,秋炳程是戴罪之身,只要有牵连之人,都不能放过。
“你们是什么人?找秋家二小姐什么事?不知道秋家老爷已经入狱,秋家亲眷已经被困守在秋家,任何人不得探亲吗?”狍子追根问底,没有打算放过。
入狱?看守?还有这事?
两人的消息很蔽塞,一路只知道赶路,根本没有刺探这些日子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军爷误会了,方才我还没有说完呢,我们是来找秋家二小姐的……奶娘。”秦挽依瞎编道,孙遥没有找到,这会儿可不能被困住。
“你骗谁呢,别以为军爷我什么都不知道,秋家二小姐的奶娘,早在前年已经死了。”狍子马上否决,下意识觉得秦挽依就是在欺骗。
这都知道,秦挽依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继续挣扎:“军爷,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秋家二小姐的奶娘的好友厨娘,对,是厨娘。”
“厨娘?”兜兜转转,居然还是找厨娘,狍子这下什么都不相信,“简直信口雌黄,医圣带了人找秋家厨娘,你们怎么可能还会是厨娘的亲戚,少在这里空口无凭地说话,这门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城楼守城士兵的态度,异常坚决,毫不动摇,还挑了挑眉,显得很是得意。
城门就那么紧闭在那里,纹丝不动,近在迟尺却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