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疯话
！
蓝香玉转身走了几步，意识到什么，突然驻足。
她柳眉一皱，侧头问：“……你这隐形的屏障还在吗？”
闻婧微微一笑，淡声答道：“屏障由我操控，你只管带路便好。”
蓝香玉也是被那无形的墙给撞怕了，她没再说话，当即踩着高跟鞋下楼，来到三层被挖掘出来的一家小型孕婴店。
灰尘黄沙将孕婴店的招牌遮盖，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什么字。
蓝香玉推开玻璃门，径直走了进去。闻婧正要跟上，却被横伸来一只手微微阻拦。
她抬头，对上一剑寒沉毅的目光：“小心。”
闻婧心下一暖，颔首：“我知道。”
不是一剑寒他们多心，而是面对蓝香玉，他们无法卸下防备。陈元元的微型粒子枪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王夏侯和金卡也护在闻婧左右。
手电的光线在店铺里照射了一圈，里面能搬空的东西几乎全被搬空，蓝香玉带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蓝香玉似乎也知道他们在疑惑，她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抬手打开孕婴店的另一间锁住的小门。
闻婧打着手电筒跟上。
待看清这间房中的摆设，闻婧愣住了。
紧随而来的王夏侯等人，也愣住了。
这间屋子里没有沙砾，没有灰尘，到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七张柔软漂亮的婴儿床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床头还细心的挂上了宝宝玩具，此时此刻，七个婴儿都在沉睡中，像天使般玉雪可爱。
蓝香玉示意他们步子轻些，走到一张婴儿床旁，给一个乱踢被子的小婴儿掖了掖被角。
几人一时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半晌，闻婧才走到蓝香玉身侧，轻轻问：“你把妇幼保健院出生的婴儿，给带到这里来了？”
蓝香玉愁眉不展，她显然也很烦恼：“我也不想这样做，照顾婴儿实在太麻烦了。但没办法，蚁巢到处都是胡毅的眼线，我若将婴儿交回他们父母，就一定会被胡毅发现。到时候胡毅肯定会对我产生怀疑，还会将这些婴儿再次夺走。”
她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瞒着胡毅，将婴儿全部藏在这里。
王夏侯对蓝香玉的态度顿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上前两步，追问：“你把孩子藏在这里，打算藏一辈子？”
蓝香玉烦躁的否认：“当然不可能！”
这些婴儿睡着了还好，醒着简直要把她烦的够呛。
“我是打算，将这些孩子带大到两岁，再还给他们的父母。这样一来，胡毅就算知道这些婴孩没死，也不会再来抢夺。”
楼兰王要求进贡的婴儿是有要求的，不能超过周岁。
但蓝香玉怕楼兰王放宽要求，还是觉得孩子再大点更安全。
一直没开口的陈元元，这时终于舍得张嘴了。他啧啧道：“你想的太天真了。养到两岁？你怎么养？你有奶吗？这些孩子回到蚁巢，还是会被胡毅发现，蚁巢里的肮脏勾当也不会终止。你今日能救下七个婴儿，以后呢？七十个？七百个？你又怎么办？”
陈元元的话太犀利，可也是事实。
蓝香玉又想在蚁巢苟活，又不能与胡毅等人同流合污。她为难的活在光明与黑暗中间，每天都在饱受良心的摧残。
这些直白问题，蓝香玉并非没有想过。她只能安慰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从未想过这其实是一个死循环。
而且，她能救的实在太少了。
那些被冯宇铭黄智带走的女人、别的蚁巢出生的不幸婴孩，他们都没有人去救，只能成为楼兰王的养分。
蓝香玉耸了耸肩膀，神情消沉，叹气道：“是啊……我一己之力，能怎么办？大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
她忍不住侧头望了眼婴儿床里熟睡的天使们，心底泛起一阵抽疼。
“那就不要留在蚁巢了。”
闻婧眼神凝视着她，“胡毅泯灭了良知，你还没有。”
蓝香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她抬手捂着脸，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算了，你们把这些婴儿带走吧，带的别的地方去，别来找我了。”
王夏侯被蓝香玉这幅态度搞蒙了，他忍不住道：“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说话莫名其妙的。是非曲直你拎得清，干嘛还要留在蚁巢，替那胡毅卖命？”
蓝香玉将脸从指缝里抬起来，微微赤红的眼角瞪着王夏侯，咬牙道：“你、不、懂！”
不知王夏侯的话刺激到了她哪里神经，蓝香玉从婴儿床里拖出几罐还未过期的奶粉，一股脑的塞闻婧怀里：“这些够他们吃三五天，奶粉不足就用米汤，三个小时喂一次，及时清理他们拉的粑粑……”
“三当家！”闻婧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沉声反问，“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也会将这些婴儿送给楼兰王？”
谁会那么有耐心，在末世去耗费食物精力照顾非亲非故的婴孩？
这话让蓝香玉醍醐灌顶，倏然一僵。
或许是闻婧长相太有欺骗性，他们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跑来阻拦，蓝香玉下意识便觉得他们是“好人”。可处于极端的末世，孰好孰坏，怎能凭一眼就分得清？
虽然被逼迫说出真相，但蓝香玉还是大意了。
她紧紧盯着闻婧，一直没有说话，琢磨闻婧几人到底想干什么。
陈元元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导航仪，淡淡道；“天快亮了。”
不知为何，蓝香玉听到这话呼吸一滞，神情变得慌乱。
她将东西扔在地上，大声道：“你们快点走！把婴儿全部带走！”
“为什么要走？”陈元元上前一步，右手抚摸着枪支躯干，“蓝香玉，事已至此，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吗？不必隐瞒有的没的，老老实实跟我们合作，才是正道。”
别说，陈元元配着严世中的造型，说出这番话还挺有震慑力。
蓝香玉果然不再躁怒，她目光从闻婧一剑寒王夏侯脸上划过，生气却又挫败，这是无能为力的表现。
是啊，她实在无能为力了。
不管是面对胡悍胡毅，还是闻婧陈元元。即便是异能者，身手敏捷会隐身，可那又如何？
在超强的压制面前，她仍然只能任人摆布。
蓝香玉背靠墙壁，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她眨了眨眼，忍不住从眼眶滚落一颗一颗热泪。
王夏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顿时手足无措：“喂喂，喂，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他瞪了眼陈元元，“瞧瞧你，恶声恶气的，把人家吓哭了吧！”
陈元元叉腰，一副“关我屁事”的表情。
闻婧和一剑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闻婧微微摇头，轻一叹息，与蓝香玉并肩而坐。
她思量着开口：“三当家……”
“别叫我三当家！”蓝香玉带着浓重的鼻音打断她，“我讨厌蚁巢，我讨厌做什么三当家，跟抗战神剧里的名号一样！难听死了！”
闻婧心下莞尔，语气也愈发柔软：“香玉，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宁愿让我们把婴孩带走，也不跟胡毅撕破脸？”
明明，她能感觉到蓝香玉对胡悍胡毅兄弟的厌恶，能感觉到她在蚁巢的压抑。
蓝香玉似乎被她的谆谆话语感动，她想到了什么，大眼睛里又蓄积了泪水。
“五点了。”蓝香玉手腕上也带着蚁巢的导航仪，她看了下时间，突然没头没尾的报出时间。
闻婧皱了皱眉，正想问“五点又怎样”，一剑寒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闻婧立刻扯离蓝香玉身侧！下一秒，便见蓝香玉面部表情陡然变得扭曲，她雪白的肌肤如海藻一般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雪白的双腿，畸形的粘合生长在一起，变成一条粗壮的尾巴，覆盖着一层青色蛇鳞……
“啊啊啊有蛇精！”
谁也没想到，外表妩媚漂亮的蓝香玉，会在众人眼前，变成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
她上身是人形，依然穿着那条吊带红裙。只是赤裸的地方，全布满了青色的鳞片，而窈窕修长的双腿已完全成了蛇尾，青紫的嘴唇薄削紧绷，一张口，便嘶嘶嘶的吐信。
王夏侯目瞪口呆，吓得抱住了旁边的陈元元。
陈元元也很出乎意料，但比起王夏侯就淡定多了，他拿枪指着蓝香玉的头，不确定问：“你还有神智么？”
蓝香玉丑陋的脸庞因为这句话，露出一个诡异又凄凉的笑，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坚硬滑腻的鳞片，道：“我还是我，可又不是我了……”
一剑寒微微蹙眉，很显然，蓝香玉思想正常。
闻婧抬头看着她，说：“香玉，这就是不肯离开蚁巢的原因？”
蓝香玉迟疑了片刻，才对闻婧点了下头。她游走到墙边角落，蜷缩成一团，声音有些发闷：“我虽然可以隐身，但只能在夜间；一到五点，留在我体内的竹叶青蛇毒，就会让我变成丑陋的怪物。”
在此期间，她根本不敢露面，只能不停隐身，躲在阴暗的角落，期待黑夜。
变成怪物还不是最可怕的，而是每次变身的这十分钟，会让她经历蚀骨之痛，痛到嘶哑昏厥连灵魂都为之惨叫。
这件事，终究没有瞒过胡家兄弟。
在蓝香玉的苦苦哀求下，胡家兄弟为她保密，胡毅甚至研究出了一种药物，可以帮助蓝香玉每次变身的时候，减轻痛苦。
“他们表面装作对我好，实际上就像用海洛因控制瘾君子，将我也牢牢控制起来。”
为了减轻变身带来的痛苦，蓝香玉只能听从两人的命令，借用自己隐身的能力，帮他们做各种肮脏勾当。
其中便有掠夺婴儿上交给楼兰王。
如果不是胡悍对蓝香玉的骚扰变本加厉，蓝香玉不会暗害胡悍，甘心做一个傀儡附属；如果不是残害婴儿妇孺太令人发指，蓝香玉也不会产生逆反心理。
一切皆是因果循环。
蓝香玉说完这些，布满鳞片的嘴角扬起苦笑：“你们看，我都成这样了，还怎么逃离胡毅的掌控？”
闻婧看着她，竟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想看到自己变成这样的怪物。
在遭受法力值耗尽的痛苦后，闻婧对疼痛的恐惧也达到极点。
胡毅就像是蓝香玉的救命稻草。
哪怕这根稻草剧毒。
闻婧沉默许久，才开口发问她：“你为何要逃离胡毅？直接杀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蓝香玉怔了怔。
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王夏侯却猛然一拍脑门儿，说：“对！把胡毅杀了，杀之前逼他交出令牌，这样你就可以拥有抑制疼痛的药物。对了，把楼兰王也杀了！咱们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陈元元难得附和王夏侯一句，点点头，“另外两个蚁巢的搅屎棍也得杀了，免得再作妖。”
几人七嘴八舌，定下要杀的一堆人名单，蓝香玉忍不住抽抽嘴角。
这么随意的吗？
都不怕自己打不过？
“你们要杀的是楼兰王，是胡毅……是目前最强大的两个存在。”蓝香玉复杂的看了眼闻婧几人，这几个，是闹着玩呢吧？
闻婧忍不住笑了两声，与她对视，一本正经：“还没跟你讲过我们的计划吧？实不相瞒，我们准备杀掉楼兰王，推翻楼兰城，拯救全世界。”
蓝香玉：“……”
这群人看着都挺正常的，咱说出来的全是疯话？