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岐国(中)
皇城位于平武城的正中间,东南西分别是东市南市和西市,民宅和市坊隔街而设,这些地方都是平民百姓的住所,大臣贵族的宅院都在皇城北部。
南市的东南角,临近城墙的地方,许煜洺和冰儿走进一家面馆,他们两个今天穿了平民的短衣,这里面积非常小,狭长的空间里靠墙摆了三张餐桌,柜台在最里面,与厨房相连,一名大娘正坐在柜台后面。
大娘是个盲人,姓侯,今年整五十岁了,许煜洺几年前就经常在大娘这里吃面,大娘人非常好,但她不知道许煜洺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
“大娘,来两碗牛肉面。”许煜洺和冰儿坐到了离大娘最近的餐桌。
“是小洺吧,一听就是你的声音,带着冰儿一块来了吧,好好好,给你们做。”大娘站起来摸索着进厨房,拉面、切菜、煮面,最后盛上锅里面带着汤汁的牛肉,分别放在两碗面条上,拿出来摆到柜台上面,因为她不方便送到客人那里,就只能让客人自己来取。
“冰儿,你先把面给你哥一些,反正你每次都吃不完,怪浪费的。”大娘一直认为许煜洺和冰儿是兄妹俩,他们在大娘的店里也确实以兄妹相称。
“哼我才不呢,到我碗里的面就是我的,凭什么给他。”冰儿在店里总是扮演着任性妹妹的角色,出了这个店,她就是伺候殿下的侍女。
正吃着面,门口走进来一个干瘦的男人,罗圈腿,穿着一个破灰单衣,敞着怀,下身灰色布裤,腰间别着个烟斗,看上去年龄不太大,头发却非常稀疏。
这个人是大娘的弟弟,比她要小十几岁,今年也三十多岁了,父母在他出生后不久接连去世,照顾他的担子就到了长姐的头上,大娘一直养他到三十岁,他一直都不结婚,自称“侯二”,吃喝嫖赌没有不沾的,但是他没有经济来源,就和姐姐要钱。
这些都是大娘讲给许煜洺和冰儿的,搞得他们一看见侯二就想打一顿,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没办法插手。
“姐我找你有事。”侯二把大娘推到厨房里说着些什么,外面进来两个穿着脏布衫的男人,轻手轻脚跨到柜台后面,把钱全拿出来,又跨出柜台,并且伸出手指放在嘴唇外,瞪着许煜洺和冰儿,让他们什么也别说。
许煜洺胸中的火烧起来,站起来直接把面扣到其中一个男人头上。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男人把拳头挥向许煜洺,后者侧身躲开,飞起一脚踢到那人腰腹,作为皇子,从小就要学习格斗术,一对一的情况下,一般人很难在许煜洺这里取得上风。
男人捂着腰蹲在地上,侯二听见动静出来,指着许煜洺鼻子骂:“小畜生敢打我兄弟?”
“别打架,别打架。”大娘摸索着走出来。
“恐怕不行,我今天不会让他们走的。”许煜洺实在忍无可忍,侯二这种杂碎,靠着偷姐姐钱生存的寄生虫,必须让他长些记性。
两边隔着一段距离摆上姿势,正欲动手,面门口照进来的阳光被高大的黑影挡住了,所有人都视线都被吸引过去,那是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手握钢枪,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秒同样装束的士兵,都排在门口。
“禁……禁军巡查队!!”侯二眼瞪得老大,他平时奸淫掳掠无所不做,早就是禁军巡查队重点关注的对象,但他犯的罪没有办法将他长期关在监狱里,抢夺财物只抢一两百文,关几天就放出来,过几天又出来抢些钱,再抓进去几天。
“大人,您的大哥在等着您回去,有重要的事。”巡查队队长向许煜洺行礼。
连他都需要给这个小子行礼,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马上过去,在这之前,先把这几个人抓起来。”
“是,大人。”侯二和两个小弟被巡查队带走。
许煜洺走到了大娘面前: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们呢?他们偷了你的钱啊。”
“唉,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他总是偷我的钱,我也没有办法,他们就当我傻,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是怕他没钱了惹出大乱子来,不敢不给他些钱,他再坏,也是我唯一的弟弟……”
“好吧,侯姨,我们最近可能没有时间来吃面了,刚才弄脏了你的店很对不起。”
“没事的,我收拾就行了。”
许煜洺从怀里逃出五个银锭,轻轻放在柜台上,岐国目前的通用货币是和统通宝,也就是铜钱,和统是当今皇上的年号,今年是他登基五十年整,几个月前已经举办过庆典,像大娘这里,一碗面是15文铜钱。而在铜钱之上,还有银锭,兑换比例是1:1000,这五个银锭够买三百多碗面了。
渤龙殿位于皇宫正中,大臣们平日参加朝会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宫殿,皇帝所在的寝殿位于其北方。
大臣们排成两个方阵,左文右武,留出来中间从殿内通向外面台阶下方的龙纹地毯。
龙椅上没有坐着皇帝,其下首有一把小一号的龙椅,皇长子许焕震坐于其上,在皇上生病的日子里,他担起了监国的重任。
几位皇子站在大臣前面,许煜洺刚刚赶到,他还以为他这个明天就要走的人不用参加什么大型活动了。
殿外走进来五个人,两男三女,皆红色皮肤,上衣是合襟软甲,下身前后分别有一个半圆形的短蔽膝,腿上穿着黑灰色的紧身纤维裤。
他们是来自驳洲的阿顼族,拥有红色的皮肤,以及高于他族的体温,身体素质也是各种族中名列前茅,驳洲在阳洲的西南方,大部分地区在热带范围内,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巴加国,一个是西洛国,他们的民族构成都是以阿顼族占绝大多数。
与岐国建交的是西洛国,两国每一年会互通使者交换特产物资,每三年两国的皇帝要进行一次会谈,两国虽然不在同一个大洲上,却是互为最亲近的国家。
“参见皇长子殿下。”领头的人单膝跪下行礼,每个国家行礼的方式是不同的,使者出访按照自己国家的行礼方式执行是不成文的规定。
“卡斯罗,今年又是你过来了,真是辛苦你们了,带了些什么东西过来。”坐在小龙椅上的许焕震问道。
“禀皇长子殿下,我们船队带来了五百斤西洛石,两百头羊,两百头牛和各种本地鸟类共五十只。”卡斯罗所说的西洛石是西洛国的特产,是一种遇到五十度高温就开始融化的矿石,很容易被塑成各种武器,并且在低温下硬度极高。
“有不少东西啊,给你们准备的回礼已经在鹄岚殿整理好了,你们先休息一阵,晚上宫里会给你们摆宴洗尘。”
“谢殿下恩典,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皇帝要传达的事情。”
“说吧。”
“听闻阳洲上最近不太安定,四国中最弱的云国打得恒国落花流水,国王弃都城逃跑,如今只剩下一半国土,而且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恒国亡国,云国胆敢入侵贵国,我们西洛国必倾全国之力援助贵国。”
“好,好,好!有贵国皇帝这番话,我们就有底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许焕震等的就是他这番话,在与华国不能确立同盟关系的现在,西洛国的态度就显得非常重要。
到了深夜,各宫大多都熄了灯火,许煜洺的寝宫却点着蜡烛,许煜洺坐在箱子上看着打包好的行李以及这宫里的一切东西,从他两岁起,他就搬到了这里,如今也有十五年了,他的母亲鹿妃早薨,他也没有过继给其他嫔妃,当年是几个宫女把他抚养长大的,从小就是没有母亲的孩子。
“殿下在想什么?”冰儿端过来一个铜盆,里面放着热水,她把毛巾搭在肩上。
“该看的人看了,想见的人也见了,这宫里也没有太多可留恋的事情,确实到了该出发的时候。”
冰儿蹲下身把铜盆放在地上,帮许煜洺脱掉鞋袜,后者把脚放到铜盆里,冰儿给他洗脚,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离开这里也好,省着天天看他们勾心斗角。”冰儿说道。
“是啊,父皇身体这样,宫里暗流涌动,大哥、二哥和四哥都有自己的势力,三哥早年剃度出家,退出争夺,五哥和我差不多,心里知道争不过,整天纵情玩乐作为掩饰,也不争了,七弟还小,还没有什么资本,想想这些我就头疼。”
“那就不要想了,明天我们就走了,还是好好睡个安稳觉吧。”
“好啊,现在我应该想想,我的未婚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没有见过她。”
冰儿突然不管搓脚了,把手放在许煜洺脚上。
“冰儿?”
“啊!没事,我什么都没想,她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冰儿从愣神中恢复过来,帮许煜洺擦了脚,去倒洗脚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