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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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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莲扑在皇帝怀里,欢喜泣泪许久,直至颈边传来一阵湿濡之感,才让她蓦然回神。

“三哥哥……”莫非是她的皇帝哥哥哭了?那个从来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三哥哥哭了?

“嗯,”明德帝湛煊沙哑之极的声音自她颈窝传来,“再一会……再一会。”

湛莲生生听出几分脆弱,依靠的胸膛贲张如铁,可见主人此时紧绷着多大的力道。

许久,湛煊才缓缓抬起头来,拥着她动了动手臂,在湛莲看不见的地方抹干了泪迹。只是面对湛莲时那一双赤红眸子,仍泄露了主人不愿妹妹看见的软弱一面。

湛莲见三哥哥哭了,却是比她自己哭更加心疼,她拽着他的袖子,傻傻问道:“三哥哥,你怎么哭了?”

“哥哥没哭。”湛煊尴尬地偏头眨了眨眼。

顺安与秦才人在外头不敢偷听,只是许久还不见皇帝出来,不免有些担心,顺安轻轻地挪了两步,伸了伸脖子,对里头不轻不重地试探唤了一声。

明德帝的声音传来,“统统都出去!”

顺安不解圣意,想着陛下怎会与全雅怜独处这么久,莫不是他已把她杀了罢?思及此,顺安忙叫秦才人领着宫婢退下。

湛莲忙悄悄道:“让他们把东西拾掇好了再出去!”

湛煊凝视着她哑然失笑,仍是照她的话说了。

顺安愈发古怪,这圣上一会儿要丫头们移乱摆设,一会儿又要摆齐了东西,这莫不是又想念起永乐公主发起疯病来?虽有腹诽,顺安还是立即让宫婢们收拾。

不出片刻,训练有素的宫女就将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顺安再次叫他们退下,又听得明德帝道:

“顺安,你也出去。”

顺安这下真是不知龙心了,他挑眼颇为担忧地瞅了夹间一眼,默默躬身告退。

皇帝拉着湛莲出来,让她在榻上坐下,自己站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脸蛋细细地痴痴地看。

湛莲被他看了好一会儿,不免勾唇轻笑,“三哥哥,你在看什么?”

“朕看……”湛煊缓缓扬唇,一对黑眸还胶在娇颜之上,“朕的莲花儿,怎么都是美的。”

湛莲问:“哥哥喜欢我这张新面容么?”

“喜欢。”湛煊回答得毫不犹豫。只要是他的莲花儿,怎么样他都喜欢。

“可是你不仅把我这张脸一巴掌打肿了,还差点在我额头上……”

湛莲还没说完,只听得一道极脆又极重的扇巴掌声音。再一恍眼,只见大梁朝最为尊贵的九五至尊左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无比的巴掌印记,不消刹那,皇帝的左脸便变得又红又肿。

湛莲顿时起身惊呼,“三哥哥,你做什么!”

“哥哥错了。”好似打的不是自己,湛煊只轻抚湛莲那柔嫩的脸庞,懊悔无比地开口,“哥哥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打了莲花儿,你最是个好人,别恼哥哥。”自己犹记得那一巴掌有多重,可怜他一直娇养着的莲花儿哪里受过这种罪,想起当时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湛煊就恨不得毁了自己作恶的手。

湛莲好气,“我不过顽笑话罢了,我什么时候真恼过三哥哥,莫说打我,就是哥哥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再说三哥哥打全雅怜,不也是因舍不下我么?莫非我连这点道理也不知道?”她一面说,一面抓紧皇帝衣襟,踮脚仰头去往他的左脸轻柔吹气,仿佛这样就能令他不疼似的。

湛煊轻喟,情难自控地再次揽湛莲入怀。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的心肝儿眼珠子。

湛莲只觉与三哥哥相认,还什么都没说,就已到了晚膳时分。太妃听她被明德帝叫来,也派人寻来了。

往时晚膳多是兄妹俩一齐吃的,只是现在身份有异,湛莲自然不能与哥哥共用了。她恋恋不舍地瞅着湛煊,此刻她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哪里会觉得饿?

湛煊捏着她的柔嫩掌心,“你不必回太妃那儿,与哥哥一块用饭。”

湛莲问:“若母妃问起来,三哥哥怎么说?”皇帝前儿才对全雅怜厌恶之极,突而态度大变,这该如何解释?

湛煊道:“只说是她的永乐回来了。”

湛莲扑哧一笑,“那不把母妃吓傻了。”虽然那是她的亲生母亲,湛莲却也不以为淑静太妃能如三哥哥似的,接受这荒诞之事。恐怕她还会以为自己妖言祸主,迷惑三哥哥哪。

湛煊眉头大皱,虽知这事儿确实得从长计议,但他才与湛莲死别重逢,怎肯放她离开视线?

“哥哥与你一同去陪太妃吃饭。”山不便就我,我便就山。

湛莲眼儿一亮,正要叫好,却看见他脸上还红肿不堪,“哥哥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哪。”真是傻瓜似的哥哥,打自己也那般用力。

“搓搓便好了。”

湛莲忙道:“哎哎,别搓别搓,我替哥哥抹些脂粉遮一遮,哥哥再拿一把扇子拦一拦罢。”

湛煊点头应允。

湛莲变戏法似的,从袖袋中拿出一套儿胭脂水粉,湛煊见状咧嘴而笑,“还是那爱美的莲花儿。”

湛莲道:“这些是我好容易炮制出来的,只是还有许多配料只宫里头有,外头没有,明儿哥哥赶紧帮我把东西找齐了,你瞧我这肌肤燥得很。”

湛煊摸一把她娇嫩的小脸蛋,心道都可掐出水来了哪里还燥?只是嘴里仍道:“好,你写好单子,今夜哥哥就给你备齐。”

一刻钟后,湛煊湛莲一前一后地出了御书房,在外候了多时的顺安不看主子,一双小眼反而使劲往湛煊后头瞧,见湛莲出来,他先是松口气,而后又对她左右打量,见她无伤无痕的倒觉稀奇,陛下究竟与这嫌恶之极的全四小姐单独在御书房做什么?

等等,莫非是内伤?

兄妹两个自是不知顺安心中纠结,二人一同来到宁安宫,淑静太妃见明德帝过来陪她用晚膳很是惊喜,忙让人撤下原要摆来的素食,询问皇帝是否让御膳房上菜,皇帝点头应允。

不出片刻,自御膳房过来的精致菜肴便摆了满满一桌,湛莲原是与洪姑姑站立身后为太妃和皇帝布菜,只是湛煊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妹妹站着伺候人,正摆着扇想着怎么找借口让湛莲坐下,却不经意听见淑静太妃问道:“陛下,不知陛下今儿召怜丫头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明德帝轻挑剑眉,“哦,原是有几句话问她,只是不知怎地说着说着,说到了豫州大旱之事去了。”豫州一带常年大旱,一直以来是朝廷头疼之事,虽然今年还未有旱情传来,但皇帝始终惦记在心。

太妃闻言大惊,转头斥责湛莲道:“你这没分寸的丫头,竟敢不知天高地厚与陛下议政,还不跪下!”

湛莲默默作势下跪。

明德帝忙阻止道:“太妃不必紧张,只是些不着边的话,可就是这不着边的话,反而给了朕一个好点子,朕想起豫州百姓将不受大旱之苦,心里着实开怀。怜丫头,朕今日就赐你与朕和太妃同坐。”

湛莲可是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了,这狡猾的三哥哥,这是在给她铺路哪。

太妃见这峰回路转得太过离奇,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湛莲到是乐于从命,虽然她伺候伺候母妃与哥哥也无妨,但自个儿坐下吃饭总是舒坦些,并且自她缠绵病榻以后,就再没与他们好好用过膳了。如今她换了一副健康的身子,眼前是最亲的两个亲人,湛莲怎能不欢喜?

明德帝命人摆了一张椅子,让湛莲在他身边坐下,见她微微笑着,顿时心满意足。

周围伺候的宫仆都震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了,谁不知道天家是出了名的讨厌全四小姐,怎地今儿居然赐她同桌同食,竟还离得那般近,这、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淑静太妃的表情也甚是古怪。前儿还要打要杀的,这会儿居然让人同坐了?

湛莲可不管旁人说什么,欢欢喜喜地坐下了。

皇帝的御膳并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需要天子先吃了,再由天子赐下。湛煊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中,先喝了一口熬奶茶,让人乘了一碗红枣枸杞鸽子汤,随即让人上了黄焖鹿肉,佛手金卷,金腿烧圆鱼,莲蓬豆芽等菜一一夹了,只他平日爱吃的凉盘一个未动。湛莲哭笑不得,三哥哥夹的,全是些滋补养生之物,分明全是要她吃的。只是哥哥的心意她自是欣然领情的,再者心情甚佳,奴婢送什么来她就吃什么,不一会儿就将小肚子吃了滚圆。

她掩唇小小打了个嗝。

明德帝顿时道:“你这就饱了?”

湛莲点点头。

“你吃得太少……”明德帝本想说她这小身板得多补补,免得她走了上一世的老路,只是见太妃神情怪异,他不由生生打住了半句。

虽嫌她吃得少,但湛煊又怕她撑坏了肚子,不敢强迫她多用,让她喝了口碧罗茶刮腻,自己与太妃再吃了一会,用了膳,太妃摆手不要奴婢送上的碧罗,照例泡一壶红针为皇帝消食,湛莲道:“太妃,妾来罢。”她已很久没有为母妃和三哥哥泡茶了。

淑静太妃愣一愣,见皇帝神情平静,才笑笑道:“不必了,还是哀家来罢。”

湛莲闻言也不强求,只站在太妃身后对湛煊吐了吐舌头。

明德帝垂眸遮去笑意。

这茶明德帝便不再赏给湛莲了,明知她不喜欢红针,恐怕赏了也得不到一个好字。他饮了两盅茶,敬事房的太监捧着名头过来,皇帝看也不看摆了摆手。

这是打算寝独自乾坤宫了。敬事房太监了然,躬身告退。

再饮了一盅,皇帝起身回宫。湛莲虽有不舍,但转念一想来日方长,也便想开了些。

太妃送皇帝离去,转身便问湛莲究竟发生何事,湛莲只照着皇帝的话本,含糊不清地道:“妾也不知发生何事,只见陛下与妾说着话,忽而灵光一闪,大笑几声。后来妾才知陛下是找着了解决豫州大旱的法子。”

淑静太妃狐疑,一时又看不出其中古怪,惟有作罢。

春桃得知主子今日风光大盛,不仅赢了六千彩匹回来,还被皇帝陛下赐得同桌同食,一时开心得如同喜鹊,喳喳叫着止也止不住了。

湛莲沐浴出来,见她犹浸在喜悦之间,不免轻笑,“这算什么,以后有得你开心的。”

春桃道:“主子鸿福齐天,定是苦尽甘来了!”

湛莲由人擦干头发,打发春桃与小草出去做事,自己用素净丝带将头发扎起,一人在内室潜心抄写经文。

忽而一只长臂自后捞住她的身子,湛莲吓了一跳,毛笔乱划,糊了一页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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