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含香刺乾隆的事,紫薇和小燕子一点也不知道。
小燕子这一阵,引用她自己的语言、是“快乐得像老鼠”。尤其,知道那个杜老板和老板娘。被判了流刑,充军到边疆去了,她就更加高兴了。对乾隆心服口服。只是,含香每天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让她在快乐之余,充满了犯罪感。这天,又到了“出宫日”,大家就结伴来到会宾楼。
会宾楼中,高朋满座。小燕子等人,坐在一角的老位子上。蒙丹看到大家,就迫切的问:
“她怎样?你们最近这样一闹,大概也没有人有情绪去管含香了!可是,我不能不提醒你们。你们自己是双双对对了,不要把我们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啊!”
“相信我们,我们一直没有忘!”紫薇诚挚的说:“这两天,含香的情绪也很不好,我看她脸色怪怪的,好像心事重重。我想,这种日子,她也难过得很!”
蒙丹听了,就跳了起来。
“让我再进宫一次!”
“你坐下!不要引人注意!”永琪警告的说。
“我是你的师傅,不是吗?”蒙丹看着小燕子,说:“你把师傅请进宫去,很难吗?干脆我进宫去当你的师傅,随时随地教你武功,不好吗?”
小燕子心动了,睁大眼睛,转动着眼珠。尔康急忙说:
“不行!不行!小燕子不要动这个脑筋,上次我跟皇上提过,从宫外请侍卫,都被皇上否决了!你弄个师傅进去,皇上不彻查他的来历才怪!”
“我也反对,你们每次都把人往宫里送,这宫里的人越来越多,出宫就越来越难!现在,应该是想怎么出来,不是想怎么进去!”柳青说。
“就是!就是!”金琐听得心惊胆战。急忙附议:“柳青说得对!现在已经够提心吊胆了,如果蒙丹也进去,越搞越复杂,大家更是提心吊胆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已经快要爆炸了!”蒙丹烦躁起来。
“你非顾不可啊!这本来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一定要选一个最好的时机来做!”柳红说。
“下个月不是老佛爷过寿吗?”永琪看着尔康。
“不行!”尔康一凛,紧张起来:“时间太紧迫了!何况,含香的基本问题还没解决!她的香味,要怎么办?”
“我再去采花瓣……”
小燕子话没说完,金琐就惊喊起来:
“老天!你还没有搞怕呀?再采一次,引来的都是毛毛虫怎么办?”
“哪里会引来毛毛虫?”
“那可不一定,”金琐说:“蝴蝶是毛毛虫变的,说不定你下次的香味,蝴蝶不喜欢,毛毛虫喜欢!那就惨了!”
大家心情良好,全都笑了。只有蒙丹,情绪低落极了。蒙丹就看着尔康说:
“如果不能够在那个时候把含香弄出来,最起码,把我再混进去一次!这件事,总要她自己肯合作,是不是?找还没有说服她呢!”说着,就站起身来,对大家一拜:“蒙丹和含香,谢谢各位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禁认真的动起脑筋来。
这时,有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长得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手里拿了一把剑,一支箫,背上背着简单的行囊,衣着简单,大踏步走了进来。因为来人气宇轩昂,有股不平凡的气势,大家的眼光都被他吸引了。
来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手里的箫和剑,“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再解下行囊,放在一边。
柳红惊奇的说:
“我去招呼他!”
柳红走到那个陌生人面前。
“客官要吃些什么?”
“给我几盘小菜,有什么拿什么,再烫一壶酒来!陈绍就好!”
“客官是只吃饭还是要住宿?”
“你们也供住宿吗?”
“不错!”
“那么,我也要一间房!要雅致清静一点的!”
“是!”
柳红就去上菜。
小燕子不住对那个陌生人张望,尤其对他桌上的那把剑感兴趣,就对大家说:
“你们看到没有?那把剑的套子上,有刻花,有条纹,好像是把古剑!”
“那不是刻花条纹,那叫作‘图腾’,常常代表一个家族的标志!”永琪说。
“看样子,是个名门子弟!我有点好奇了!”尔康也盯着那个人。
“我也是!”柳青说。
“他随身带着剑,一定是个高手!”小燕子说,就有点跃跃欲试了。
大家在这边议论纷纷,那个客人似乎若有所觉,但是,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小二和宝丫头上了酒,上了菜,他就自顾自的喝起酒来。转眼间,已经杯盘狼藉。他有了一点酒意,就拿着筷子,敲着酒壶,嘴里潇潇洒洒的念起诗来:
“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他,如今五事皆更变,箫剑江山诗酒茶!”
紫薇一惊,看尔康,尔康看永琪,大家都油然起敬。
“好大的口气!好一个‘箫剑江山诗酒茶’!”紫薇惊叹的说。
“这首诗原来的最后一句话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这样一改,真是气壮山河!”尔康赞不绝口。
“人家改变七件事,他只改变五件!箫、剑、江、山、诗、酒、茶……他带着箫,带着剑,出口不凡,这人一定是个奇人!”永琪说。
“我对他那六件事都没兴趣,那把剑,我倒很有兴趣!”小燕子说。
大家都盯着那人看,议论纷纷。只见他再喝了一杯酒,用筷子敲着酒壶,开始念另外一首诗:
“一箫一剑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壶!两脚踏翻尘世路,以天为盖地为庐!”
“好诗!”尔康脱口喊出,再也按撩不住了:“我要去认识一下这个人物!”
小燕子跳了起来。喊:
“我也去!”
“我也去!”永琪喊。
结果,大家全部跟着尔康过来了。
尔康一抱拳:
“在下福尔康,听到阁下谈吐不俗,想认识你这个朋友!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站起身来,抱拳回礼,风度翩翩:
“在下名叫箫剑。不是姓萧的萧、是这支箫的箫!”拍了拍桌上那支箫:“这把剑的剑!”再拍了拍那把剑。
尔康一呆。心想,百家姓里,从来没有人姓箫。
“箫剑?这是真名吗?阁下家乡何处?”尔康再问。
箫剑一笑,注视着尔康,说:
“真名又怎样?假名又怎样?不过给人称呼而已!箫剑流落江湖,对于身世来历,家乡何处,都已经忘了!”
永琪和尔康不禁大奇,对面前这个“人物”,更加刮目相看了。
小燕子早就忍不住了,伸手就去拿那把剑,嘴里嚷着:
“借你这把剑看看!”
“请不要动我的剑!”箫剑急忙喊。
小燕子哪里肯听,飞快的抢了那把剑,就往门外跑。
“箫剑!请到这边来!”小燕子喊着,飞快的窜出酒楼。
箫剑大出意料,楞了一下,急忙追出去。大家一看,小燕子又要惹事了,全部跟着跑出去。
小燕子拿着剑,一口气跑到学剑的那个空院子里,在空地上一站,拔出剑来,仔细观赏,但见寒气森森,确实是把好剑。
箫剑追了过来。喊着:
“姑娘!请把剑还我!”
小燕子笑着说:
“你来抢!抢到了就还你!”
箫剑文质彬彬的站在那儿,警告的说:
“当心!那把剑不是玩具,锋利得很,不要割伤了手!”
“看样子!你是一个行家!玩箫玩剑,有意思!我是小燕子,很想领教领教你的功夫!”小燕子笑嘻嘻的说,就大吼一声:“看剑!”
小燕子一面说,一面飞身而起,举起剑来,对箫剑当头劈下。
箫剑急忙闪开,嘴里大叫:
“请不要开玩笑!伤着人不好!”
箫剑一边说,一边仓卒奔逃,也不看后面,和赶来的大家竟然撞成一堆。
尔康急忙扶住箫剑。小燕子已经杀了过来。
“箫剑!来抢呀!不要跑!”
“不好……”
箫剑立刻奔逃,这次,和柳红一撞,柳红闪身站稳,箫剑竟然摔了一跤。柳红惊愕的扶起他。小燕子又持剑砍来。
“箫剑!我们来比划比划!不要跑!”
“你拿着剑刺来刺去,我怎么能不跑?”
箫剑说着,满院子奔跑。小燕子就满院追杀。
尔康、永琪、蒙丹、柳青几个,看得好惊讶。不禁仔细旁观,想看出箫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金琐、紫薇站在他们旁边,也看得津律有味。大家也不阻止小燕子的胡闹了,只想看出端倪来。
“看剑!我杀来也!”小燕子再喊。
箫剑一边跑,一边莫名其妙的喊着:
“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剑?赶快还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有箫,有剑,名字叫箫剑!”小燕子喊着:“怎么不肯把功夫露一下?那么小器干什么?我就要逼你出手!”
小燕子已经追到箫剑身后,对着他一剑刺过去。
箫剑大骇,仓卒之间,已经逃不掉,吓得滚倒在地。小燕子的剑,再对着地上的他刺下。箫剑瞪着那把剑,躲也不会躲,用手腕挡着面孔,只是大叫,
“姑娘!手下留情!”
大家看得胆战心惊,柳红急忙飞身过来,撞开小燕子。柳青也窜了过来,拉起箫剑。小燕子握着剑,大喊:
“你就是不肯露功夫是不是?柳青!柳红!你们帮他干什么?我一定要把他的原形打出来!”
小燕子再度追杀过来,箫剑再度满院奔逃。
大家越看越稀奇。
箫剑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大喊:
“姑娘!在下投降!不要打了!认输可不可以?”
“不许你投降!不许你认输!”小燕子大喊:“小燕子又杀来也!”
箫剑拔腿飞奔,一面回头看那把剑。这样一回头看,就没有看到前面,竟然撞在一棵大树上,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柳青柳红急忙上前去扶起箫剑。箫剑刚刚站稳,小燕子又持剑刺来,嘴里大喊着:
“看剑!”拿着剑横剑一扫。
箫剑眼看逃不掉,身子往后一仰,又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尔康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低问水琪:
“你觉得怎样?是不是真人不露相?”
“实在看不出他是真是假。如果没有真功夫,怎么敢说什么‘一箫一剑走江湖’?这一路上,早给人干掉了!”永琪怀疑的看着。
“如果是假的,他演戏的功夫比真功夫还好!”蒙丹说。
金琐实在同情那个箫剑,说:
“不管人家会不会功夫,有没有功夫,小燕子这样抢了人家的剑,逼人家打架,实在有点过份!反正,人家就是不愿意打架嘛!”
“金琐说得对!”紫薇就对尔康说:“你快去解救那个箫剑吧!他也是倒楣,好端端的吃个饭,碰到一场无妄之灾!”
“那倒未必!不打不相识,蒙丹也是这样认识的!不管这个箫剑有没有真功夫,就凭他那几句诗,我也交定了这个朋友!”尔康说。
“我也是!”永琪点头。
两人说着,就很有默契的上前,永琪拦住小燕子,尔康迎向箫剑。
“小燕子!”永琪说:“人家不想打架,你就饶了人家吧!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个女土匪呢!到此为止,不要闹了,把剑还给人家!”
小燕子很不过瘾,嘟着嘴看着箫剑。尔康对箫剑一抱拳:
“对不起!”指指小燕子:“那是小燕子,喜欢和人开玩笑,闹着玩玩!箫先生如果不嫌弃……”
“请叫我箫剑!”箫剑似乎惊魂未定。
“是!箫剑!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回到会宾楼,好好的吃完那餐饭,我再向你慢慢的介绍我们这些人!”
箫剑一抱拳,恢复了潇洒,说:
“我看你们个个身手不凡,风度翩翩、认识你们,是我箫剑的荣幸!”
永琪把剑还给箫剑,大家就一团和气的笑了,举步往会宾楼走去。
回到会宾楼,大家就重新上莱上酒,围着桌子坐着,彼此寒喧。箫剑凝视着小燕子,好奇的问:
“姑娘名叫小燕子?”
“是!本姑娘就是小燕子!”
“姑娘好身手,箫剑佩服极了!姑娘贵姓?”
小燕子被箫剑一称赞,有点飘飘然:
“你佩服我啊?太不容易了!很少有人佩服我,每次跟人打架,总是我吃亏!刚刚你问我什么?‘贵姓’?哈哈!我的姓不贵,姓什么,我也忘了!就算姓‘小’名‘燕子’吧!”
箫剑看着小燕子,不禁哈哈笑起来:
“好!代我姓箫,你姓小,声音差不多,可能是本家!来!干杯!”
箫剑一口干了杯子。大家见他气势豪迈,也都举杯干了。尔康就问:
“箫剑,你到底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
“我云游四海,到处为家,说实话,自已也不知道走过哪些地方,要到哪儿去?应该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吧!”
“看样子,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啊?”永琪有点不高兴了。
箫剑注视永琪,眼光竟然十分深刻:
“我哪里称得上是‘真人’,我看你们几位,才是‘真人不露相’,来头不小呢!”
“何以见得?”永琪问。
“你们的谈吐,你们的衣着,你们的举止,你们的风度……每一件都说明,你们气质高贵,一定是不平凡的人物!箫剑别的本领没有,看人可看多了!”就坦率的说道:“既然各位都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大家彼此彼此!我不问,你们也不要问吧!来,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何必曾相识?喝酒吧!干杯!”就一口又干了杯子。
大家心想,可不是!就也一笑,举杯。尔康就豪迈的接口:
“好!别的都不要问,干杯!”
大家回到漱芳斋,还是津津乐道的谈着箫剑。
“那个箫剑太奇怪了,”小燕子意犹末尽的喊:“身上带了那么好的一把剑,功夫那么烂!连我都打不过,还敢取名叫‘箫剑’,干脆叫‘箫输’得了!”
“你不要小看人家,说不定他的功夫好得不得了,就是不要跟你玩!左摔一跤,右摔一跤,都是骗你的!”永琪说。
“真的吗?原来这样啊?我看起来也怪怪的!他为什么不肯跟我玩呢?”
“江湖上,这种怪人多得很,”尔康深思着:“我看,他就是不愿意用真面目来面对我们……其实,我们也没有用真面目来面对他!说不定他身上有很多故事!你看,后来我们喝酒的时候,他口口声声,都在徊避问题,一股深藏不露的样子!”
“深藏不露?也不见得!”紫薇寻恩着:“他坐在那儿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念了两首诗,好像有意在引人注意,最起码,是在吸引‘有心人’的注意!那两首诗,实在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
“对呀!”尔康说,看着紫薇:“你分析得好透彻!确实如此!真要不引人注意,就该什么诗都别念!所以……”
“所以,这个人绝对有故事!”永琪接口:“箫剑两个字,摆明了是个化名,他隐藏了他的真姓名。隐姓埋名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身上有血海深仇;一种是太有名了,不愿意人家看破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是哪一种?”
小燕子嚷道:
“有什么故事?我最喜欢有故事的人了!你们今天怎么不问问清楚呢?如果他有什么血海深仇,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他报仇呀!”
“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再管别人的闲事了!”金锁忍不住说:“我们已经一大堆问题,都还没解决呢!蒙丹的事,弄了一个半调子,如果再来一个箫剑,大家更要忙不完了!”
小燕子对金琐瞄了一眼,不满的说:
“金琐好麻烦,老是给人泼冷水,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一下子不许我们做这个,一下子不许我们做那个……将来,尔康娶了你,一定给你这个管家婆唠叨死了!”
小燕子这句话一出口,尔康立刻变色了。心里一直梗着的问题,就像闪电般对他闪了过来。他不由自主的去看金琐。只见金琐脸一红,也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害羞,有深情,有信任……两人眼光一接触,金琐的脸更红了,身子一扭,就转身跑出门去了。
尔康心里,汹涌般的涌上不安,他回头看紫薇,只见紫薇也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惊惶。尔康对她摇摇头,表示事情不能再拖了。紫薇的心猛的一跳,不要!不能这样对金琐!她想着,就心事重重的走到院子里,尔康也跟出去了。
两人一直走到假山旁边。尔康就急切的开了口:
“紫薇,我们不能再拖了,金琐的事,一定要解决!”
“怎么解决嘛?”紫薇心烦意乱的说:“你也看到了,她那个样子,根本从来没有去怀疑抗拒过,早就把这件事看成‘理所当然’了。她不是被动的接受它,而是完全认定它!尔康,算了吧!我不要伤害金琐,我好害怕对她说这个!”
这时,金琐发现紫薇和尔康去了院子里,看看天色已经黄昏,生怕紫薇受凉,拿了一件背心,要给她送去。走到假山边,听到两人在说自己的名字,就惊讶的站住了,本能的闪身在一块石头后面听着。
“你不要说,我去说!”尔康握住紫薇的手:“这个‘伤害’是必须的,如果现在不伤害她,将来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因为,我心里真的没有她的位置呀!将来,如果勉强娶了她,你要我怎么面对她呢?那不是一种欺骗吗?难道,你要她做你一辈子的丫头?连她的终生都赔给你?”
“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紫薇哀求的说:“你的道理我都懂,我也承认你的那些理由!但是,金锁不会懂。她会认为你不要她,我也排斥她!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只有我!”
金琐大震。好像有个焦雷,在她面前劈开,她被震得四分五裂了。
“就算你是出于怜悯,出于同情,也没有把自己的丈夫分一半给她的道理!”尔康坚定的说着:“我愿意做她的亲人,她的兄长,照顾她一辈子,只是不能娶她!紫薇,请你帮帮忙,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我不要三妻四妄,也不要小老婆!”
金琐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慌忙用手扶住假山。这样一个动作,就把尔康和紫薇惊动了,两人一回头,看到金琐苍白的脸,两人都大惊失色。
金琐瞪着两人,好像尔康和紫薇,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一样。她用手压着痛楚的心口,返身就跑进房里。
紫薇傻了,尔康急忙对紫薇说:
“我去追她!我去跟她说清楚!”
金琐冲进了卧室,用手蒙住脸,泪水就夺眶而出了。
尔康跟着冲了进来,急喊:
“金琐!”
金琐急忙擦去眼泪,奔到窗前去,用背对着尔康,靠在窗棂上。她的头好晕,心好痛,所有的思想意志,全部冻结。她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化为灰烬。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自己?怎样去适应这突然而来的意外。
尔康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想放弃了!可是,这个时候再不说清楚,恐怕一生都要糊糊涂涂过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说:
“金琐,你不要误会!我和紫薇,都是为了你好!你那么完美,那么可爱,亲切得像我的一个妹妹……我怎么舍得让你当我的小老婆?紫薇也不应该做这样的决定,你还有你的人生呀!你有权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如果跟了我,是我在耽误你,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你懂了吗?”
金琐回头看着尔康。眼里,盛满了泪。
“尔康少爷,你不用说了!”她惶然失措的说:“你再说,我更无地自容了。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嫌弃我!现在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我不会让你和小姐为难……你们的意思,我都了解了。”
尔康急了,拼命摇头:
“不!我们的意思,你根本没有了解,如果你了解了,就不会说我嫌弃你!我不是嫌弃你,我是尊重你!假若我不尊重你,把你收房,对我有什么害处?我和紫薇,经过了生死的考验,发现彼此那么深刻的爱,难免也会为你想,似乎,你也值得拥有一份同样的爱!我怕……让你当小老婆,是对你的一种侵犯,一种侮辱!你明白吗?”
金琐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认命的!你不用说了。”
尔康好着急,抓住她的胳臂一阵摇撼,有力的说:
“醒过来!金琐!不要认命,不是认命!你的命没有那么渺小,你和紫薇、小燕子、晴儿都是一样的人!你和任何一个格格都是一样的人!她们能够拥有的,你都有资格拥有!我深信有一天,你会碰到一个像我爱紫薇那样爱你的男人,像五阿哥爱小燕子那样爱你的男人,那个男人才配拥有你!因为,他是完完整整属于你的!难道,你从来没有期望过,自己也有这样的幸福吗?”
金琐泪眼看尔康,一时之间。充满了迷惑。
“我弄不清楚,我是丫头呀!我怎么能那样期望呢?”
“小燕子不是常说,丫头也是人,丫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是自己的主人,你当然可以这样期望,也应该这样期望!”
金琐困惑的站着,神恩迷惘,心碎神伤。尔康看着她,心里充满了不忍。但是,还是不能不说:
“最起码,你今晚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我的话!不要因为这件事恨紫薇,或是恨我,那么,你就辜负我们的一片心了!”
金琐顺从惯了,从来没有违背过尔康,就可怜兮兮的回答:
“是!我会去想,虽然我有一点笨,不一定想得明白。但是,我一定会去想,我也不敢很小姐,更不敢恨你!”
金琐说完,实在没有办法面对尔康,就一转身,跑出房间了。
尔康沮丧的站在那儿,觉得好沉重。
紫薇走了进来,着急的看着他:
“你跟她讲通了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通不通,我就不知道了!”尔康很难过。
“她还是好伤心,是不是?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去找她去!”
紫薇转身要走,尔康拉住了她。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他看着紫薇,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有一点残忍!可是,宁可今天残忍,不要以后残忍!早一点让她明白,还是比她越来越糊涂好!”
紫薇瞅着他,服中,充满了痛苦。尔康实在承受不了紫薇的痛苦。他这一生,最不愿意的事,就是让紫薇痛苦。他把她的手紧紧一握,恳求的说:
“拜托!请你不要这么痛苦好不好?”
紫薇深深的盯着他,也恳求的说:
“拜托!请你不要这么迷人好不好?”
尔康瞪着她,傻了。
这天晚上,尽管夜已经深了,金琐还在大厅里清扫。她提着一桶水,拿着抹布,拼命的擦窗子、擦桌子,擦柜子……擦所有能擦的地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消耗掉。
紫薇走来,痛楚的看着她,忍不住喊:
“金琐!你不要再擦了,你已经擦了好几个时辰的桌子了!你在做什么嘛?你心里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呀!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好不好?”
金琐埋着头擦桌子椅子,头也不抬的说:
“这个椅子下面好脏,我把它擦干净……擦干净……”就使出全力的擦着。
紫薇受不了了,奔上前去,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摔。
“不要这样子,你有气,你就说!”
金琐站住了,抬头看着紫薇,脸颊因为工作而红红的,眼睛因为哭泣而肿肿的。
“我哪里敢‘有气’,我什么气都没有,我只是想找点工作来做,让自己忙一点!”
“为什么?”
“什么东西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自己忙一点?”
“不为什么!我是丫头……我做丫头该做的事!”
紫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喊:
“再说你是丫头,我就要生很大的气!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丫头!你是我的姐妹,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我们应该无话不谈,把心里的结,全部打开!告诉我,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金琐瞪大眼睛看着紫薇,呼吸急促。憋了一个晚上的话,就冲口而出了:
“小姐……我跟你坦白说,这件事对我发生得太突然……以前,你把我许给他的时候,没有征得我的同意,现在,你们取消这个约定,也没有征求我的同意!我像一个工具,一个……”看到桌上的抹布,痛心的喊:“一块抹布!随你们要丢到哪里就丢到哪里!尔康少爷说了很多大道理,反正都是为了我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为我好……只知道一件事实,你们急于把我这块抹布丢绰!”
紫薇心中大痛,一把握起她的手,真挚的喊着: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我好想好想,今生今世都能和你在一起,永远不要分离!大概就是这样自私的想法,曾经让我觉得,我们共事一夫也是一件很美很美的事!可是,当晴儿让我心痛的时候,我才了解爱情是应该专一的!对我这样,对你也是这样!但是……如果你不这么想,你愿意受委屈,那么,就忘掉今天的事,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好不好?”
金琐瞪着紫薇,认真的说:
“不好!今天的事,是收不回的!在我了解你们的心意以后,如果我还赖着尔康少爷,我就太没有志气了!我应该尊重你们的看法,接受你们的安排!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我要离开这儿,离开你!小姐,你放了我吧!我想过了,我可以到会宾楼去,帮忙柳青柳红,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正在缺人手!”
紫薇一怔,好痛苦。
金琐就抓起抹布,继续去擦窗子,擦桌子,擦柜子……
紫薇心里,充满了后悔,这件事,真是一错再错!她眼泪一掉,转身进房了。
这一夜,紫薇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燕子和永琪,知道尔康做了这样一件事,两人都呆住了。小燕子虽然迷迷糊糊,对于尔康敢做这件事,心里却实在佩服。永琪深知尔康的“感情唯一论”,不禁想着,如果异地而处,自己会不会这样做?毕竟,对男人来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说“好”那么容易,说“不”,那么艰难!这样想着,他对尔康,也就更加加心服口服了。小燕子和永琪都明白,紫薇、尔康、金琐这个结,只有他们三个自己去解,别人想帮忙都帮不上。两人就什么话都不说,静观其变。
紫薇思前想后,心里实在难过,后悔得一塌糊涂。
“当初,不要把金琐许给尔康就好了……她说得也对,当初,我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现在,我又不征求她的同意!我好像对她很好,很情深意重,却一再疏忽她的感觉!我真该死……现在,要怎么办呢?”
紫薇正在那儿翻来覆去,房门一响,金琐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
“小姐!你睡了吗?”金琐怯怯的问。
紫薇一听到金琐的声音,喜出望外,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喜的喊:
“还没有,我睡不着!”
金琐放下灯,冲到床前,一把握住了紫薇的手,痛楚的说:
“小姐!对不起,刚刚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让你伤心了!”
紫薇心里一痛,好像有把刀插了进去,她握紧金琐,低喊着:
“是我让你伤心了!你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你心里的话,除了告诉我,你还能告诉谁呢?你说对了,我太疏忽你的感觉了!是我对不起你!”
金琐就热烈的看着她,拼命摇头。
“不不不!我想清楚了!当初,你病危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把我许给你心目里最完美的一个男人!你为我想得那么周到,我还错怪你,我实在不值得你那么喜欢,实在不配当你的金琐!”
“金琐……”紫薇热烈的喊。
“听我说完!”金琐打断她:“那时候,尔康少爷只想争取时间来救你,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事实上,万一你那时活不成,尔康少爷恐怕也活不成!他的答应,根本就不能算数!那个‘答应’,是他对你的感情,根本不是对我!”
“金琐……”紫薇再喊,太意外了,实在没有料到金琐分析得这么透彻。
“接下来,你们为了实践诺言,只好维持这个约定。可是,尔康少爷心里只有你,实在没有多余的位子来给我,他说得对,这样把我收房,实在糟蹋了我!”
紫薇抓住金琐的手,眼睛闪亮。
“你真的想明白了?”
“是的!我真的想明白了!”金琐瞅着她:“我八岁就跟了你,你的思想,你的行为,都是我模仿的对象!这么多年,我应该也有一点你的气质了!我等不到明天早上,必须今晚就告诉你,你是我的姐妹,我的知己,我唯一的家人……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至于我的终身大事……”她含泪笑了,柔肠百结:“你有尔康少爷,小燕子有五阿哥,香妃有蒙丹……我的那个人,说不定正在等我呢!”
紫薇跳下了床,把金琐紧紧一抱。
“那么,你还要离开我吗?”
“可能,有一天,我总会离开你,当我找到我的幸福的时候!现在,我还舍不得!”
紫薇太感动了,含泪而笑:
“哇!金琐!你不愧是我的金琐,不傀是我们大家的金琐!你让我好感动!我要告诉你,当你找到你的幸福那一天,你仍然不会离开我,因为,你的那个他,一定也是我们心目里的知己!我们这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其实,金琐心里,仍然在深深的痛楚着。想明白是一回事,自己的失落是一回事,被拒绝更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她想得更清楚的,是自己和紫薇这段割舍不开的感情。这么多年以来,紫薇是她生命里的主题,她早已习惯了。再有,如果她不接受这份安排,她又能怎样?只是把三个人的关系,弄得非常尴尬而已。是的,她想明白了。她不要离开紫薇,不要那种尴尬!她压下了心里的痛,几乎是豁达的说:
“所以,你和尔康少爷,不要再为我操心了!这样也好,我可以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你和尔康少爷,不再把自己搅和进去,真的好轻松!”
“实话吗?”紫薇盯着她。
“绝对是实话!”
两个姑娘就彼此深深的互视,再紧紧的拥抱。金琐低低的、沉痛的、坦白的说:
“想到要离开你,我心里的痛,实在远远超过要离开尔康少爷。我这才知道,我对尔康少爷,绝对不是你对他那种感情!说不定,就像他答应娶我一样,我们真正离不开的,都是你!”
紫薇听了,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的,紧紧的抱着金琐。其实,金琐那些说不出口的痛,紫薇是完完全全体会到了。但是,她也明白,尔康是对的,现在不痛,将来会更痛。何况,金琐什么都听到了,伤害已经造成。此时此刻,还能够对她说出这么委婉的话,只有她的金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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