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看到范烨风痛苦的神色,那种被逼到绝境只剩下无望的眼神,范歆桐才惊觉自己说的有多么过分,这些年,难得看到范烨风对一个女人动心,然而却还遭到阻拦。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我们只能为了将军府而活,所以哪怕我的心里只有九王爷,但倘若嫁给太子或者其他王爷是最好的选择,我绝对不会违抗的。”范歆桐表明自己的心迹。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知道范歆桐时刻准备为将军府所做的牺牲,范烨风才没有责怪她什么,比起范歆桐的冷静和不动摇,范烨风自愧不如。
“歆桐,把九王爷忘了吧。”范烨风劝说了一句,不想看到自己妹妹就算看到九王爷也终将只是一场空。
范歆桐很快捕捉到什么:“哥,你见到九王爷了?”
“有一日,你终将会看到他,但一切已经不是十年前了。”范烨风虽然并未正面回答,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我会静静等到那一天的来临。”范歆桐将眼底的还未凝结的泪水收尽,恢复成往日端庄贤淑的模样,那挺直的背脊,显示着她的坚强,即便是假装的,那也很成功,“哥,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说完,范歆桐华丽转身,有着纤柔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柔弱姿态,自己这个妹妹,骨子里还是有着好胜的心,不止对自己严格要求,对身边的人也一样。
等范歆桐的身影消失在鸣剑院之后,范烨风面对的,是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困难的局面。
困局可以想法设法打破,唯独人,却是难以面对。
哪怕在沽州,都没有如今那么为难和害怕。
害怕?
范烨风苦笑一声,回到京都,本想将一切都掩埋,回到最初的位置,只是最终没有想到,还是被拆穿了。
范烨风正想转身,不知该解释,还是该欺骗,总之,要面对秦挽依,不想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后边的气息竟然没有了,秦挽依已经从他身后离开了,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或许在范歆桐离开之时,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只是他们太过投入,而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是不想面对他吧。
范烨风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静静而立,仿佛要永恒地停驻在这一刻,不再进行下去,这样就没有任何烦恼。
走了,也好。
可是,不知为何,觉得一切都空空的。
范烨风迎风而立,明明如广褒的夜空那么伟岸,可身影的寂寥,孤独的犹如一盏孤灯。
他极力抬头望夜空,只是眼中仿佛丢失了魂魄,那么空荡无神。
忽然,宁谧安静的背后,骤然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范烨风下意识转头,才看到秦挽依的身影,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秦挽依已经连拖带拽将他往外带。
“快快快!”
“挽依,你怎么……”范烨风不明所以,被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到,又带些受宠若惊,惊愕的表情,有些呆呆的,萌萌的。
“没听到你妹说今日是七夕乞巧节吗,闷在屋里多没意思,还不如出去遛遛,不然很无趣的。”秦挽依将范烨风拖到门口,探头探脑,她的脸上,挂着一片白色的面纱,遮挡住眼部以下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飘忽不定东张西望的眼眸。
被这么一惊扰,弥漫在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尴尬气氛消散了不少,笼罩在范烨风身上的悲凉痛苦也渐渐淡去,两人仿佛回到了葫芦山回来之后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只有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才是最纯粹的。
秦挽依知道范烨风的为人,所以更不想伤害他,有那么一个才貌双全却又生死相护的人喜欢自己,那是何等的荣幸,这不是一种错,而且即便是错,错的又不是范烨风,何必让他来承受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不想往后与范烨风的分别,会带着痛苦和遗憾。
“对了,身上有带银子吗?”秦挽依停住脚步,猛然问道,“我还记得你欠我一顿大餐呢。”
听得此话,范烨风这才想起他的的确确还欠秦挽依一顿,那时候身上带的银子是为了给伤兵村的人送去,那一顿,似乎还是秦挽依请的,他向来不带银子,更何况还是在家里,除非出行的目的很明确需要银子。
想至此,范烨风一脸惭愧。
“看你这拮据的模样,就知道身无分文,堂堂一个少将军,居然身无分文,传出去谁相信呢。”秦挽依一脸摇头叹息,“说吧,私房钱都藏在哪里,我替你拿出来,咱们今日出去乐呵乐呵?”
范烨风一脸愣然,不知道秦挽依是否听到他与范歆桐的对话,可既然还能像往常那么相处,他求之不得。
只是,提到银子,范烨风一脸愁苦,回忆道:“应该在我娘那里。”
“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不藏私房钱,还上交库房?”秦挽依今天又重新认识了范烨风,不过想想他平日里的用度,也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范烨风被秦挽依盯得一脸赧然。
“如无意外,屋里床边柜子中的抽屉里,应该还有些银子。”范烨风回忆道,“我去看看。”
“你等着,我去,床边柜子抽屉是吧?”说着,秦挽依冲进范烨风的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家劫舍呢。
眨眼的功夫,秦挽依已经从屋里出来,却是两手空空。
“没有吗?”范烨风问道。
“你还真是够光明磊落的,银子也不藏好一点,就那么搁在抽屉里,一打开,全是银票和银子,上你屋里打劫,做贼的都要笑了。”秦挽依晃了晃袖子,里边噼里啪啦发出碰撞的声音。
“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敢上将军府行窃。”范烨风道,说这话的他,带着意气风发,这才像是她认识的范烨风,那种初见时的淡定自若,令人闻风丧胆的气质,彰显无遗。
“有你堂堂神射手范少将军在,还有人敢放肆吗?”秦挽依自说自话,仿佛自己没有放肆一样,她抬了抬袖子,“银票不好换,银子不好带,就顺手抓了一把碎银,好像也挺有分量的。”
“放我这儿吧。”范烨风贴心地道,怕几块碎银压坏秦挽依一般。
“怕我把你的私房钱都给偷光吗?”秦挽依掏出一个荷包,荷包是黑色绣有金丝,上边还有一只金色的鹰,很是别致,很称范烨风的气质,这是范歆桐亲手绣的。
秦挽依掂了掂,正好一个拳头那么大小。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挽依这么一说,范烨风倒是不好去拿荷包了,怔在那里,手足无措。
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舍弃,更何况只是这些身外之物。
秦挽依微微一笑,把荷包塞到范烨风的腰腹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出去,男人付钱才像一回事,记住啊。”
不知为何,听得这话,范烨风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增长。
说完,秦挽依将范烨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总觉得缺点了什么?”秦挽依托着腮帮子,眼神全方位锁定范烨风全身,每一处都没有漏过。
“缺什么?”范烨风连自己都不知道缺什么,平日里就这副样子了,还有哪里不妥吗,他自我检查之时,忽然发觉自己两手空空,平日里携带的佩剑并未握在手中,“我去把佩剑带来。”
“慢着,谁说佩剑了。”秦挽依阻止道。
“那是缺什么?”范烨风更加迷茫。
“我知道了。”秦挽依想到什么,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块红布,红布里边,包着一块圆形玉坠,上边被红色绳子系着,她将玉坠穿在范烨风的腰间,打了一个结。
范烨风垂眸,就能看到秦挽依的头打斗之时不便吗,最重要的是,向来不离手的佩剑不见了。
今日还真是逛逛了,他怎么就有种目送自家少将军陪同少将军夫人逛街的错觉,还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这么大声干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吗?”秦挽依赶紧让他小声点,现在是偷偷出门呢。
范烨风淡淡一瞥,不用示意,贺升就明白什么,当下他呵呵一笑:“行,那我正好找几个兄弟喝一杯,乐呵乐呵。”
“去吧去吧。”秦挽依赶紧挥退贺升,有他在,铁定暴露目标,嗓门就不能收收吗?
继而她投身在黑暗中,见前方无人,赶紧向后招了招手,范烨风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秦大小姐也就罢了,没想到少将军搞得也跟做贼一样,在自家偷偷摸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去偷情而不是去逛街呢。”贺升摇了摇头,随即不再管两人的私事。
走了半天,秦挽依感觉后边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她不放心地回望一眼,范烨风正在后边跟着。
这么大个人,连脚步声都没有,怎么办到的?
在范烨风无声的询问中,秦挽依扯了扯嘴角,没事人一样回头。
这一次,秦挽依带着范烨风从将军府后门走出来的,熟门熟路,像是在自家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挽依才是将军府的人。
出得将军府,外边已经华灯初上,走到大街上,顿时人山人海,与鸣剑院的冷冷清清,简直两个世界,一个是世外桃源,一个是花花世界。
“我记得,当初你想到知味搂。”
知味搂一顿,足够伤兵村的人过上好一阵子的生活,原本以为将军府的少爷小姐会是锦衣玉食,没想到还是节衣缩食。
“哎呀。”秦挽依一拍脑袋,“离开京都太久,把知味搂都给忘了,早知道,就从你的抽屉里多抽几张,真是可惜。”
范烨风信了秦挽依的话:“不然我回去拿。”
“算了,来来回回都关门了,也不是一定要知味搂,知味搂的老板,好像挺小气的,当初无缘的十叔子还被揍过,有钱也不能让他们赚,不然太对不起可怜的无缘的十叔子了。”秦挽依东张西望,并不在意今晚能吃什么,只要玩得尽兴就是。
范烨风无所谓,只要秦挽依高兴就好。
大街上,来来往往皆是妙龄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边装着自己绣制的荷包,是为了到月老庙祈福后送给心仪之人。也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并肩而行,窃窃私语,亲亲密密,更有像范烨风和秦挽依这样,虽然并排行走,却隔着一小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