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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定定的,仿如一个石娃娃一般木呆的看着修久容。
一瞬间,一道淡青色的灵气在修久容的双手间流动,他一手将惜云揽于胸前,让那汹涌而出的血全部淋在她身上,一手捧血从她的头顶淋下,顺着额际、眉梢、脸颊……慢慢而下,不漏过一丝一毫的地方,手抚过颈脖,拨过那枚银针,手抚过肩胛,拔出银针……鲜红的血上浮动着一层青色的灵气,在惜云的身上游走、隐逸……
血从头而下,腥甜的气味充塞鼻端……从来不知道人竟有那么多的血,从来不知道人的血竟是那么的热,仿佛可就此淹没,又烫入骨髓的炙痛!
“王,请您不要自责……请您不要难过……久容能保护王……久容很快乐!”修久容俊秀而苍白的脸上浮起柔和的微笑,笑看着此时呆若木鸡的惜云,抬手笨拙的拭去那无声滑至她下巴的泪珠,那样的晶莹就如他怀中的水晶,“王,请您一定要安然归去!风云骑……风国所有……所有的臣民都在……等着您……”
本来轻轻拥着她的身体终于萎靡的倚在她肩上,双臂终于无力的垂下,落于她的背后,仿佛这是一个未尽的拥抱,张开最后的羽翼,想保护他立誓尽忠的王!
“久容……”一丝轻喃从那干裂的唇畔溢出,脆弱得仿佛不能承受一丝丝的力量,仿佛微微吹一口气,便要消散于天地间,手犹疑的、轻轻的、极其缓慢的伸出,似有些不敢、似有些畏惧的碰触那个还是温热的躯体,指尖触及衣角的一瞬间,紧紧的、紧紧的抱住那个身躯。
四十五、裂痕
“当你们突围出去之后,依墨羽骑之速度,那时应已赶至。落英山中经过我们连番的打击,禁卫军应已折损一万至两万兵力,而且无论是从体力还是精神上都已大大削弱,士气低沉。会合墨羽骑后,你们再从外围歼,合两军之力,我们兵力则远在他们之上,必可一举将之全部歼灭!”
在整个战局中,这是惜云定下的第四步,也是获取最后胜利的最后的一步。但是,在林玑最后离开之时,惜云却又给了他另一道命令:“若墨羽骑丑时末依未至,那么你们绝不可轻举妄动,必要等到寅时三刻才可行动!”
风惜云、丰兰息,他们是乱世三王之一,是东末乱世之中立于最巅峰、最为闪耀的风云人物之一,而他们的婚约则更为他们充满传奇的一生添上最为奇瑰的一笔,一直为后世称诵,被公认为是乱世中最完美的结合,比之皇朝与华纯然的英雄美人,他们则是人中龙凤的绝配!
但是这最后的一道命令,落英山的这一夜,却在他们的完美之上投下了一道阴影!后世,那些无比崇拜他们,将他们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人则往往忽过这一笔,但是史家却是公证而无情的提出疑问:风王与息王真如传说中那般情义深重?落英山的那一道命令,落英山的那一战,双方分明存在着试探、猜忌与不信!
史家是不会花时间与精神去考证风、息两王的感情,他们关注的只是两王的功绩及对世之贡献,所以这是一个晦暗得有些阴寒的谜团,但这丝毫不影响后世对他们的崇慕,只是让他们觉得更加的神秘,让他们围绕着这个谜团而生出种种疑惑与各种美丽的假设,奉献出一部又一部的“龙凤传奇”!
惜云对于落英山一战虽早已有各种算计与布局,但有一点她却未算进整个计划之中,那就是她的部将、她一手创建的风云骑对她的爱戴!从而让无数的英魂葬于落英山中,令她一生悔痛!
风云骑的战士有许多都是孤儿,是惜云十数年中从各国各地的灾祸中带回的、从寒冷的街头破庙抱回的、从那些铁拳暴打中抢回的……他们没有亲人,没有家,更没有国!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王!他们不为国家而战,他们不为天下苍生而战,他们只为风惜云一人而战!
当落英峰上绯红的火光冲天时,山下突围而出的风云骑那一刻全都不敢置信的回身瞪视着山顶,当他们回过神来之时,全都目光一致的移向主将林玑,而在他们眼中素来敏捷而灵活的林将军,此刻却是满脸震惊与呆愣的看着峰顶,手中的长弓已掉落在地上。
“将军……”风云骑的战士们唤醒他们的将军。
林玑回神,目光环视左右,所有战士的目光都是炙热而焦锐!
手高高扬起,声音沉甸而坚决的传向四方:“儿郎们,我们去救我们的王!”
“喝!”数万雄昂的声音响应。
“去吧!”
无数银白的身影以常人无法追及的速度冲向落英山瓣!
王,请原谅林玑违命了!但即算受到您的训罚,即算拼尽性命,林玑也要救出您!在林玑心中、在我们风云骑所有战士心中,您比这个天下更重要!
“如画江山,狼烟失色。
金戈铁马,争主沉浮。
倚天万里须长剑,中宵舞,誓补天!
天马西来,都为翻云手。
握虎符挟玉龙,
羽箭射破、苍茫山缺!
道男儿至死心如铁。
血洗山河,草掩白骸,
不怕尘淹灰,丹心映青冥!”
雄壮豪迈的歌声在落英山中响起,那样的豪气壮怀连夜空似也为之震撼,在半空中荡起阵阵回响,震醒了天地万物,惊起了呆立的禁卫军。
“风惜云以女子之手,却能写出如此雄烈之歌!可敬!可叹!”东殊放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歌声,凝着的双眉也不由飞场,一股豪情充溢胸口,“你既不怕‘草掩白骸’,那本将自要‘丹心映青冥’!”
“大将军,风云骑攻上来啦!”勒源慌张的前来禀告。
“好不容易突围,不赶紧逃命去,反全面围攻上山。”东殊放立在第二瓣顶上,居高看着山下仿如银潮迅速漫上来的风云骑,“只为了救这火中的人吗?真是愚也!”
“大将军,我们……”勒源此时早已无壮志雄心,落英山中的连番挫折已让他斗志全消,只盼着早早离开,“我们不如也集中从西南方攻下山去吧,肯定也能突围成功的。”
“勒将军,你害怕了吗?”东殊放看一眼勒源,眸光利如刀锋的盯着他那畏惧惨白的脸,“风惜云冒死也要上山救她的部下,难道本将便如此懦弱无能,要望风而逃?三万风云骑也敢全面围击,难道我们七万禁卫军便连正面对决的勇气也无吗?”
“不……不是……”勒源嚅嚅的答道。
“传令!”东殊放不再看他,豪迈的声音在瓣顶上响起,传遍整个落英山,“全军迎战!落英山中,吾与风云骑,只能独存其一!”
“喝!”
褐色的洪水从瓣顶冲下,迎向那袭卷直上的银色汹潮,朦胧的月色下,那一朵褐红色的落花之上,绽开无数朵血色蔷薇,化为一阵一阵浓艳的蔷薇雨落下,将花瓣染得鲜红灿亮,月辉之下,闪着慑目惊魂的光芒!
瓣顶上,瓣壁上,瓣道中,无数的刀剑相交,无数的矛枪相击,无数的箭盾相迎……
从瓣顶冲下的禁卫军,当东大将军的命令下达之时,他们已无退路,只有全力的往前冲去!他们要突围而出,并且要将敌人全部歼灭!只有将前面的敌人杀尽,只有踏着敌人的尸山与血海,他们才有一条生路!
从山下涌上的风云骑,他们的王还在山上,他们的王还在火中,他们要救他们的王!这是他们唯一的目的,这是他们为之战斗的唯一原由,这是他们忘我冲杀的动力!火还在燃烧着,沙漏中每漏出一粒细沙,风云骑战士手中的刀便更增一分狠力砍向敌人!将前面的敌人全部杀光,将前路所有的障碍全部扫光,他们要去救他们的王!
论战斗力,风云骑胜于禁卫军,但禁卫军的人数却远胜于风云骑,这是一场兵力悬殊的战斗!只是……一个求生,一个救人,双方的意志都被迫至绝境,都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杀而去,彼此都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挥出手中的刀剑……断肢挂满瓣壁,头颅滚下瓣顶,尸身堆满瓣道,这是一场惨烈而悲壮的战斗!鲜血流成河,汇成海,无数的生命在凄嚎厉吼中消逝,不论是禁卫军还是风云骑……银潮与褐洪已交汇、已融解,化成赤红的激流,流满了整个落英山……
“大……大将军……这……这……”瓣顶的勒源哆哆嗦嗦的看着下方的战斗,那样惨烈的景象是固守帝都的他此生未见的!只是眨一下眼,却有许许多多的人倒下,那喷出的鲜血,仿佛会迎面洒来,令他不由自主的便闭上眼睛。
东殊放看一眼勒源,那目光带着不屑与深沉悲哀。
“勒将军,自古战场即如此!胜利都是由鲜血与生命融筑而成的!”拔出长刀,振腕一挥,“儿郎们,随本将杀出去!”
猩红的披风在身后飞场,月形的长刀在身前闪耀,禁卫军的主帅已亲自冲杀上阵,剎时,在他身后那一万亲信雄吼着冲杀而出,冲向那激斗的风云骑……
当无数的禁卫军冲下山去之时,落英峰的火海之中忽然响起一声长啸,啸声清亮悠长,穿透山中那如潮的厮杀声,直达九宵之上!
“是王!是王啊!王还活着!”
那一声长啸令苦斗中的风云骑精神一振,抹去脸上的血珠,抡起手中大刀,“弟兄们,我们去救王!”
而在那一声长啸声断之时,火峰之上猛然飞出一道红影,满天的彤云赤焰中,那仿如是由烈火化出的凤凰,全身流溢着绯红夺目的光芒,冲出火海,飞向高空,掠过湖面……湖边的禁卫军还目瞪口呆之时,炽艳的绯光中一道银虹挟着劈天裂地之势从天贯下……头颅飞向半空,犹看到一道白龙在半空中猖狂呼啸,盘飞横扫,无数的同伴被扫向半空,然后无息的落下……
“嗒嗒嗒嗒……”
密集而紧奏的马蹄声仿如从天外传来,踏破这震天的喊杀声,一阵一阵仿如雷鸣,惊醒了酣斗中的两军,大刀依不停的挥下,脚步依不停的前进,脑中却同时想到,难道是墨羽骑赶来了?
这样的想法,令风云骑气势更猛,令禁卫军心头更怯!
马蹄声渐近,那是从平原西南方向传来,朦胧的天光中,伴随着“嗒嗒嗒”蹄声,银色的骑兵仿从天边驰来,铠甲在夜光中反射着耀目的光芒,一缕飞云飘扬在夜空中……那是……那是风云骑的标示---飞云旗!那么……那么这是……这……难道是风云骑?可是---为何还会有一支风云骑?可此时都不是考虑此问题的时候!
在第一瓣顶、瓣壁厮杀的两军有一些已不由自主转首瞟望那迅速奔来的骑军,当那距离越来越近,已可看清最前面的人之时,风云骑的士兵不由脱口大叫:“是齐将军!是齐恕将军啊!齐恕将军来救援我们啦!”
喊声一剎那传遍整个落英山,“齐恕将军来救援”仿如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山中的风云骑的体内,令他们不但精神振奋,气势更是雄猛不可挡!而苦战中的禁卫军却是心头一寒,身体一颤,手稍缓间,脑袋便为风国战士削去!
驰在最前的一骑正是风国大将齐恕,而与他并排而骑的却是四名年貌相当、身着银色劲服的年轻人。当驰近山脚下之时,那四人直接从马上跃起飞向落英山,几个起纵,人已在瓣顶之上,仅这一手已足可见其武功已远胜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而他们却足不停息,直往落英峰上飞去,途中试图阻拦的禁卫军,全化为剑下亡魂!
而新到的五万风云骑则在齐恕的指挥下,直扑向落英山,原本僵持不下的两军顿时起了变化,禁卫军陷入苦苦挣扎的险境,而风云骑则斗志更为激昂,攻势更为猛烈!那倒下的便更多的是褐甲的战士!
山中的厮杀还在持续着,银甲与褐甲的战士都没有停手的意思,这一战似乎一开始他们就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最后站着的人便是胜利者!所以不论倒下了多少同伴,不论砍杀了多少敌人,活着的人只有继续往前去,或冲出包围,或杀尽敌人……
已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啦,月色已渐淡,天地都似陷沉沉的漆幕中,而此时,从西北及东北忽然又传来了马蹄之声,近了,近了,那是……全都是身着银甲的战士!那是徐渊与程知!
“大将军……风军……风军……很多的支援……我们……我们被困住啦!”勒源望着满身浴血的东殊放,望着这满山的尸首,望着稀疏的禁卫军,望着那越多越近的风云骑,声音嘶哑而断续,那是一种到了极点的恐惧,“大……大将军,我们……我们逃吧!”
“勒将军,你很害怕吗?”东殊放平静的看着勒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