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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夫人一听,不由连声夸赞:"主子的诗,不事雕饰,清淡简朴,关怀民生,清旷淡然中见胸怀。"
淡淡一笑,眼角的余光瞄向某处,萨云萝看到书房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了一道缝隙,知道有人听到好诗禁不住起了好奇心。
扭头看了看向薄夫人,萨云萝继续火上浇油的说道:"这不过是在下一点感慨,说不上好诗。记得曾读过一位前人的诗作,大气磅?堪称绝唱。就本朝来看,在下还没有看到有人能与其比肩。夫人若有意,在下念来听听。"
薄夫人斜了一眼书房窗户的那个身影,含笑点头。
站起身,缓缓走到菜园边,萨云萝扬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倒还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边念,萨云萝一边偷眼向窗户看去,姑奶奶就不信,这诗仙的大作还不能折服你个老古董!"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杯莫停……古来圣贤皆寂寞,有饮者留其名……"看到窗户旁的人影边听边抚髯颔首,萨云萝心里乐开了花,也有些得意,你不是自诩大儒有学问吗?出来试试啊。
暗笑着,萨云萝继续慷慨的大声念道:"……五花马,千金裘,呼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念完"哈哈"大小,很是豪爽的对薄夫人说道:"此酒乃在下所有的酒里,最好的一种,薄夫人,请!"
"多谢主子。"薄夫人白了一眼书房内窗下的影子,笑意盈盈的谢过。
萨云萝一边举杯相让,一边对薄夫人说道:"且待明年葡萄成熟,在下令人酿一种新鲜美酒请薄夫凡品尝。前人有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可谓一语道尽此酒真意……
不管窗内人心情如何,萨云萝扬扬洒洒背诗背得酣畅,饮酒饮得淋漓,一时说说笑笑很开心,气氛也十分活跃。
外面欢声笑语,书房内的人心情却又是另一番况味。
薄清光本就是个文人,好奇、爱才、诗酒如命,外面萨云萝一番动静,早把他的种种心绪给调动了起来,心中恍如一群蚂蚁在挠,痒痒的几难自持,如果不是一张老脸脸皮还是有点薄,早就一步冲出来举杯在手,仰天长笑"好酒好诗!"了。
透过木窗缝隙,偷眼看着外面女子的一举一动,薄清光心里多少有些震惊,这个女子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大夏国亡,说实话,薄清光心里是悲伤的,但此悲伤却不如失望来的更多。王上无德,宠信佞臣,自己和兵部尚书席仲等人一片忠心,所言所讲,延皓全部当做耳旁凡过,最后竟被大楚乘机而入轻易活捉,以致民心涣散不战自降。
誓不出山既是难过大夏之亡,觉得自己一片忠君爱民之心、一腔热血抱负明珠暗投,可悲可叹。
自幼读诗书,对女人的认识不过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之类,就算自家夫人有貌有才,薄清光也不过对之多了一些怜惜,并不认为女人可以成大器。
对于女人自然而然的带些轻视心理,更别说女人做大王了。更何况,男人如延皓都亡国了,她一介小女人又能如何?
只是薄清光没有想到,这新朝女主颇有泱泱明君风范!
政令颁布缓急有序,爱惜民生,珍惜民力,一条一例都让人不得不佩服。但让他无法接受的,却又颁布诏令说兴什么女学,主张什么男女平等,女子可以为官。真是让他这一代大儒笑掉大牙。
本以为是女主当政,做做样子罢了,谁知她竟做的有声有色,自己那嫁入宫中的女儿还让她选了什么女学士,正正当当的正三品。自己一世为官也不过正二品,若是入朝,岂不是要和自家女儿同殿称臣?真真是笑话!
上次那女主微服驾临,自己不是不震惊的,看到女儿意气风发不再畏缩的样子,心里思绪翻滚,纠结万千,竟觉不知如何相对,故而说什么也不见。
谁知这她堂堂女帝,竟给自家夫人出了那么个馊主意,让自己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女人也很重要"的事实,不敢在夫人面前再提什么男尊女卑。不过也益发得认识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得罪了这帮人,竟连衣食都难周全。
本以为今日驾临会又来找自己,哪知却不再理会自己这堂堂一家之主,和夫人、女儿在后院诗酒唱和,又让白己目瞪口呆了一回。那般狂放不羁,那般文采风流,就算男子有几个能有那样的风采照人?
薄清光心里有一丝感慨,就算自己,自诩大儒,那些绝妙好词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个女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大唐在她手中,必定前途远大!
正想的心潮起伏,便看到下人常牧、常德两人抬着一张长凡走进来,上面不仅有酒有肉,更有几张墨迹淋漓的纸张。薄清光抑或的拿起一看,正是刚才那阙好诗!
看道薄清光拿起了纸,边看边抚髯颔首,常牧、常德相视一望,格子鬼鬼一笑,常德开口道:"老爷,夫人送客人出门,奴才见几上好调好菜,便给老爷抬进来了,这段时间常保做厨子,苦了老爷的肚腹了。"
一阵酒香扑鼻,被饭菜折磨了好些日子的薄清光眼角余光偷偷看了看案几,垂涎欲滴,却又觉得不好在下人面前露出一副馋样,于是装作不在意的挥挥手,眼睛径自看着手中的诗文,点头夸赞:"好诗,好诗啊。"
常德拉拉常牧,两人会意,悄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一边一个,扒着门缝往里看。
薄清光看到两个下人出去,便放下手中的诗文,左右看了两眼,笑眯眯举起酒壶饮了一口,咂嘴品尝,的确是好酒!闭目摇头晃脑很是享受的低赞道:"好酒,好酒!"
似不过瘾般,又举壶"咕咚咕咚"饮了几口,而后拿起一块风干野鸡扔到嘴里,连连赞叹,很是陶醉。
门外常德、常牧两人看了,捂了嘴,边走边愉笑。迎面看到薄夫人走过来,两人急忙迎上去,低声笑着禀报了里面的情况,薄夫人亦笑着点头,径直向书房走去。
薄清光尘在案几旁,吃得喝正过瘾,听见门响,抬头一看,竟是笑意盈盈的夫人!
老脸不由有些红了,自己一生方正,竟给夫人抓到偷吃,若是夫人再说两句讥讽的玩笑,自己这张老脸真真是没有地方放了!
薄清光很是不自在的放下酒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薄夫人笑着在一旁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先执壶给老头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指了指案几上的纸,轻声问道:"这诗老爷觉得怎样?"
见夫人不说其它,只问诗文,薄清光心里稍稍舒服了些,连忙说道:"好诗,好诗!感情真挚,气魄宏大,非一般文人可以为之。"
"那,老爷还认为女子卑贱,不可以做大事?"薄夫人也不看他,只是笑着紧追了一句。
薄清光正缓缓举杯的动作一滞,旋即放了下来,一声长叹道:"老夫活了几十载,自诩带眼识人,自诩一代大儒,谁知老了老了,竟发现自己混沌未开,见识短浅,连夫人都不如了。这女主竟有这等胸襟、气魄,老夫……老夫惭愧啊。"
薄夫人明白老头子心里的感受,很是体贴的点点头:"妾身是女人,大道理讲不了许多,但妾身却知道,对百姓来说,男主女帝并不重要。当政之人,能体恤民生,给百姓暗了的日子才是好官不是?"
薄清光满脸愧色的看向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薄夫人淡淡一笑,随即轻声说道:"老爷平生的抱负,不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既有明主如斯,怎么却胡涂起来了呢?"
倒了杯酒端给薄清光,薄夫人低低叹息接着说道:"姬儿入宫,作娘的我可谓肝肠寸断,那是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啊!这好不容易,新主怜其不幸赏其才华,选了女学士,过得有点滋味了,你这当爹的又说什么男尊女卑,硬是不让女儿进门,唉--"
薄清光心里也十分懊悔,只恨自己当时顽固不化,害苦了女儿不说,还害得自己和夫人膝下空虚……
薄夫人抬袖擦了擦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泪,继续说道:"姬儿回来两次,你伤进她的心,妾身和老爷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年纪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老爷就恶心看她深宫寂寞一辈子?"
薄清光看着夫人拭泪,也想到女儿每次回来伤心的表情,不由悲从中来,长叹一声。
自己的亲身骨肉,当爹的焉能不心疼?无奈,要做忠臣、要做大儒,当日哪里计较得这许多?现在没有了权势,没有了声名,方能体会到这寻常的父女之情、夫妻之意啊。
看着薄清光黯然神伤,薄夫人拭干眼泪,接着说道:"陛下方才说,她为政的初哀,既为天下生灵有尊严的好好生活,也为天下有才之人不负其志,无关男女,所以今年要举行恩科会考,为国为民选拔人才,希望老爷能以大局为重,不遗余力。"
薄清光听了不由心头一震,随即颔首说道:"唉!颁行新政关怀民生,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这女主的确是有为明君,再固机己见,老夫也无颜见圣贤、先师于地下了。夫人,今晚请准备一桌菜肴,老夫也能请席仲、思淳老弟他们聊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选拔人才只争朝夕啊。"
薄夫人闻言大喜,知道自家老头子终于想通了,急忙派人去把那些暂时回家的侍女、厨娘等叫回来准备酒宴,夫妻俩又絮絮谈了半晌。
次日一早,萨云萝便在德政殿召见了请求觐见的薄清光、席仲、孙思淳等前朝重臣,君臣初次朝堂相见,行了大礼,相谈甚欢,萨云萝根据各人所长,当场授予官职,入朝为太唐出力。
薄清光被任命为御前顾问,永昌思科主考,与中书令宋化丹、文萃阁大学士陈炳章一起,担负起为国选拔人才的重任;
席仲重入兵部,与彭宇霆共职;
孙思淳被任命为御史台左都御史,负责检察百官,监督皇帝之行为与施政;
其余人等按照各自所长,分授官职,一时朝中人气大盛……
第一缕霞光照射在皇城连绵的琉璃碧瓦上,承干殿前鼓响三通,承天门缓缓开启,青衣玄甲的虎贲卫执戟肃立御道两旁,甲胄鲜明威风凛凛。
鼓声歇,钟声起,大唐四品以上官员,肃衣列队入承天门,文东武西鱼贯而入。登玉阶循回廊,分班侍立;其余四品以下官员候于承天门外,向北拱立静候旨意。
承干殿内御台飞金,庄严肃穆,黄罗伞盖、日月团扇林列以待。殿门前三声鞭响,接着便听到悠长响亮的呼喊声:"圣驾到!"
?时间,承天门外广场到承干殿内、御道两侧及檐柱之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同时叩跪,鸦雀无声,端肃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