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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诸臣聚会。
清晨时分,阳光从天际划破云层,遥远的东方便绽放出霞光万道,云层也被染上了赤彤的金边。站在飞霞殿的玲珑窗格前,入目处,翠瓦迭金,碧檐斗角,在晨光中如同琼楼玉殿,庄严肃穆。
萨云萝微微眯起了眼睛,俯视着皇宫大殿,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圈圈里的小圈圈了--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居处。那座巍峨的承干殿,便是这片山河的至高处,一旦登临,天下收在眼底,掌握手中。
那些争权夺位、大开杀戒的男人,是不是在这钟鼓?赫、天阙辉煌中,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或是一旦踏上此途,无论霜刀剑雨,便再难回头?
就像现在的自己,为了平淡的幸福,却不得不登临绝顶,体会人世间的冷血和孤独。
朱雀烛台上点着数支明亮的蜡烛,侍女将萨云萝扶坐在镜台前,细心地将青丝高挽,黛眉淡扫。
今日,是萨云萝首次以南郑云萝公主的身份,面对所有人。
铜镜中,一张眉目如画的花颜,明眸清澈,笑意淡淡,光华闪烁。
身边一名侍女以指尖轻拎起衣领,手腕稍一用力抖开衣衫,淡黄色的外袍轻巧地搭上萨云萝的身,左右手顺势一捋,衣衫如水顺滑。小心地将腰间的帛带系好,再抬眉,便见镜中人广袖长衫,玉容高华。
侍女的眼中不觉流泻出惊艳的目光,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即将成为万人之上的女帝。
一路征战厮杀过来,早日习惯了行动便利的箭袖男装,突然换成这样飘逸又华美的服饰,萨云萝有些不太习惯地动了动身体,微微蹙起了眉头,自语道:"人果然习惯了之前,再改变就会觉得怪异,看来今天的事铁定不会那么顺利。"
一旁侍女拿起妆台上的步摇,往她发间轻轻插去,回身轻声应道:"公主,好了!"
萨云萝做了个深呼吸,暗暗给自己打气,顺便稍稍舒展了一下腰身,伸手拍了拍脸颊,妄图冲淡一点那看上去端庄高贵,却令人有些气闷的妆容。
一系列的怪异动作,囧得两边侍女想笑不敢笑,想问不敢问,只得个个低头。
扭头看着窗外的日影,萨云萝浅浅一笑,起身挺起腰板稳步向承干殿走去,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残酷的战争也已经经历,还有什么可以难倒自己?好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酷女,就不信玩不了这些禽兽时代的古人!
太阳高挂天际,御道两侧侍卫甲衣鲜明,执戈持戟肃立,隐隐显露皇家威严。
萨云萝站在殿前,风拂起衣袖,心潮如浪翻滚,一回头看到身后两条长长的尾巴,唇边勾起一缕淡淡自嘲的笑意,大冰山到哪身后好像也有尾巴,一直奇怪是什么感觉,原来竟是这样啊!
游戏玩大了,筹码便跟着也大了,从开始选择入局,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有得必有失,但真正发生了、降临了,心里却依然会有这些无法言说的挣扎。
踏上这条路,便不能再瞻前顾后,决定了,就不能后悔!萨云萝在心里安慰自己,慢慢转身向着承干殿看去,那里,就是自己一路拼搏得来的天地吗?就是未来自己的舞台吗?
灿烂的阳光,映着萨云萝唇角一抹淡定又坚毅的笑容,熠熠生辉。
承干殿内,除去各地守将外,凡是够品级参与聚会的文武官员已全部到齐,大家都明白,这既是南郑复国后第一次群臣齐聚,也是未来君王登基前的重要一次商谈。
众大臣各怀心事,相互间低声打着招呼,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三声清脆的静鞭响,原本的轻言私语声消失,瞬间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略略低了头,偷眼看着殿门。
阳光在琉璃瓦上反射出一片夺目的金光,萨云萝身着淡黄宫装,作为未来的君王第一次踏进了承干殿。
本是庄严肃穆的承干殿顿时响起一片诧异的抽气声,可想而知那进来的宫装女子引起了轰动。
昨夜宋化丹已经预先通知了很多近臣,但还是有许多人不知道萨云萝的真实身份,骤然看见一个艳色倾城的宫装女子踏着丹陛走进来,无不惊讶万分,接着掀起一股小小的骚动。
萨云萝稳步从众臣面前走过,对他们私下的举动视而不见,站定,转身,淡定沉静地立于丹陛上,一脸从容。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以宋化丹为首的近臣纷纷俯身恭敬施礼。
萨云萝淡淡一笑,轻轻抬手,冷静应道:"诸位平身。本宫就是南郑先王余脉云萝公主。素日战事所需,不得不男装示人,请大家原谅。"
声音清脆淡定,不少曾听过将令或是打过交道的人瞬间便明白过来,原来沙场点兵、叱咤风云的云公子竟是现在这位娇滴滴的云萝公主!震惊代替了疑问,而后才想起自己竟被一个女子统领,还誓死追随,多少有些窝囊。
但想起她丝毫不输男子的气魄和勇气,虽然感觉异样,也不得不佩服,再看同甘共苦的他人,皆俯首称臣,想想倒也无话可说。
但另有部分人,特别是一部分大夏降臣,似乎从来没想到自己投降过来要扶持的,竟然是一位女主,个个脸上露出不屑或者怨怼的神情。
萨云萝扫视之间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依旧静立原地,淡笑不语。
宋化丹抬头看着萨云萝,眼中的坚定一览无余,高声说道:"先王唯余公主一脉,有行云玉为证。且自起兵以来,公主殿下身先士卒,有勇有谋,老臣乃先王帝师,请公主殿下自立为王择日登基,延续南郑基业,光大先王仁政。老臣愿辅佐新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人已匍匐跪倒于地。
一些近臣各各相视,随即齐声说着:"臣等愿辅佐公主殿下!"也纷纷跪了下来。
最后只剩下原大夏参政副知事孙思淳等二十余位大臣冷着脸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地面不言不语。
萨云萝淡淡一笑,声音淡然地问道:"孙大人,您的意见呢?"
孙思淳抬起头,似是不屑地看了萨云萝一眼,随即调转视线大声说道:"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但臣认为,自古男尊女卑,女王之事,恕臣等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世间尊卑有序,万物各有其职,牡鸡司晨恐为不吉!"
暂且不谈语气十分无礼,单是说的内容就已有些过分,更何况还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宋化丹跪在地上,有些担心地微微抬头看向萨云萝。
萨云萝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淡淡说道:"看来孙大人对本宫登基之事有不同意见,那依大人的意见,本宫打了这天下,该由谁来坐这君王之位?"
孙思淳张了张嘴,脑子迅速转了一圈,尽管没有什么合适人选,可让一个女人来当女王,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于是索性闭口不答。
"如果孙大人说的有理,本宫让贤!"萨云萝的视线扫过孙思淳一干大臣低头不语的脸,继续说道:"另外,孙大人认为男尊女卑,可是认为女子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男人?"
都知道云萝公主是南郑先王唯一的余脉,复国打了天下,不由南郑王的遗孤为王,任是谁也觉得不合理,可是明显,这样无法说服孙思淳等人。
看着孙思淳暗沉的脸、身后诸人倔强但低着的头,萨云萝又是淡淡一笑:"本宫认为长幼有序,但众生平等!本宫对男女尊卑之说素来不信,天下女子自出生,便被剥夺了与男子同等受教育的机会,兼之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故而女子才会有头发长见识短之愚昧。请问诸位大人,现在滨州守将彭岭梅无论才智武功可是弱于哪位将军?"
说道彭岭梅,孙思淳的脸色变了变,那可是闻名遐迩、在南郑军夺取齐州时功勋卓著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的女将军……
"孙大人刚刚说你等孤陋寡闻,未曾听过女主登基?那本宫来做这个第一!"萨云萝不由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本宫要做的,就是想打破孙大人所说的'自古男尊女卑'的说法。"
孙思淳身后的大臣不由偷偷相互看了一眼,稍稍有些骚动,又各自掉开头不语。
看着殿下那几十个站立的身影,萨云萝脑中突然想起宋化丹的话,"南郑亡于先王仁慈",同时也想到了大冰山的铁血手腕,原来对付有些人、有些事没有强硬的手段是不行的,原来帝王有时候也是被逼迫而成的!可自己,真的不想做禽兽一样的人……
平息了下情绪,萨云萝接着说道:"本宫之所以要逐鹿天下,不单纯只为复国,"看着孙思淳等人低头不语的脸,萨云萝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高声说道:"本宫要做的,是还天下一片晴空!愿从此民生安乐,无论贫富贵贱,生灵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那些人似乎受到一丝震动,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光从孙思淳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淡淡一笑,萨云萝对其他跪倒在地的大臣抬手虚扶道:"诸位大人请平身!"
随即转身慢慢登上丹陛,站在龙阶玉璧之旁,萨云萝把目光投向殿外,遥遥可见晴空万里,不由神思飞扬。
当下宣布,南郑既然曾亡国,新朝不用旧名,故以"大唐"为国号,君王不称大王,而称皇帝;登基年号为永昌元年,改齐州为长安,订立新的官制和吏制。
在萨云萝的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建立一个像前世历史上的大唐那样开放、包容、浩然大气的盛世,既然已经登场,就全力以赴唱到最好吧!
人生在世,有几人不是孤独?既然注定要以孤独去交换,自己愿交换天下生灵有尊严地活着,幸福快乐地生活!
黛眉轻扬,脸上露出一丝沉静渺远的笑容,淡淡扫过匍匐在地的众大臣,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萨云萝把所有情绪都掩盖在一抹从容淡定的笑容之下,了无痕迹。此日后,南郑的云萝公主、曾经的萨云萝,便是峰顶的那个孤家寡人了!
大唐永昌元年六月,南郑复国。穆王遗孤云萝公主发出谕旨,将于季夏二十八日在长安城正式登基,号明宗皇帝,特昭告天下及南郑列祖列宗。
随即,颁布新的官制吏制,设三省六部九卿,并颁布一系列与民休养生息的诏令。其中与前朝及各国正在执行的政令有较大区别的包括:
采用募兵制,选取体格强壮者为兵,灾年招募流民和饥民,各地设立将军府,负责选拔训练;兵士按照军功升迁,不论出身;
各地设立官学,并鼓励私学,设立科举制和乡试、府试、殿试等制度,选拔人才,不论出身贵贱;特别设立女学,给予女子与男子同样受教育和为官的权利;
改革税法、盐法等国家财政源头;
设立国家慈善机构,改善无家可归者和贫民的处境,鼓励百姓开发荒山,促进农业生产;
……
一系列新法的颁布,使大唐逐渐显示出与周边国家不同的施政方略。拥有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