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过去与暗杀(捌)
“父亲,我们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地方,母亲和我说我们本来是在国都居住的。”男孩对父亲提出了问题。
“因为我犯了错误,受到的惩罚就是搬到这里。”
“那为什么我和母亲也要一同受罚?”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同荣辱,共进退。”
时间是磐苍历730年,对话的双方是七岁的陆淮恩以及他的父亲。
陆淮恩的父亲承袭了祖上的爵位,他们这一家,是翡霜国皇家陆氏的旁支,陆淮恩的父亲从出生就是贵族,从小学习贵族礼仪,穿金戴银,根本不用为生计发愁,但是,他没有任何官职,也就没有实权,他渴望参与到朝政当中,而不是做一个土财主,这个愿望始终未能实现,二十二岁那年娶了同为贵族的杨氏之小姐杨温姝,杨氏是当初与陆氏打天下的开国元勋的后人。
杨温姝结婚的时候只有十六岁,比陆淮恩的父亲小了六岁,其相貌在贵族小姐中算是中等偏上,夫妻二人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毕竟吃喝不愁,第二年,陆淮恩就出生了。
又过了两年时间,陆淮恩的父亲因为在酒席上和一名朝廷重臣的长子起了争执,那个人认为翡霜国应该加紧对外扩张,但是陆淮恩的父亲并不赞同这一点,二人从讨论变为争执,最终陆淮恩的父亲掏出手枪枪杀了那个人。
这件事之后陆淮恩的父亲家产被抄没,爵位被削除,但免于牢狱之灾,全家流放北方,流放的地点,就是南寰城附近的村子,与邱洹的村子中间只隔着一个村。
时间在流逝,本来家底殷实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曾经身为大家小姐的杨温姝变成了下贱农妇,这样的转变让他难以接受,但是她也不可能会到自己的家里,除非陆淮恩的父亲主动休妻。
痛苦的日子到了磐苍历731年,陆淮恩八岁的那年,独自饮酒的父亲趴到饭桌上,就再也没有起来,他觉得很痛苦,失去父亲的他仿佛心都被挖空了。
而杨温姝的心情,却像阴霾被一扫而空似的。
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到了磐苍历732年。
“罗卡哥!”陆淮恩喜出望外地迎接着走进他家门的少年,这个时候,陆淮恩并不叫陆淮恩,而是改随母姓叫杨淮恩。
罗卡是他同村的一个哥哥,比他大七岁,今年十六岁,他是个孤儿,爷爷独自抚养他到六岁也撒手人寰,从六岁起他就开始独自生活。
陆淮恩之所以很喜欢罗卡,是因为他每次来的时候总会给陆淮恩带些小东西,比如糖果和漂亮的石头什么的。
罗卡将左手背在身后,满面笑容地对着陆淮恩,后者伸出手去拿,罗卡举了起来,陆淮恩拿不到,罗卡也就不逗他了。
“这是弹弓吗?”陆淮恩惊喜地看着手中的这个东西。
“是啊,快出去玩吧。”
“好,有了弹弓我就可以去打鸟了。”陆淮恩一蹦一跳地出了家门,罗卡则进了屋子。
“诶,淮恩淮恩,拿的什么东西?”刚走到村口,几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拦住了陆淮恩,他们也是同村的,平时也不会欺负陆淮恩,就是偶尔会捉弄他一下。
“弹弓。”
“谁给你的啊?”
“是罗卡哥哥。”
“罗卡,哈哈哈哈哈。”几个大男孩对视着笑。
“你们在笑什么?不许笑罗卡哥哥!”
“没有,我们没笑他,你等个几分钟,然后往家走,偷偷看看你娘在干什么,回来告诉我们。”
“我不,我要去打鸟。”
一个大男孩一把抢走了陆淮恩的弹弓,“听话,快去,你回来我就把弹弓还你,我保证。”
“你快给我!快给我!”陆淮恩急得直跳脚。
“快去快去,回来就给你了。”
陆淮恩无奈,只能往家里走,一他家的房子是没有厢房与前厅的,只有正房和一个小院,当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正房前时,他听见了母亲很奇怪的声音,悄悄地掀起卧房的帘子,他看见了罗卡哥哥和母亲正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母亲的腿缠着罗卡哥哥的腰,胳膊绕住脖子,披头散发,并且还在晃动着,他们没有发现陆淮恩。
陆淮恩出了家门,他非常疑惑,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事情。
“怎么样啊,淮恩,你母亲在干什么?”
“他们,抱在一块,没穿衣服,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陆淮恩挠挠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个少年止不住地笑着。
“大家伙都在传罗卡跟那小寡妇走得进,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不知道那死去的老陆得怎么想啊。”
“还怎么想,在地府里气也气死了吧。”
“你们在说什么呢?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陆淮恩急了,他现在也不管弹弓的事情了,就想知道母亲在干什么。
“干什么,我告诉你,他们准备给你生一个妹妹。”
“行了,别跟他说了,快把弹弓还给人家。”
陆淮恩拿回了弹弓,他好像明白了,也好像没有明白,他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没有声音了,掀起帘子看,母亲躺在了床上,仍然是不着一丝,而罗卡则正在穿衣服。
陆淮恩仍然没有进去,他感觉罗卡哥哥好像看见他了,但是没有叫他,不知道为何,陆淮恩觉得他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比较好,所以他独自去了田里面,天黑才回来。
“听说了吗,陆家那小寡妇和罗卡搞上了。”
“诶呦,我早就说了那小浪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好好守寡,就知道骚情别的男人。”
自那天以后,陆淮恩就能有意无意地听见这些话语,但是他仍然不明白这些语句背后的意思,他决定去问一个人。
村长爷爷,活了八十多岁了,眼不花耳不聋,就是牙掉得没几颗了,他一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陆淮恩的描述,正在品茶的村长直接就把茶喷到了地上,然后用拐杖敲了地面三下。
“娃子,你明不明白,你爹的名声全都会因为这个毁了。”
“我爹的名声?”
“对,就是你爹的名声。”
“那我该怎么办才能保住我爹的名声?”
“莫急,我有办法。”村长拿过来一个长盒,递到了陆淮恩手上。
几个月过后,那是陆淮恩最后一次看见罗卡哥哥,那时,母亲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来了。
“真的必须要走吗?”杨温姝摸着肚子,叹了口气。
“是啊,我不能一辈子待在村子里面,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走吧。”
“我不能走,我一个女人,还怀了孩子,到海上不是给你们添累赘吗?”
“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看你和孩子的,带着黄金回来,我们去过好日子。”
“嗯,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罗卡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陆淮恩目送着他离开,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又是几个月后,一天夜间,杨温姝满头大汗地揪住枕头,不断惨叫着。
“儿啊,快给娘去请村里的刘婆婆。”
“你不是说绝对不能去找刘婆婆吗?”
“快去,快去,别管别的了,只有她接生最好,快去啊!”杨温姝已经破了音。
“好的。”陆淮恩觉得脑袋轻飘飘的,到了外屋,从柜子的最下方找到了村长给他的长盒子,他之前已经打开过了,里面是一把匕首,但是稍微有些生锈了。
为了保全父亲的名节,杀死母亲就是唯一的方式了吧,陆淮恩无法独立思考,陷入了怪圈,他就像一个溺水者,村长的方法是唯一能够救命的东西,他那么德高望重的人,想出来的办法一定是正确的。
陆淮恩把匕首背到身后,就像罗卡给他弹弓之前的样子,缓缓走进屋子看到头上的汗打湿头发的母亲。
“我不是让你去找刘婆婆吗?你为什么不去?”
陆淮恩没有回答母亲,他之是走到床边,亮出了匕首,即将分娩的母亲极度虚弱,被儿子的举动吓坏了。
接下来,冰冷的匕首就扎进了她的肚子。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陆淮恩被溅得满脸都是血,他还在一直扎下去,直到开膛破肚,母亲再也没有挣扎。
他就如同黑夜中的厉鬼,扔掉匕首,又抱住母亲的尸首痛哭流涕,杨温姝的血在地上流了一滩,越聚越多。
就这样过了一夜,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陆淮恩换了衣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